在皇宮的晴川閣附近聞到了血腥的味道……
如果這話不是從花輕弦口中說出來的,那真是紫凜幾人聽過的最荒謬最好笑的笑話了!
皇宮之內,素來暗部高手無數,但凡帝王皇后這等人物身邊,都有專人保護,因爲暗部的存在,蕭國曆代君主沒有一個是被刺殺身亡的,可以說,是他們在帝君身邊,鎮守着皇族的榮耀和天運。
“輕弦,你確定?”黎策儘管也覺得驚訝非常,但是手上已然出鞘的寶刀無疑已經說明了他的態度,他不動聲色的站到了紫凜和房間入口之間一個玄妙的位置,整個人封死了任何對紫凜有可能產生威脅的角度,這位蕭國戰神頓時釋放出一股淵渟嶽峙的強大氣勢,隨時準備奮力一擊,將敢於來犯的刺客誅殺當場。
聽到黎策的質疑,花輕弦一張精美如天人的臉龐很快的變了,剛纔還輕聲談笑的神態,已經充滿了一股讓人憐意大生的委屈神態。
如此變幻臉色的速度,紫凜和黎策實在是不得不在心中感慨,這簡直就是國之妖孽啊。
“哎——連你們都不信我啦,這日子真叫沒發過了啊,算了算了,我不與你們計較,自己自娛自樂去了。”
花輕弦一邊慵懶的起身,一邊嘀嘀咕咕的抱怨起來,抱起他的琴,一幅翠柳扶風的姿態地朝着門口走去,不過,還沒等他耍脾氣的耍完,刀劍磕碰的爭鳴聲音和宮女內侍的驚叫示警聲就傳了過來。
“輕弦,回來!”紫凜臉色一沉,不過這突如其來的刺殺並未讓這爲蕭國天子染上一絲驚慌的神色。
除了閱兵式這等需要彰顯天子武勳的場合,他一般不會隨身佩戴武器,但是輕視了這位天子戰力的人,無疑會付出慘痛的代價。
紫凜刷的揮起右手,四道真氣離體朝着四個方向飛散出去,只聽叮叮叮不停響起的暗器的聲音,緊接着晴川閣內所有宮燈燭火紛紛熄滅,屋子裡一片漆黑。
閣樓外守候的宮女們慌慌張張地驚叫起來。
“來者不善,看來是個厲害角色……”黎策穩穩地護着紫凜,心頭陡升險兆,雖然明知道這種幾乎刺殺天子的事件,基本上等同於鬧劇,最終結果也無疑都是刺殺者連紫凜的面都見不着就已經是被亂刀斬死,但是這一次,他覺得不一樣。
至少,在蕭國幾千年的歷史上,還從來沒聽說過,誰能一路殺到晴川閣來……
閣樓上方的門窗被震碎了,幾乎同一時間,一道凌厲的寒光在暗夜之中閃耀而出,直逼紫凜的要害,而早就已經是嚴陣以待的黎策也早已是到達了氣勢的巔峰,揉身而上,帶着一股只有從血海猩風的沙場上才能錘鍊出的殺意,全力一擊!
對於江湖中人來說,武功還講究一個技法,招式的比拼,不過上個十幾二十招一般是分不出勝負的,而對於像黎策這種從屍山血海中走出來的百戰軍神來說,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只有生與死的分別,在沙場上最多的就是全力以赴,一招決勝。
所以,黎策出手之後便擁有絕對的信心將這個刺客一刀兩斷,能在他的殺意和氣勢到達巔峰的時候,正面接下他全力一擊的所謂江湖高手,他還沒有見過。
“呲——嗡——”
隨着一陣讓人牙酸的金屬撞擊聲,在黎策和刺客刀劍相撞的一剎那,整個大殿中像是憑空颳起了一道龍捲風一般,屋內的桌椅擺飾被刀劍衝擊釋放出的餘波震得零亂不堪。
黎策一時間詫異無比,這一瞬間的正面對撼,他竟沒有佔到半點便宜。
如果這個刺客是閃避開了他的殺招,或者是用卸勁化解了他的這必殺一擊他都可以接受,可是這刺客居然是正面對決,硬碰硬的接下了他的全力一刀,而僅僅只是被擊退了而已。
難道來者不是普通的江湖中人?
“先出去再說。”紫凜在目睹黎策和刺客那驚絕的對決之後,也是臉上露出了一絲疑惑的神色,不過動作卻沒有絲毫的遲疑,藉着黎策的出擊,藉機迅捷地後退了半步,抓起花輕弦,朝黎策沉聲道。
“明白。”儘管心中有些不解,但是紫凜的判斷非常果斷,繼續在大殿中與這個實力超卓的刺客糾纏下去殊爲不智,外面聞訊而動的暗部高手很快就會將這裡包圍的水泄不通,每多過一秒,這刺客就離死亡線更近了一步。
更何況來者是什麼人,至少在外面藉着宮燈和月光還能看得更清楚些。
黎策心裡還是很想知道,能在自己手上能這樣囂張地硬頂一招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三個人退出閣樓,羅明海帶着一衆侍衛迎上前來,將紫凜三人保護了個水泄不通。
可是,三個人剛剛出來,就看到頭頂一道雪白的影子一閃而過,紫凜還沒來得及叫出聲,那道白影就帶着輕盈的笑聲,二話不說衝進了他們剛退出的閣樓裡。
羅明海大驚失色:“燕……燕相!別進去,危險……”
燕驚塵飄渺的身影,只在衆人的視線中停留了短暫的幾息事件,宛如白色的流星閃耀而過……
剎那之間,那驚鴻一睹的曠達秀色,幾乎鎮得所有侍衛目瞪口呆。
一襲白衣,輕逸而絕塵,在這漆黑的夜裡,彷彿比月光還更加耀眼!
世間……竟有這般清雅風流之人……
燕驚塵的靈蛇劍震動之時,有種特殊的悅耳聲響,兵刃交接的聲音仍然在漆黑的屋子裡響起。
聲音漸漸雜亂,鮮血的味道越來越濃郁,腥氣隨着夏天炎熱的風散開,令人一陣陣噁心。
紫凜想了想,吩咐羅明海安排所有女官、宮女等在旁服侍的女性,全都離開這裡。
“怎麼能把燕驚塵一個人留在裡面,我進去看看吧。”黎策等了太長時間,裡面還沒有分出勝負,而聽聲音闖入皇宮的只有一個人,而且在衆多高手的圍攻下絲毫不落下風,他心裡有點撐不住了。
紫凜伸手攔住他:“別急!”
花輕弦身上的香味,仍然在不斷變化着,臉上掛着的笑意玩味而好奇,彷彿並不知道他身處一個什麼樣的危險境地之中。
“裡面暗部護衛怕是要輸了,只有燕驚塵跟敵人還有一戰之力……備戰!”黎策聽多了刀劍撞擊的聲音,很輕易判斷出裡面的局勢,他怒吼一聲,所有的侍衛舉起長矛利劍,準備迎敵。
然而,一道刺眼的光芒衝破蒼穹,刺客竟放棄了對付外面的紫凜等人,揚長而去,滿宮裡侍衛禁軍全部出動,沒有一個人能攔得住他……
“該死啊。”黎策一身重甲行動不便,只能怏怏地看着刺客離開。
花輕弦幸災樂禍地捂嘴笑:“哎呀呀,人家在皇宮遊玩一圈,全身而退,咱連他長什麼樣都沒看到。阿策啊,你這下身敗名裂了。”
紫凜沉沉地掃了花輕弦一眼。
黎策苦笑一聲:“輕弦說得沒錯,這事說出去我還真沒臉見人了。”
清雅的白色身影從閣樓裡走了出來,碎瓷般的聲音裡,帶着一絲風流笑意:“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有什麼沒臉見人的?正是因爲帝國數千年邊陲穩固、國內自由而富足,纔會有這樣的奇人被培養出來,黎將軍放寬心。”
“你就是燕驚塵?”黎策不由氣結,即使是軍中武將,崇慕這位大才子的也不在少數,只是沒想到,真人一見,風采遠比傳說之中更讓人驚訝。
夜色之下,白衣染血,清雋和危險被完美地融合,彷彿是再怎麼樣的髒亂,都無法玷污他一身脫塵出世的氣質。
“正是在下。”燕驚塵不悅地看了一眼自己一身沾染的鮮血,但還是朝黎策微笑點頭,“久聞將軍大名。今晚陛下因黎將軍回帝都,特意召見了驚塵,沒想到,被不長眼的破壞了個透。”
黎策鬱氣一鬆:“燕相可看到,來者是什麼人了嗎?”跟自己能硬頂一招的刺客,他不可能不關心。
“沒看到,光線太暗。”燕驚塵擡起手,將被劃破的袖口揚起來,“不過,劍招爲虛,暗器爲實,這種風格,好像是影山的人。”
紫凜平靜的目光微微一動:“影山?葉步羽?!”說着,他朝羅明海道,“讓禁軍全部回來,此等小事無需大費周章搜城擾民。讓暗部接手即可。”
花輕弦一笑:“這下麻煩了哦,影山跟你,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仇了……”
紫凜冷笑一聲:“區區宗門而已。傳令下去,若查證確爲葉步羽所爲,生擒之,午門碎剮,誅滅九族,十日之內,發兵踏平影山,雞犬不留!”
紫凜不帶一絲情緒的語氣中,似乎根本不像是在下達着即將宣起血雨腥風的詔令,只是在閒話家常一般。
燕驚塵輕輕一笑,朝紫凜欠身一禮:“驚塵先回使節苑換過衣服,稍後來見。”這種被血弄得髒亂不堪的衣服,多穿一會他都會覺渾身難受。
紫凜也知道他的習慣,點點頭道:“朕的這蕭國皇宮短短一個月內遭遇兩次刺殺,這一次居然還讓人來去自如,讓你看笑話了。稍後,直接去朕寢宮秉燭夜談吧!”
“呵呵,紫帝陛下言重。”燕驚塵也不多做停留,轉身離去。
熄滅的宮燈被迅速地點了起來,整個過程如飄鴻掠影,總共不過就是一刻鐘左右的工夫。
一刻鐘,對於一個殺手來說,卻是極長的時間,在人視線驟然被黑暗吞噬的時候,暗處的殺手或許只需要幾息,就能取人性命。
侍衛魚貫而入,一個個穿着黑色夜衣,衣服胸口繡着荊棘花的傷者被擡出來,平日裡高高在上、難得一見的皇宮暗部,此刻都像是被鬥敗的公雞一樣,耷拉着腦袋,一臉菜色,目光裡滿是羞愧。
“什麼都不要想,好好休息。”紫凜一個一個看過了這些皇宮暗部的傷勢之後,直接帶花輕弦和黎策回了寢宮。
傷口不像是劍,也不像刀,像是類似於暗器的某種輕武器。
就如燕驚塵判斷的一樣,劍招爲虛,暗器爲實——這是影山的人的作風,而影山這樣的大門大派,一直都在朝廷的控制之中,怎麼會突然做出弒君的舉動?
要知道這些暗部護衛的內力境界不俗,尋常的輕武器根本都無法破掉他們的防禦,更遑論讓他們受這麼重的傷了,縱觀整個影山,也就只有當任的門主葉步羽有這個能力。
可是,紫凜不記得自己最近有什麼地方得罪葉步羽了……
那麼如果不是葉步羽,還有誰能擁有這同樣的速度和技巧?
紫凜腦中又閃過了幾個名字,卻一個一個被排除。
刺殺事件驚動了整個皇宮,大約半個時辰之後,一個侍衛匆匆跑進來,跪地道:“陛下,東臨門的暗部大人抓到了刺客,有三位大人受傷嚴重,但刺客被捕之後,立刻服毒自盡。”
“什麼人?”黎策開口問道,他這一晚上就只想知道,能跟他過招的是誰。
“還沒查證,羅明海大人已經趕到現場,在主持查證的工作。”
“知道了,下去吧。”紫凜點點頭,沒有太多的憤怒,更多的卻只是奇怪,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似的。
黎策掃了一眼在旁邊似乎不怎麼關心這件事的花輕弦,還是壓下了跟他商量的想法。
羅明海深夜纔回到紫凜的寢宮,他的手上託着一個盒子,盒子裡的劍穗沾滿了血跡,紫凜眼睛一跳,他記得很清楚,自己是在哪裡見過這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