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哎呦,這位貴人,奴家這廂有禮,”一個穿着紫色裙袍的婦人走了出來,她雖然是徐娘半老,但是從眉眼間可以看出,她年輕的時候應該是個極美的女人,“不知奴家這小院如何開罪了貴人,讓您如此生氣。”
“我瞧你們這家樓子不順眼,必須要人砸一砸才能解氣,”容羽倩擡手,“繼續,不要停。”
紫衣婦人面上的笑差點繃不住:“貴人,您這是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容羽倩推開婦人,“你別擋着我,離我遠些。”
紫衣婦人被容羽倩這傲慢的態度氣得銀牙半咬:“貴人雖然身份貴重,但也不該如此仗勢欺人,若是您再鬧下去,奴家就只能報官了。”
“你儘管報,我看誰敢管我,”容羽倩一臉猖狂得意,“知道我是誰嗎,知道我夫君是誰嗎?便是京兆伊來了,也得乖乖給我下跪。”
婦人在風月場上什麼人沒見過,像這種滿口我爹我兄弟我舅舅是誰誰的人,大多不受家裡重視。真正有身份的人,大多都低調,哪會像這個女人,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想明白了這一點,紫衣婦人臉色更加難看:“貴人身爲女子,在我們這種風月場子上鬧事,您的相公是體面人,若是知道您來找我們這些風塵可憐人的麻煩,只怕臉上也不太好看。”
“那可真對不住,我的夫君對我千依百順,別說我砸了你們的樓,便是一把火燒了,他也會幫我兜着,”容羽倩做足了不講理紈絝的癮,跟老鴇興致勃勃地吵了一番後,讓手下砸得更厲害了。
站在門外的凌雲轉頭看楊康:“這裡是……”
煙花柳巷?
楊康尷尬着點頭。
樓子裡不時有乒乒乓乓的聲音傳出,還有女子的尖叫聲,熱鬧非凡。
附近的幾家妓院聽到動靜,伸出腦袋看了一眼,見浣花閣外面圍着不少人,又把腦袋縮了回去。
這肯定是那個男人沒守住自己下半身,結果被性格彪悍的娘子逮住了,現在帶着護衛來妓院找麻煩了。砸,砸得好,砸得再狠一些,少一家樓子,也少一個競爭對手。
紫衣婦人見容羽倩在他們樓裡如入無人之境,實在忍無可忍,怒道:“貴人,你欺人太甚,別怪奴家不客氣了。”
她話音一落,就從樓裡衝出十幾個持刀壯漢,這些人身帶殺氣,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一個小小的妓院,竟然敢非法佩刀,”容羽倩冷笑,“你們的狐狸尾巴總算露出來了,來人,把這棟樓圍起來,一個人都不許放過。”
“是。”
紫衣婦人發現,樓裡掃地的大爺,廚房裡做飯的婆子,種花的粗僕,都站了出來。這些人一掃之前的膽小老實,變得氣勢逼人。
見到這個情況,她心中暗叫不好,對方明顯有備而來,這些婆子大爺都是半年前招進來的,半年前這個女人就在他們樓裡安插人手,她究竟是什麼身份?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紫衣婦人知道她們已經沒有別的退路,唯有放手一搏。
聽到裡面傳來兵器碰撞的聲音,凌雲面色一沉,翻身下馬道:“全都進去保護娘娘。”
“是。”
楊康覺得,這個時候,完全不用擔心娘娘的安危,娘娘那些親衛,身手絕對算得上一流,就憑這個樓裡的這幾個殺手,根本連娘娘的身都近不得。
楊康想得沒錯,等他們衝進樓裡後,看到的就是娘娘親衛壓着殺手打,而且憑藉着人多勢衆,這些一流高手兩三個打一個,打得殺手毫無還手之力。
他回頭看了眼陛下的表情,揚手示意手下們全都撲上去,只留一半人在陛下身邊保護。
不到兩刻鐘時間,殺手全都被抓了起來,就連樓裡那些風塵女子也被帶了出來,按高矮胖瘦排好。
“京城有名的殺手組織,竟然藏身在這煙花柳巷中,”容羽倩繞着這些被捆得嚴嚴實實的殺手走了一圈,一邊走一邊拿拍子拍他們的腦袋,“什麼生意都敢接,什麼人都敢殺,你們的後臺都倒了,還想留在京城裡矇混過關,你們以爲其他人都是傻子麼?”
可憐這些殺手們各個自詡冷血無情,這個時候像狗一樣,被容羽倩打來拍去,連反抗都不能,內心有多憋屈,幾乎不能用語言來形容。
容羽倩往椅子上一坐:“說吧,當年戾王與袁曉合謀,誰安排的人去刺殺逍遙王。”
聽到逍遙王三個字,紫衣婦人眼神閃了閃,沒有說話。
“你來說,”容羽倩指着紫衣婦人,“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的老鴇,而是殺手樓的樓主,你跟袁曉是什麼關係?”
紫衣婦人咬牙道:“貴人說的是什麼,奴家聽不懂。”
“聽不懂沒關係,反正袁曉就被關在天牢裡,我閒着無聊就去折騰他,你覺得如何?”
紫衣婦人眼瞼微顫,面上神情仍舊沒有變化:“這個人奴家不認識,貴人想要做什麼,不必告訴奴家。”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的眉眼與袁曉有幾分相似。”
“奴婢不過是個卑賤之人,如何與袁將軍殿下相比?”
“當然能夠比,他現在也只是個卑賤之人,”容羽倩撥弄着自己修剪得十分漂亮的手指甲,“他暗殺當今陛下,死罪也不爲過。不過我與這位袁將軍有幾分交情,說不定我心情好了,就讓陛下饒他一命,只讓他落入賤籍,留在後宮裡當差。”
留在後宮當差的賤籍男子,只有一種,那就是太監。
紫衣女子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她瞪着容羽倩:“你究竟是誰?!”
“我?”容羽倩挑眉,微笑道:“你的兒子叫我……”
“誰在鬧事?!”京兆府尹帶着屬下衝進浣花閣,見裡面的大堂裡一羣人或跪或站,四周還圍着一堆看不出身份的人,到了嘴邊的訓斥又吞了下去。
作爲京城裡一個八品縣尉,他懂得一個道理,滿京城都是爺,他輕易得罪不起。
“你是?”楊康看了眼京兆尹身上的官服,“縣尉?”
“下官京城縣尉趙東安,請問諸位是何人,爲何在此處鬧事?”趙東安對楊康抱了一拳,“有什麼問題可以報官,我等一定爲會盡力爲大家調解,請不要私自動刀劍。按照京城條例,百姓不可私自佩刀,情節輕罰銀一兩,重則關押進牢中,還請諸位把刀收起來。”
楊康見這個縣尉說話時肩膀都還在發抖,但仍舊把這些話說了出來,便道:“趙大人放心,我們是奉命辦事,絕對不違反京城管理條例。”
不違反京城條例,說明他們身份不普通,而且是允許帶刀的。趙東昇偷偷看了眼坐着的男女,男人相貌俊美,女子身穿華麗騎裝,容貌更是美得讓人不敢看第二眼,他心中暗自驚疑,這個女子瞧着似乎有幾分眼熟?
好像在哪兒見過似的。
趙東昇見過容羽倩,在一年前,容羽倩從西陵初到盛元時還是他維持的秩序。
“你就是京城的縣尉?”容羽倩轉頭看向趙東昇,對他點了點頭,“一年前,我與兄長從西陵來賀壽時,你倒還真的是盡職守,一路走來倒是平安。說來你十分盡職盡責。”
趙東昇不敢看容羽倩:“不知令兄是?”
“西陵太子。”
西陵太子的妹妹?那不就是西陵的公主?
前來賀壽的西陵公主,不就只有一位嗎,最後成了逍遙王妃,現如今是皇后娘娘?!
噗通一聲,趙東昇給容羽倩跪下了。
“看到沒有,”容羽倩笑眯眯地看着紫衣婦人,嬌憨可愛至極,“我就說過,我的與丈夫很厲害,這下你信了?”
凌雲:……
楊康:……
趙東昇:……
“是你,竟然是你。”紫衣婦人忽然想起了什麼,忽然臉上的表情變得驚恐,她害怕容羽倩說出那些秘密,也不敢讓袁曉知道哪些陳年舊事。
容羽倩見她這樣,覺得這個女人又可憐又可恨,她搖了搖頭:“你放心,只要你把前因後果說清楚,不敢說的話,我不會說出來。”
紫衣婦人沉默了片刻,把她如何建的殺手樓,如何培養殺手,幫着哪些人殺過人,解決過恩怨都說了出來。
爲了能讓容羽倩保守秘密,她甚至把名冊都拿了出來。
容羽倩讓親衛把這些殺手全都押入大牢,至於那些不知情的風塵女子,願意從良的就讓他們從良,願意重操舊業也沒有管他。
不少風塵女子覺得,不管她們以後怎麼過活,但是自己以前待的樓子竟然是殺手樓,並且還見過皇后娘娘這件事,已經足夠她們跟其他人吹噓一輩子了。
出了浣花閣,凌雲與容羽倩上了馬背,容羽倩看了眼亦步亦趨跟在後面的趙東昇,便道:“你自去吧。”
趙東昇見容羽倩與身邊那個俊美男人舉止親密,已經猜到了男人的身份,可是這裡人來人往,他不敢泄露陛下的身份,只能把這份激動壓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