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溪煙歪頭避過方纔飛來的東西,只聽“嘩啦啦”一陣四分五裂的聲音,原來是一個玉枕。
“雲珏公子脾氣不小,看來並沒有什麼大礙。”華溪煙看着正倚在牀框上的雲珏的,似笑非笑地開口。
“煙兒,來,來,到皇祖母這邊。”太后衝着華溪煙招招手,滿面慈愛。
華溪煙已然走了過去,擡頭的臉笑得像是一朵菊花,分外燦爛。
“太后,您把她叫過來幹什麼!”雲珏身上只穿着一件寢衣,臉色有些蒼白,但是眼周卻是一片潮紅,估計是氣的。
太后十分無奈地看了雲珏一眼,對他的態度有些不贊同:“你這麼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是做什麼,是還嫌自己不夠難受?”
“既然太后知道我不好受,爲什麼還要把她叫過來礙我的眼?”雲珏冷哼一聲,眼睛斜斜地看着太后。
太后是誰,天下最尊貴的女人,饒是天隆帝也是要恭敬上幾分,如今雲珏這麼一副態度,而且這太后還沒有生氣的跡象,可見對這樣的態度已經習以爲常了。
華溪煙不禁想着,這太后對雲珏是不是好的有點兒過了頭?
太后起身坐到雲珏身邊,用食指點着他的腦門,雲珏皺眉,側頭避過,太后也不介意,緩聲安撫道:“我叫煙兒過來還不是爲了你,就你這樣子明天還要去棲鳳宮養那些個蘭花不成?”
華溪煙瞭然,原來太后叫自己過來是爲雲珏請假的!
雲珏沒有說話,太后輕嘆一聲,轉頭看着華溪煙,由於笑意而眼角帶着幾條皺紋,憑的減去了不少身居高位與生俱來的凌厲氣勢。
“煙兒,珏兒的情況你也看得明白了,他這樣子……”
“太后!”雲珏忽然大喝一聲,太后猛的聽到不由得嚇得一個激靈。
“不用替我說話,我會按時去棲鳳宮!”雲珏說罷,斜睨了華溪煙一眼,隨即不屑地將頭轉開,“我說到做到,豈會因爲這麼一點兒小事就結束?”
“說的什麼話!煙兒又不是外人!”太后皺眉,極爲不贊同。
雲珏一怔,大笑兩聲,滿滿的諷刺與戲謔:“按照太后這話的意思,華溪煙不是外人,還是內人了?”
一直在旁邊沉默不語的雲祁看了一眼雲珏,並未言語。
“雲珏公子好大的脾氣!”華溪煙在座位上穩穩地坐着,端起了一邊的茶杯輕抿了一口,透過茶杯沿似笑非笑地看了雲珏一眼。最新章節全文閱讀
她本就上挑的眼尾因爲這個動作而增添了許多凌厲的氣勢,尤其是她亮的出奇的眼光,在這算不得多麼敞亮的宮殿中十分耀眼,雲珏一不留神看到,忍不住心下狠狠地一顫。
“說到做到?那天賽馬完畢,你怎麼不這麼說,好把你的命交代出來?”華溪煙說着,將茶杯重重地放到了桌子之上。
茶杯和桌子碰撞的聲音在這宮殿之內極爲突兀。太后凝眉看着華溪煙,眼中並沒有不贊同亦或是責怪,而是滿滿的無奈。
雲珏顯然是被華溪煙說到了痛處,臉色愈發地難看了起來,看着華溪煙的眼神像是粹了毒一般,陰狠、險惡。
“昌延公主,得饒人處就饒人。”雲祁清潤的聲音響起,宛如一彎清泉,將晦暗悶沉的氣息驅走了不少。
“不用你替我求情!”雲珏的臉色難看的可以,說出的話更是不留半分情面。
華溪煙早就知道雲珏對雲祁並不親厚,但是不知道居然這麼不給面子。其實想想也是,當初雲揚在王府的大放厥詞她還記得清清楚楚,這二人一母同胞,雲珏能比他的兄長好到哪裡去?
雲祁十分好脾氣,絲毫不在乎雲珏的了冷言冷語,只是對着華溪煙道:“舍弟生性頑劣,若是平時得罪了昌延公主,祁代他致歉,還望公主高擡貴手,看在萬日的情分上,寬緩些日子。”
“誰用你替我說話了?關你什麼事兒!”雲珏似乎像是再找些什麼東西扔出去,但是牀上除了一牀被子之外,再無其它。
火氣發泄不出來,雲珏再次劇烈喘息起來。
“你這麼激動做什麼!”太后眼中滿滿的都是心疼,趕緊上前在雲珏背後順着氣,雲珏的臉色由於喘息而多了幾分紅潤的神色,但是整個人卻愈發地萎靡起來。
雲祁繼續道:“昌延公主可見,舍弟身子不好,這樣怕是對棲鳳宮那幾盆精品蘭花也沒有什麼好處,畢竟病氣是會過繼的。”
華溪煙聽明白了雲祁的意思,笑着點點頭道:“既然雲公子這麼說了,本宮也不能說什麼拒絕的話,畢竟本宮宮中的花,每一盆都是價值連城,可不是一般的什麼烏七八糟的東西可以比的。”
“公主所言極是。”雲祁頷首。
雲珏在一邊聽二人一唱一和,心中火氣更甚,什麼叫烏七八糟的東西?他的命難道連那區區幾盆花也比不了?還有,那個雲祁,他明明不讓他求情了,他還說些什麼,是在憐憫他麼?他憑什麼憐憫他?
此時,心有靈犀的二人同時轉過頭來,拿一種十分同情十分可悲的眼神看着雲珏,除此之外還有幾分蔑視和不屑,向來心氣極高的雲珏更加難受,一口氣沒提上來,暈了過去。
太后一下子慌了,趕緊連聲叫着太醫,宮女們也是找藥的找藥,燒水的燒水,整個壽康宮亂成了一鍋粥。
還好太醫一直在偏廳候着,所以動作很是迅速,在一番細細診脈之後,對太后稟告道:“太后娘娘放心,雲珏公子這是怒極攻心,並無大礙,按照以前的方子吃藥便好,不出幾個時辰便能醒來。”
太后捋着胸口,長長舒了一口氣,這才放下心來。
華溪煙心思一動,腦中電石火光般的閃過一個認知,不動聲色地看向雲祁,雲祁對她眨眨眼,繼而勾脣一笑。
華溪煙微微頷首,斂下眉目,對着太后輕聲開口:“讓雲珏公子病發實在是罪過,煙兒就不久留了,以免雲珏公子醒來之後再生不虞。”
太后十分歉意地看着華溪煙:“煙兒別往心裡去,珏兒他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心直口快了點兒。”
華溪煙內心呵呵一笑,見過心直口快的,沒見過這麼夾槍帶棒沒有一句好話的。
想歸想,她面上依舊是十分大度的笑意:“煙兒省得,不會往心裡去,雲珏公子身子不好,這棲鳳宮還是暫時不要去了,養好身子再去不遲。”
太后點頭,直誇她大度懂事。
華溪煙也不多言語,行禮告退。
壽康宮外邊的空氣比裡面沾染着藥味的空氣好了不知凡幾,華溪煙猛地吸了幾口氣,擡頭看着逐漸偏西的太陽,臉上莫名地露出一抹笑意。
英姨跟在華溪煙身邊,被她笑得有些莫名其妙,也不多問,只是道:“公主是要回宮,還是四下走走?”
華溪煙沉默片刻,再開口時卻是答非所問:“英姨,你說這宮裡,如果撕開一切表象,會是什麼樣子?”
英姨有些不明白華溪煙爲什麼會忽然問到這個問題,但還是恭敬回答道:“宮中每個人都是各懷心思,就算是身邊最親近的人也不例外。表面的平靜尚且維持着,若是表面的平靜被打破,這宮中便是永無寧日。”
兩人說話間,已經從後門離開了壽康宮,走到了一個四下無人的地方。
華溪煙停下腳步,輕輕撫着路邊的一朵鈴蘭,笑意輕柔:“英姨所言不錯,這宮中形勢正和整個聖天一樣,背地裡風波暗涌,表面上依舊是風平浪靜。”
英姨湊近華溪煙,低聲道:“聖天表面的平衡已經被小姐打破,十大世家不少已然失勢,勢力制衡也大大改變,這宮中的寧日,怕是也不長久了。”
華溪煙頷首,並未言語。聖天早已凋敝,蛀蟲叢生,戰爭不斷,尤其是邊境地區百姓日子愈發地艱難。上層不怙,百姓何辜?雲祁要覆了這寧家的天下,總要打破這一方平衡,不如就讓她,來做這個先鋒。
英姨看着華溪煙,斟酌着道:“照我來看,請公主來這壽康宮,怕是雲公子的意思。”
華溪煙菱脣一勾:“不錯,他叫我來是讓我看明白兩件事情。”
“第一是太后對雲珏的態度,第二是皇上對雲珏的態度。”英姨立刻接口。
不愧是宮中的老人!華溪煙十分讚賞地看着英姨,笑言:“雲珏對太后的態度很是不敬,但是天后卻並無不虞,可見真心疼愛,若是我要對付雲珏的話,怕是真的要下功夫,想想太后這一關。”
“雲珏今天忽然暈倒,自然是由於在花房裡接觸到了那石斛這一品種。石斛對於有哮症的人可是大忌,不光會引發病情,還會加強病發時候的痛苦,若是時間長了,怕是還要命不久矣。”華溪煙說罷,猛地放開了一直握在手中的鈴蘭。花朵不斷搖曳盪漾,纖細的枝幹不堪一擊,似是彰顯出命運被人操控的萬分無奈與身不由己。
英姨看着華溪煙,見她側臉神色冷然,卻又帶着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神情,心下驀地升起了一抹敬畏,聲音愈發地恭敬了起來:“太醫自然可以輕而易舉地查探出雲珏公子病發的原因,但是卻是諱莫如深,這宮中能讓太醫如此的,唯有一人。”
便是那位聖天的九五至尊。
“哈,若是讓我一直聽旁人所說,全是天隆帝對雲珏如何優厚,若不是親眼所見,我絕對想不到這一點。”華溪煙勾脣說罷,拉了拉身上的披帛,對着英姨道,“聽說皇上心情不是很好,咱們不如去看看,順便爲皇上排憂解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