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月亮高高掛上了樹梢,敏嬪的叫聲還是此起彼伏,一盆接着一盆的血水從屋子裡頭不停的拿出來換,每個人的臉上都掛着緊張的表情不敢有絲毫倦怠。
或者是因爲敏嬪早產,所有人都是極其緊張。保烈在喊了幾個小時過後嗓子已經全部啞了去,雖說很是擔憂可又怕打擾到宮人接生,因此只好時不時往偏殿看着不敢上去問,跟着烏拉爾氏在門前轉個不停。
連蘇幼儀來了都不曾去行個禮,只因爲實在沒心情。
“夫人,敏敏怎麼還沒好?當初你也沒生這麼久啊!”
烏拉爾氏見他那般着急像個掉了糖的孩子,都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隱隱還能記得當年他站在門前不停問着母親她爲什麼叫?是不是疼的?能不能不讓她這樣叫,聽着揪心。
“保烈,你不要這樣緊張,生孩子固然是難着的,更何況敏敏是頭胎還是早產,久一些是需要的。”
保烈一聽欲哭無淚,只能再跟着烏拉爾氏的屁股後面踱步起來,甚至想蹭到門邊兒進去看幾眼,可到底又不敢。聽說連皇帝都不能這樣趴門,更別提他還算是個外男,能蹲在這守着已經是元治給他的莫大恩典了。
裡頭的敏嬪是有這麼一瞬間以爲自己活不下去了,她不知道原來生孩子當真是這麼難得。
她隨着兩個產婆的吆喝,一次次起伏用盡了全力,因疼痛叫得嗓子都破了,她甚至能感受到一絲絲的血腥味在喉嚨處蔓延開來,讓她很是想嘔。
嘴中含着的白布也是換了一次又一次,遠遠瞥一眼還能看到一盆盆的血水染着本是雪白色的帕紙。周身全都是粘膩的汗液,包括臉上亦是密密麻麻的順着滑落。
她在疼痛間還能恍惚聽到大歡兒緊握着她的手在耳邊大喊着:“娘娘、娘娘用力啊娘娘!馬上就要出來了!皇子馬上就出來了!”
只因這一句於是乎她又咬着牙讓自己清醒了些,進行下一輪的疼痛。
可是來來回回又用了好一會兒,腹中的胎兒還是不肯出來,敏嬪有一些些的絕望與自嘲。
孩兒啊,你當真不肯來到世上嗎?是在怨恨母妃沒有保護好你嗎?
耳邊的嘈雜漸漸模糊,她都分不清了究竟是真的還是夢境,只是疼痛始終吞噬着她的大腦使全身虛脫無力,久久從嘴中喃喃自語:“我、我沒力氣了……”
大歡兒在吵鬧中聽不大清,看她的嘴脣一直在呶動才趴下了身子:“娘娘,您說什麼?”
等模糊的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她瞬時慌了,她見敏嬪的眼睛渙散隨後緩緩閉上了眼,又能清晰感受到握着的另一隻玉手已經軟了下去,隨後便自覺鬆開從她的手間落了下去,她怎麼抓都好像抓不住,看上敏嬪也好像毫無生息
“娘娘!!!”大歡兒的淚怔怔的從眼眶中出來,驚恐的大喊,“快來人、快來人!”
其中一個穩婆也是嚇了住,手上一抖:“快拿參片給娘娘含着!快啊!去告訴皇上,誰去告訴皇上!”
隨即房中又是一陣吵鬧。
另一個稍稍年輕一些的婦女從偏殿中跌跌撞撞的跑出來,看在烏拉爾氏與保烈的眼中心中“咯噔”一跳。
只見她一下子跪在蘇幼儀的面前,好像要哭出來一般。元治臉色大變快步走上來:“怎麼回事!”
那穩婆哆唆着手,顫抖的嗓音不斷磕頭:“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不會是難產了??”蘇幼儀也是心中一涼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那穩婆忙招着手:“不、不是,是娘娘身體虛弱一直用不上勁兒因此費了好些功夫,方纔、方纔娘娘不肯用力暈了過去,已經是含了參片!只是一點活着的欲 望都沒有就是不肯大力,再這樣下去娘娘恐有危險啊!”
元治身體一震,倒退了幾步扶住了桌角,緊接上壓住心中的惶張:“帶朕過去!帶朕過去!”他沒得再考慮別的事情,一把拉起腿都軟了泥的穩婆,讓她走在前邊兒跟着走了過去。
蘇幼儀與周皇后對視了一眼也緊緊跟了上去,季玉深本也想跟,又突然想到自己與敏嬪非親非故純屬一個外男恐有不當,因此停下了腳步。
偏殿外的宮人見元治要衝進去紛紛攔住他:“皇上,這不能進去的!不吉利啊!”
元治心中焦急卻被這羣人攔着心中煩躁,可是想了想也知道自己唐突擔心進去了那羣宮人反倒讓自己嚇到就不好了。
於是他站在門外衝着裡頭大喊:“敏嬪!你醒醒!你可記得你求朕做的事情!如果你不能活下去,那朕便食言了!你聽到沒有!草原的兒女!快些振作起來!”
保烈一個大男兒見元治那樣心中都是十分酸澀,眼見着居然有些淚意,想上前去打氣又擔心打擾了元治與敏嬪乾脆緊張的停在原地。
昏迷間的敏嬪腦海中一下被他的嗓音震開,不由清醒些,模模糊糊能聽見元治正在大聲喊叫,眼皮抖了抖緩慢睜了開。
旁邊的大歡兒一見,喜極而泣:“娘娘醒了!娘娘醒了!”
下一秒便能聽穩婆又喊道:“敏嬪娘娘,就差一些了您用!孩子馬上就出來了!再堅持些啊!”
門外的元治也能聽見了大歡兒的歡呼立馬欣喜高聲:“敏嬪,你聽的到朕說話對不對?振作一些,可還記得與朕的約定?你要振作一些!”
敏嬪的眼角不知是因爲疼痛還是因爲元治的話,掉落下了淚水,隨之用力起來,因着撕 裂的疼大聲叫喊出聲,才讓一衆人就安心了下來。
穩婆在裡頭喊着:“娘娘、娘娘一定要堅持住加把勁!孩子很快就出來了,很快的!”
又是不知道過了多久,未避免方纔發生的事情,元治一直守在門前,同着保烈一塊兒時不時給裡頭的敏嬪說幾句話,再給她加油打氣。
不遠處的蘇幼儀看着也是鬆了口氣,雖說同是女人但到底沒敏嬪這麼驚險,看在眼中也是狠狠捏了一把汗。
周皇后自然同她一樣的,不禁問道:“母后,若是保烈世子有罪,皇上應當不會怪罪在敏妹妹身上了吧?”
“不會。”蘇幼儀應道,“保烈不會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