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掛在牆上的袁曉看着徐安匆忙的背影,吃吃的笑出聲來,“瘋了,瘋了,凌雲是個瘋子。”
徐安聽到這句話以後,腳下的步子更快,直到跑出大門,跑入了人羣中。溫暖的陽光灑在他身上,他纔敢大口喘起氣來。
“母親,那個人是做什麼的,身上好髒啊。”
“快走,別指手畫腳的。”
聽到四周的竊竊私語,他纔想起自己現在一身狼狽,身上這件外袍還是凌雲進城那日穿的,上面還沾染上了血跡。
凌雲登基以後, 手腕強硬,但是該講人情的地方,又不會讓人覺得他咄咄逼人, 不到半個月,朝廷官員也就漸漸習慣了他的處事手段。
得知皇上十分看重封后大典,所以前朝後宮無一人敢懈怠, 尤其是近身伺候皇后的宮人, 所有人的生辰八字全都算了一遍,生辰年月不詳的通通被篩了下去, 相貌不夠端正的不要, 以前沾過晦氣事件的宮人不要。
“陛下的登基大典也沒這麼嚴格, ”擦着地板的太監對身邊同伴道, “皇后娘娘真得帝心。”
“嘖,”同伴朝四周看了一眼,確定沒人注意到他們,才得意洋洋地小聲道, “你想得太簡單了, 這可不僅僅是陛下看重皇后,你忘了皇后姓什麼了?”
太監愣愣地搖頭:“陛下都對娘娘這麼好了,還不叫看重?”
“皇后在軍中十分得人心,又是鄰國公主,陛下剛得天下,可不得表現出對皇后看重的態度嗎?”同伴高深莫測道,“別忘了,皇后娘娘現在還誕下了皇上的皇長子,陛下現在的帝位,是前朝皇子禪讓而來,懂不懂?”
太監神情更加茫然,若陛下只是爲了這些原因,也不用做到這個地步纔對,難道他不怕皇后把持朝政?
容羽倩站在殿外,聽着兩人的交談,回頭看到身後的宮女太監們面色慘白,瑟瑟發抖,便笑道:“走吧。”
不過是兩個粗使太監無知之言,她還不必放在心上。
待容羽倩離開以後,大殿上的管事太監走出來,對着兩個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太監就踹了過去:“你們兩個不要命,你爺爺我還要呢,真是狗膽包天,連皇上與娘娘的事情也敢編排?!來人,把他們兩個的嘴堵住,拖出去……”
管事太監正在憤怒中,一個穿着講究,豎着元寶髮髻的年輕女子走了過來:“你是這兒的管事公公?”
管事太監打眼一看,這女子五官姣好,身着不俗,身上還掛着大正宮的腰牌,忙點頭哈腰道:“這位姑娘,請問您有什麼吩咐?”
“吩咐不敢當,就是我們家娘娘說了,這兩個小東西也是無心之失,娘娘也並不把這些話放在心上,”女官面色嚴肅道,“只是宮中內地,不可妄言,切不可有下次,不然按規矩處置。”
“是是是,”管事踢了兩腳跪在地上的太監,“你們兩個,還不過來謝恩。”
“行了,”青痕皺了皺眉,“爾等身爲管事,本該管理好自己身邊的人,下面的人犯了錯,爾當同罪。”
管事膝蓋打了一個哆嗦,直到青痕離開,也不敢站直身體。
“幹爺爺……”有小太監想上前討好,卻被管事推開。
這位新皇后恩威並施,行事風格與福平太妃完全不一樣,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必須要更加謹慎才行。想起這位還是王妃時期的一些作風,他只覺得後背發涼,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娘娘,”硃砂跟在容羽倩身後,小心翼翼道,“那些都是沒什麼見識的小太監,他們說的話做不得準,您千萬別放在心上。”
“傻硃砂,從小到大,我什麼樣的話沒聽過?”容羽倩滿不在乎地笑了,“我是王妃的時候,別人也愛說這些,現在我是皇后了,背後說我的人只會多不會少。”
“那……”硃砂擔心皇后娘娘與陛下之間起了嫌隙,到了那時候,吃虧的只會是她們家娘娘。
“那就沒什麼可說的,左右我不放在心上,”容羽倩早就猜到這些人會說什麼話,比如她德行不堪爲後啊,擔心她奢靡享受啊,又擔心外戚專權啊。
這些人恨不得替皇帝把心給操碎,可若是皇帝拿這份心思來待他們,他們自然又會變幻一種說法。
“皇帝嘛,自然是人人都想爭他的寵,誰是皇帝的心頭好,誰就是他們的仇人,”容羽倩摸了摸嘴,“反正我當慣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這種勞心費力的事情,還是交給我來做吧。我不如地獄,誰入地獄?”
硃砂:……
總覺得自己剛纔全是白擔心了。
這件事很快傳到了凌雲耳裡,他聽着楊康的彙報,面色十分難看,沉默良久後問:“娘娘有何反應?”
“娘娘他……”楊康表情變得有些微妙,“娘娘說,她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凌雲聽到這話,愣了片刻,低聲笑了出來。
“陛下?”楊康覺得陛下的心情,似乎在頃刻間就變好了。
凌雲放下手裡的筆,起身道:“等下週大人來了,就說朕有事離開,讓他先行回去。”
眼看陛下去了後殿,楊康摸了摸鼻子,一臉的無奈。
他現在領着大內禁衛軍統領一職,私下裡還接手了陛下以前管轄的密探組,所以宮裡的很多事情,他都知道一些。比如皇后娘娘沒事就愛出宮,再比如福平太妃曾向娘娘求情,讓娘娘到陛下跟前爲戾王說好話。
福平太妃說了什麼,皇后娘娘說了什麼,他都一五一十稟告給了陛下。自從這次事件以後,陛下忽然下令,不讓他們接近皇后,也不能監視皇后。
這次的事情,若不是密探盯着封后大典,不讓人在裡面做手腳,他們還不會知道這件事。
凌雲剛到後殿,就見容羽倩身穿騎裝,一副準備出門的樣子。
“遙遙,你要出宮?”
“嗯,”容羽倩點頭,“上次說回京城要去收拾某個殺手組織,我不能言而無信。”
愣了半晌,凌雲纔想起她說的是什麼,忍不住失笑道:“這些人早就逃了,怎麼能找到人。”
“想逃可沒那麼容易,我早就安排人手把他們看管起來了,”她把凌雲推進殿內,“快換身衣服,我帶你去砸場子。”
凌雲換好衣服,見容羽倩一臉的躍躍欲試:“想要怎麼做?”
“首先,要人多,”容羽倩一副過來人的模樣。
出了宮,看着熙熙攘攘地人羣,凌雲有些恍然,自從搬進皇宮以後,他就沒有機會好好看看京城的樣貌。
這些百姓的臉上掛滿喜怒哀樂,他們來去匆匆,似乎已經忘記了不久前的那場戰爭。
“你說過的話,已經做到了。”容羽倩騎在馬背上,看着身邊這個容貌英俊的男人,笑着道,“京城裡的這片繁華,你留住了。”
凌雲聞言怔住,他喉嚨變得難受起來:“遙遙……”
“怎麼啦?”容羽倩笑眯眯地回頭看他,“難道你忘記了當初的諾言?”
凌雲搖頭:“沒有忘,也不會忘。”
原本他以爲自己至少要花三四年的時間才能打進京城,但是手裡有着東城軍的三軍令牌,還有遙遙調兵遣將的能力,讓他如虎添翼,原本三四年才能完成或許最後會失敗的事情,在一年之內就完成了。
兩三年的時間看似不重要,但是對天下百姓而言,戰爭的時間多一刻,他們就多受一刻的罪,也會死更多的人。
容羽倩見他一臉深思的模樣,不知道他又想到了哪去,於是無奈地嘆息,聰明的男人什麼就好,就是想得太多,也不知道會不會容易老?
“到了。”
容羽倩的話叫回了凌雲的神智,他見這裡人煙稀少,但是亭臺樓閣修得卻很精緻,很多門前還掛着漂亮的大紅燈籠。他們正對的木樓前掛着一個牌匾,上書“浣花閣”三個字,名字倒是清雅,只是字體帶着幾分輕浮。
他皺了皺眉:“這裡是何處?”
“這裡就是那個殺手樓的總部,他們大概還不知道自己暴露了,”容羽倩跳下馬背,單手叉腰,對親衛道,“給我砸,砸得越狠越好。”
“是!”
只見容羽倩的親衛們從布袋裡取出榔頭斧頭狼牙棒等物,朝着浣花閣的大門就一通砸,眨眼間這雕花大門就碎成了渣,一個看起來十分矮小的親衛飛起一腳,剩下的半扇木門應聲飛了出去,砸在影壁上裂成了碎片。
楊康尚武等帝王親衛目瞪口呆看着這一幕,第一次真正見識到紈絝砸場子的風範。
“這招就叫先發制人。”容羽倩擡了擡下巴道。
容羽倩鬧出的動靜太大,驚動了浣花閣的人。幾個手持棍棒的壯年男子衝了出來,訓斥的話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容羽倩的親衛矇頭一頓亂打,容羽倩帶來的親衛多,這幾個壯漢不管是簡單的龜公,還是裝成龜公的殺手,在這一頓亂襲之下也毫無還手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