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感情，最不值錢
九音脣角抽了抽，明顯聽得出他對東楚皇帝的不屑和怨恨。
好吧，只當是看不順眼和自己父親搶老婆的男人，不過，在這種封建年代，一女竟可以侍二夫，倒是聞所未聞。
戰傾城別過臉，看窗外的景緻，眼底複雜的情緒掩去，繼續道：“後宮如今分三派，容貴妃一派，二王爺的母妃柔貴妃一派，最後一派便是太子一黨。”
當然，這是勢力旗鼓相當的三大派，至於其他小門小派還是多不勝數，歷代後宮都是一樣，只要勢力不足的，都會歸附勢力強悍的派系，自己私下裡的小心思，倒也不值一提。
“皇帝昏庸無能，也是怕後宮一人坐大，兩方原因，便任由他們各自勢力自己壯大，只要還能相互制衡，他倒是不會過問太多。”
九音又往他身上靠了靠，發現自己特別喜歡靠在他身邊聽他說現今大局，他對情情愛愛這種事看來是沒什麼興趣了，但，對朝政以及沙場上的事，卻像是興趣不少。
“那麼這次派人行刺風辰夜的，會不會就是太子一黨或是柔貴妃一黨的人？”她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對了，風辰夜屬於哪一派？容貴妃的人？”
戰傾城搖了搖頭，看着窗外，目光悠遠：“他生性不羈，自成一派，但卻無心爭權，直到現在還是三派想要拉攏的對象。”
“但他卻和七王爺感情很好……”
“只怕風慕瑾也不是願意參與朝政的人。”
九音睜了睜眸子，垂眼看着他素白的衣角。
風慕瑾，大概就是那個七王爺的名字，傾城對他們的性情，倒是瞭解得不淺。
“容貴妃除了七王爺，還有其他兒子麼？”
“沒有。”
九音不解了，既然沒有其他兒子，而七王爺又不願爭權，那她這般翻雲弄雨的，又是圖個什麼？
女人就算本事再大，在這種年代也是沒用，到頭來，還是得要依靠丈夫和兒子。
這個丈夫看來是靠不上了，無奈兒子也不爭氣，那她爭大半輩子，又有什麼用？
“後宮的鬥爭，比起沙場上的腥風血雨還要可怕。”傾城的大掌忽然緊握，目光，也變得凌厲。
他薄脣緊抿，沉默了片刻，才道：“容貴妃若是不能有自己的勢力，只怕這些年來，七王爺和風辰夜未必能安然度過年少時期。”
他說得平淡，九音卻愣是聽出了裡頭的風雨和血腥。
後宮，真是那麼個可怕的地方，那些有資格繼承皇位的皇子們，有多少人真可以平安順利活到長大爲人？
不過，容貴妃卻連風辰夜也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想來如今的風辰夜對她也是敬重得很。
後宮裡還能有這種感情，實屬難能可貴，只怕也是因爲風辰夜的母妃早早不在，容貴妃才能將他視如己出般照顧，否則……
不是她把人心想得這麼壞，卻只是，這世上，會無緣無故對別人好的人，真的不見得會有幾人。
但容貴妃爲了保護自己的兒子如此費心費力經營一切，這份母愛，至少是讓人動容的。
“這麼說，風辰夜是決不可能背叛容貴妃了，那麼，其餘兩黨何必還要對他寄予希望？”人家在容貴妃的保護下長大，算起來容貴妃就像是他的半個親孃，哪有當兒子的背叛自己孃的？
戰傾城收回凝望窗外的目光，垂眸看着她，眼底難得閃過幾許柔和的光亮：“人心不足，誰又能肯定風辰夜不會背叛不打算扶持自己上位的容貴妃？宮裡最不值錢的便是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你懂麼？”
九音其實不想懂，但她又似乎懂了。
朝政爭鬥中，感情，素來是最不值錢的，值錢的始終是利益。
容貴妃自己有兒子，自然不可能扶持風辰夜上位。
既然不管風辰夜幫誰，自己都不可能是繼承皇位的人，那麼，他要麼自成一派與其他勢力對抗，要麼選擇對他最有利的一派，要麼就像現在這樣，暫時無門無派，中立。
她不瞭解風辰夜，不過，看他這副慵懶高傲的模樣，讓他臣服在某方勢力之下，感覺卻是挺彆扭的。
還是現在這樣最好，做自己的逍遙王，管他們明爭暗鬥去。
不過，他既然也是皇帝的親生兒子，在皇權鬥爭中，只怕也難以抽身遠離。
又有誰相信他真的無意於皇位？
雍正皇帝在當四阿哥的時候還是所有人眼裡最散漫不理朝政的人，誰能想到他居然一直在韜光養晦發展自己的勢力？
防人之心不可無。
她有點困了，又在戰傾城懷裡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整個人所有重量全都壓在他身上：“東楚的後宮鬥成這樣，那麼，西楚呢？西楚的妃子皇子們是不是也一樣？”
她斜斜躺在他懷裡，戰傾城的大掌自然落在她腰間，輕輕摟着，淡言道：“各朝各代後宮都是一樣，沒什麼好奇怪的。”
“傾城，”她閉上眼，動了動身子，紅脣微啓，輕聲道：“如果可以，不要參與進去，電視劇裡的後宮爭鬥殺人不見血……太可怕……”
落在她腰間的掌緊了緊，他盯着她略帶倦容的面頰，薄脣緊抿，只是不說話。
有些事，輪不到你參與與否，哪怕你什麼都不爭也不搶，只想過安靜的生活，別人，也不會放任你一個人安靜度過。
後宮的爭鬥，確實是殺人不見血，如果可以，他一輩子都不想參與。
……
黃昏過後，車隊進了楚雁關，住進了驛站。
所有人整理行裝，一時間忙碌得很。
青衣命人爲風辰夜和戰傾城準備好客房後，兩人才悠哉悠哉進房歇息，九音自然還是跟着傾城。
不過，這回她很聰明，傾城的晚膳剛送上來的時候她便招呼着傾城用膳，自己二話不說坐在桌旁狼吞虎嚥了起來，很快就把不算大的胃填得滿滿的。
剛放下筷子，立馬聽到青衣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九音姑娘，請去伺候王爺用膳。”
“知道了。”九音取過一旁的手帕拭去脣邊的油漬，爲自己的先見之明暗地高興了起來。
向戰傾城打了個勝利的“V”型手勢之後，才邁着輕快的步子出門。
傾城只是看着她纖細的背影，眼底微微閃過訝異，除了不懂她那手勢的意思，更多的是爲她的樂觀動容。
九音來到風辰夜的客房裡，他依然在案几後看書。
其實逸王爺不說話安安靜靜的時候是真的很養眼的，但當他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你的時候，你總會不自覺感到全身發怵，就如同現在的九音一般。
她不知道風辰夜這般看着自己是什麼意思，分明，她把臉擦乾淨纔過來的。
沉默了半晌，把心底那份不自覺生起的畏懼壓下去之後，她才堆出一臉甜笑，走到桌子旁爲他把飯菜的蓋子一個一個掀開，之後垂首立於一旁，恭敬道：“王爺，請用膳。”
那態度，要多溫順有多溫順，不清楚的，還以爲真是個低眉順眼的膽小女子。
但風辰夜知道她不是，她不僅不會膽小，膽子還大得很。
“戰傾城沒有教會你規矩麼？”他忽然開口道，聲音冷冷淡淡的，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威嚴。
九音心裡愣了愣，自覺搖頭道：“沒有。”
是真的沒有，而不是故意與他作對。
伺候他吃個飯而已，哪來那麼多規矩？她自問已經很小心翼翼了，連飯菜都不敢沾到半點。
忽然她眸子一亮，擡眼看他，試探道：“是不是……要試毒？”
風辰夜沒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淡淡瞅了她一眼，“過來扶本王。”
九音心底又咒罵了幾句，又不是沒腿，居然讓她扶着走。
不過，所有怨念在一張明媚的臉蛋上完全沒有半點痕跡，有的，只是討好的笑意。
九音邁着不算輕快的步子走到他身邊，有模有樣地向他傾身行禮，最後伸出小手去扶他。
風辰夜真的讓她攙扶，如同一個不會走路的廢人一般，不對，是會走路，但是兩條腿沒什麼力量的那種。
九音扶得很是辛苦。
他身材高大，和傾城一樣，都是目測一米九左右的，整個人壓在她身上，差點沒把她壓扁。
想起那日扶傾城時，他說，有奴婢伺候，不用白不用，果然這些大人物都是習慣性去指使別人，也不想想依他的重量，只怕是她的兩倍有餘，她哪裡扛得動！
真想一手把他扔出去，但她不敢。
傾城說了，不要惹毛他，只有把他伺候得好好的，她才能安靜過自己的小日子。
“王……王爺，到了。”從案几走到桌旁，不過是十幾步路的距離，她已經累得氣喘吁吁，渾身上下溢出一層薄薄的汗跡。
風辰夜垂眸看了她一眼，臉上沒什麼特殊的表情。
不過是把身上一點重量移給她而已，居然累成這樣，簡直是弱不禁風。
他在想，依她這麼脆弱的身板子，以後留在自己身邊，不知道有沒有命活過二十。
在椅子上坐下，見她站在一旁大口喘着氣，他忽然俊眉一挑，沉聲道：“試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