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顯然太過出乎意料,以至於華溪煙老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趙清成死了?那個不夠一個時辰前還和她有過交集的趙清成,死了?
“你別管這麼多,宮裡似乎是有要緊的事情,你先回去便是。”寧曄說着,竟然將華溪煙朝着外邊推。
華溪煙順着寧曄的力道朝着外邊而去。他說的不錯,趙清成出事,她又起不到什麼作用,於是索性帶着尋秋回了宮。
本以爲回宮之後會見到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但是如今看來,到處都是一片祥和,似乎並沒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
等到回了棲鳳宮,華溪煙總算是知道了雲祁亟亟讓她回來的原因是什麼。
那個在棲鳳宮正殿不斷轉圈滿面焦急的人,不是問夏又是誰呢?
“問夏!”倒是尋秋十分驚喜,當先驚呼出聲。
問夏被尋秋的大呼嚇得猛然一激靈,條件反射般地做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這才趕忙走到了華溪煙身邊。
“可是有什麼事情?”華溪煙知道如今以問夏的身份來棲鳳宮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
問夏點點頭,直接切入正題:“我有小少爺的消息了。”
她口中的小少爺正是被李後擄去的王擎煜,也是華溪煙將問夏紮根到李後身邊的一個重要原因。
華溪煙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低聲道:“是在哪裡?”
問夏臉上露出一抹慚愧的神色:“具體在哪裡我並不知道。但是這些日子,我發現李後身邊的繡雁每天寅時都會出宮一趟。”
宮女太監都是有着特殊的編制和規定,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千萬不能出宮,更別說李後身邊的一等女官了,這樣說來,果真不正常。
“她出宮是帶着什麼嗎?”
問夏點頭像是小雞啄米:“每天出去的時候,她都會提着一個籃子,我有一次偷偷去看,發現裡邊放的是麻糖還有花糖。”
麻糖倒是沒有什麼特殊,但是那花糖,一般都是小孩子吃的,這尋秋帶着那個出宮,她確定是去看王擎煜的。除此之外,她想不到還有誰家的孩子,可以得李後關照的。
這是她將王擎煜囚禁了起來,每天還要去送些個花糖,這是做什麼?
問夏的聲音忽然帶着幾分急迫:“那些糖有沒有什麼問題我看不出來,也只有那麼幾塊,我也不敢拿。但是這些日子以來每天都會有一個人去李後宮中,我打聽了那人是一個江湖郎中,所以我想那些糖裡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華溪煙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問夏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否則宮外什麼東西沒有,非得從宮中帶些什麼糖出去?
於是她想,救王擎煜的事情,已經刻不容緩了。
剛剛聽了問夏的話,她的心中已然有了一個方法。
“尋秋把那些日子我讓你準備的花瓣拿過來。”華溪煙對着尋秋說道。
尋秋點點頭,不多時便拿來了一個小小的瓷盒,打開之後裡邊放着粉紅色的花瓣。只是和一般的乾花不同,這花水水潤潤,彷彿一掐就能掐出水來。
華溪煙將那花瓣遞給問夏,低聲道:“晚上的時候,柔嘉公主必定會去李後宮中晨昏定省,她身上的百花香的味道十分濃烈,經久不散,你找機會將一些這個花汁撒到繡雁的衣服上,剩下的事情,我自有辦法。”
問夏雖然不知道華溪煙是要做什麼,但還是接過盒子慎重點點頭:“此事我必定做的萬無一失。我方纔是打着去御膳房的名義轉到來的這裡,要是小姐再晚歸片刻怕是我已經迫不得已離去了,如今看來,是老天爺也在幫着咱們小少爺。”
時間如此緊迫,怪不得雲祁叫她回來刻不容緩。
“那我先去御膳房了。”問夏抱着盒子,對着華溪煙一禮。
華溪煙點頭:“等到煜兒救出來之後,我就想辦法把你要回來。”
問夏眼中散發出一種十分璀璨的光芒,顯然愉悅至極。在李後那裡雖然沒有人苛待她,但是和棲鳳宮比起來,還是天上地下的差別。
送走了問夏,華溪煙才走到窗邊,輕聲道:“王寒!”
王寒瞬間便出現在了華溪煙跟前,低眉順目地領命。
華溪煙十分慶幸自己把王氏暗衛派出去之後還留了這麼一個人。於是趕忙吩咐道:“明日寅時,你帶着追蹤蝶,去跟着李後身邊的繡雁,看着她去哪裡。”
王寒點頭稱是。
“追蹤蝶可記路,你切記要保持距離,就算是跟丟了也沒關係,最後追蹤蝶會帶着你過去。”華溪煙再次叮囑。
她沒有忘記李後身邊的兩位女官都是有武功在身的,雖然不知道她們到底有幾斤幾兩,但是李後身邊的人,總不會差了。
王寒領命退下。
華溪煙身後的尋秋幾乎要拿一種幾盡膜拜的眼光看着她:“怪不得前幾日小姐說那追蹤蝶是有用的,原來是用在這裡!”
“李後雖然將煜兒關在了別處,但是不可能一次都不去看望,只要她去一次,第二次的時候,我自然有辦法。”
上次那追蹤蝶飛到她的宮殿的時候,她便想這絕對是一個好機會,不光能找到人,還不會被發現。就算是那追蹤蝶被發現,繡雁也只會以爲那是柔嘉公主的東西。
尋秋的眼中冒出了滿滿的星星,她這才意識到,似乎不管多麼棘手的問題,只要她家小姐在,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華溪煙好笑地拍了拍尋秋的髮髻。
尋秋笑得更加不好意思了。
殿門上傳來了篤篤的敲門聲,華溪煙說了句“進”之後,便看到英姨走了進來。
“公主,太后娘娘請您前往壽康宮一趟。”
壽康宮是太后的宮殿,同時也是——雲珏所住的地方。
華溪煙的第一反應便是這事和雲珏有關,否則太后絕對不會平白無故派人來叫她去那裡。
英姨走近了華溪煙,壓低聲音道:“剛剛奴婢也打聽了,雲公子也在壽康宮。”
於是華溪煙更加確定自己剛剛的推測了。
華溪煙點點頭道:“英姨去回稟來人,我收拾一下就過去。”
說罷,華溪煙轉頭看着尋秋:“你着人去宮外打聽一下,方纔的事情,趙清成到底是怎麼死的。”
不是華溪煙多管閒事,而是她被那些人一次又一次的栽贓嫁禍給嚇怕了。
“是,奴婢曉得。”華溪煙點點頭,很是慎重。
華溪煙換了一件淺紫色的宮裝,雖然還是淺淡的顏色,但是比她那些素淡的白還是好上許多。太后年紀大了,不喜歡慘淡的顏色,覺得不吉,華溪煙覺得還是投其所好比較好。
來接華溪煙的是太后身邊的大公公康順。康順見到華溪煙之後打了個千,恭聲道:“太后娘娘正等着公主呢,公主和咱家這邊來!”
華溪煙笑着頷首,帶着英姨朝着壽康宮而去。
初夏的天氣很是和煦,並不是十分燥熱,送爽的微風更帶來了幾分涼意。陣陣花香傳來,並不濃烈,而是怡人的清淡,彷彿微微拂過間可帶走人心頭的最後一抹煩悶的糾葛。華溪煙聞着這味道,心情好了不少。
路過一彎活水,跨過上邊的石拱橋,便聽到隱隱的說話聲傳來。
“姐姐還是回去告訴莊妃娘娘,咱們皇上今天誰都不見。”一個聲音說着,帶着幾分趾高氣揚的意味。
“莊妃娘娘親手煲了銀耳羹,整整煨了兩個時辰,就給皇上送進去就好!”另外一個聲音略微清脆,顯然年齡稍小,語氣中是難掩的懇求。
“今兒個皇上和衆位大人一直在御書房,商量西北土地的問題,一直沒有想出法子來,如今正在起頭上呢,妹妹還是回去告訴莊妃娘娘,就不要趕着去找不自在了!”這話說的沒有半分客氣,不難猜出是天隆帝身邊得臉的女官。
“可是姐姐……”
“妹妹還是省點心吧,回去告訴莊妃娘娘,有這嫌心不如給皇上想想西北鹽鹼地的治理法子,比煲一百盅銀耳羹都管用。”第一個聲音說罷,便嬌笑兩聲轉身離去。
康順側頭看着華溪煙,低聲道:“方纔那位是咱們萬歲爺身邊的紫檀大人,宮裡便誰都要給幾分面子的。”
華溪煙挑眉一笑:“看來公公也是了?”
康順哂笑道:“公主就別打趣雜家了,太后娘娘都是要禮讓三分的,雜家算什麼?”
“方纔她們說的可是西北地區的鹽鹼地?”
“可不是嘛!”康順一甩拂塵低嘆一聲,“雖然雜家懂得不是特別多,但是也知道這事情是多麼棘手,西北那麼大塊兒地方寸草不生,但是每年皇室的支出特別多,治理的法子想了一個又一個,但是沒一個有用的,也不怪咱們萬歲爺着急……”
華溪煙點點頭,心下百轉千回,臉上卻是戲謔的笑意:“公公身在這深廷內宮之中,可是心繫天下萬民啊!”
康順笑着搖頭,又是一陣謙遜的自嘲,兩人說話間,便到了壽康宮。
“太后娘娘說公主來了直接去東側宮便好。”康順引着華溪煙穿過長長的迴廊朝着另外一邊而去。
好容易到了所謂的東側宮,華溪煙一隻腳剛剛邁進殿門,便感受到一個東西劈頭蓋臉地砸來,伴隨着一聲怒吼:“你來做什麼!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