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天光大亮,煊王爺已經離開。贊嬤嬤進來,把落紅帕子收好了,歡天喜地地給烏力罕行了禮:“恭喜小姐”。
烏力罕紅了臉,起牀,芳芳、菲菲服侍她穿衣、洗漱、打扮。
鏡子裡是一張漂亮的鵝蛋臉,眉黛如遠山一樣,襯着一雙單眼皮的大眼睛,如秋水橫波,頭上是滿人婦人的“兩把頭”,上面的釵環可是價值不菲,翠玉的蝴蝶簪頂端垂下小粒的珍珠串,下面的幾顆是碩大的東珠。打扮停當月季和凌霄從福晉的小餐廳用食盒提來飯菜,服侍這位第一側福晉用早膳,丫鬟嬤嬤們在府上的大餐廳用膳。
難怪官宦人家的小姐不會嫁給平民百姓,是當官的家裡太享福了。少奶奶的生活就更愜意了。除了梳洗打扮,給婆婆請安就是累活兒了。贊嬤嬤把裝落紅帕子的匣子也帶上了,這是一個很重要的事呢。
請過安,贊嬤嬤不失時機地把落紅帕子遞給了鄭嬤嬤,鄭嬤嬤轉交給福晉,福晉打開看了,點點頭,盒子就收下了。
“過一會兒你從額娘這裡去後院飛雲樓給陳福晉請安,之後回來到田福晉房裡請安,再坐坐。以後共侍一夫,彼此間多瞭解瞭解。田福晉就是在府上出生的,後來到她爺爺奶奶那裡住了兩年又回來了。蕊兒人很懂事,性子也隨和,不但是煊兒喜歡她,闔府上下就沒人說田蕊不好的。她的話少,不是不理人。”
“是,兒媳一定和田福晉多交流。”
“好啊,那你先去後院吧,可兒,你送側福晉去雲主子那裡,順便朝她要一口袋碎布角,讓吉祥公公幫你送回來。”
“是,奴婢遵命,側福晉您請。”
烏力罕是第一次來到雲兒這裡。她知道,煊王爺是陳福晉生的。陳福晉是她的親婆婆。不知道爲什麼烏力罕有點怕她。進到飛雲樓才發現這個院子四面都是房子,陳福晉住的是樓中之樓。
“哈達福晉到!”樂呵公公的尖嗓子大概已經達到八百分貝了。立刻有蕙兒、蘭兒出來迎接。她們來的時間再早也是僕人行列裡的,見面就得給烏力罕行禮:“側福晉吉祥!”
“各位姐姐快別這麼着。芳芳……”芳芳早有準備,把三個一模一樣的荷包遞給了蕙、蘭兒和送她們來的可兒。
“多謝側福晉。”這樣的賞賜是要接的,不然就是不給主子面子。拾階而上來到雲兒住的飛雲樓。
進得堂屋,還有不少箱子,雲兒的房間外間屋的房門的南面貨物在雲遊回來的第三年才陸續化整爲零放進書櫃,臨窗大炕也騰出來了。雲兒正坐在大炕的炕桌前看書。
“哈達給額娘請安,額娘吉祥!”
“好好好,過來坐吧。你去過翼然樓了嗎?”
“去過了,已經給那裡的額娘請安了。”
“煊兒昨天在你那裡歇息的?”
“是,煊王爺昨天是在兒媳那裡歇息的。”烏力罕滿臉的嬌羞。
“好啊。你在家裡的時候平時都做什麼呢?”
“兒媳喜歡繡花、做針線,偶爾也有看書、畫畫、彈琴、下棋,只是不能登大雅之堂。”
“也不見得非要精通,陶冶情操還是必要的。看來你們府上的生活比較富裕吧?”
“還行吧。兒媳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是家裡的老小。”
“雲姐姐、雲姐姐。”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了進來,然後是一串清脆的笑聲。
“鈴兒你這丫頭在忙些什麼?”
“給姐姐請安!咯咯……”
“這是怎麼了?掏到喜鵲蛋了?”
“不是啦,人家在嫂子那裡聽到一個笑話。喲,姐姐有客人?”
“認識一下,這是你煊兒外甥的另一個媳婦。哈達這是額孃的妹妹鈴兒,你叫她小姨。”
哈達忙站起來給鈴兒福了一禮,叫了一聲小姨。
鈴兒還禮道:“不敢不敢。我是雲姐姐的義妹。”
“鈴兒你找姐姐有事?”
“沒有什麼大事,就是想朝您要兩個小燈籠,太可愛了!”
“蘭兒,你給田大小姐拿。”
站在雲兒身後的蘭兒從櫃子上的一個盒子裡拿出來兩個金燦燦的小燈籠,那份精緻就別提了。
鈴兒從頭上取下發簪,把燈籠往上掛。雲兒笑着說:“拿來吧,笨丫頭。”說着從眼前小炕桌上的盒子裡拿出一段很細很細的鐵絲,把燈籠和簪子連在一起。給鈴兒插在頭上。
鈴兒說:“您這裡有客人,鈴兒就不打擾了。”說完就匆匆出去了。頭上的燈籠遊蕩着,煞是好看。哈達很眼饞。
“蘭兒,你給哈達福晉也拿兩個。”
“額娘,這多不好意思?”
“這有什麼?蘭兒你把盒子遞給我。”
盒子蓋一掀開,哈達就愣住了,裡邊有好些好些精緻無比的首飾。
“這個叫合金首飾,額娘給你挑幾樣好看的。這個是你喜歡的小燈籠,這個是牡丹步搖,這個是小紅果,這個叫瓷手串。”
“多謝額娘賞賜。”
“沒什麼的,戴着玩吧。煊兒對你還好?”
“很好。”哈達一臉的幸福。
雲兒忽然看見站在一旁的可兒,拍拍自己的前額:“可兒姐姐你一定是有什麼事吧?來,給你一點好玩的。”
“多謝雲主子,福晉讓奴婢跟您要一口袋布角。”
“趕快,蘭兒你去把吉祥和樂呵公公叫進來,拿三袋布角,給福晉兩袋,她那裡人多不夠分。哈達一袋。你們帶回去,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烏力罕不知道額娘說的布角是什麼,但是額孃的賞賜是不能拒絕的。就給雲兒福了一禮:“多謝額娘賞賜。”
“哈達呀,額娘說的這個布角是我們從異域帶回來做布藝的,你就用它們隨便做點什麼,想做什麼做什麼,做完了拿給額娘看,如果很新穎和出色就當樣品用,如果試售暢銷,就大批量生產。你就可以得到分成,聽懂了?”
烏力罕聽懂了一半,可是她不好意思說沒聽懂,反正額娘說想做什麼做什麼,做好了拿給額娘看是都聽懂了。至於什麼是布藝什麼是銷售、暢銷的好象是之後的事,分成倒是明白,就是分錢。
“對了,額娘再給你拿點附屬材料,你自己看着做,大膽一些,腦子裡別有什麼框框。”
烏力罕就和雲兒告辭,帶着自己的丫鬟芳芳和菲菲出了飛雲樓,跟着推三輪車的太監公公回自己的“鈴蘭閣”。
等到吉祥和樂呵把口袋給扛到樓上的時候,烏力罕纔想起來,忘了給田福晉請安。趕緊帶着芳芳、菲菲去給蕊兒請安。
現在的烏力罕不敢跟田蕊多說什麼,只是請安,然後稍坐一會,看看沒什麼事就回來了,怕說錯。更不敢帶着贊嬤嬤,這老太太不知深淺,逮着什麼說什麼,是個禍害。
當她從田福晉的住處出來回到離此不遠的鈴蘭閣,就聽見樓上一片吵嚷之聲,嗓門最大的就是自己的螃蟹奶孃贊嬤嬤,趕緊和芳芳菲菲上樓。哇!滿地都是碎布,贊嬤嬤正在布角中間叉腰大罵:“把我們當要飯的了?這是給的什麼賞賜?我們御史府就窮到這個地步?”
“嬤嬤!你瘋了?芳芳你們兩個快點給布角撿起來,這嬤嬤到底是怎麼了?來到王府她變刺蝟了!在自家的府上還沒這麼大聲呼喊過,好象生怕我不倒黴似的。”
“姑娘,您太好性兒了,就這麼由着人家欺負?”
“嬤嬤你誤會了,這些布角是陳福晉送給我做活兒的。您看這不都是新的嗎?還有這個口袋裡是什麼附屬材料的,做好了還能分成呢。不光我有,佟福晉那裡也有兩袋。人家給你東西還是欺負你了?您好好看看,這些布角多新哪,咱們御史府有嗎?您仔細看,有嗎?什麼事也不弄清楚了就大呼小叫的,是不是生怕煊王爺不冷落我?”
“怎麼會是這樣?”贊嬤嬤一下子就蔫了。就是方纔看見一個很醜的口袋放在外間屋,就給打開了,裡面跑出大大小小的碎布,也沒弄清楚狀況就來火兒了。可能是贊嬤嬤到了更年期吧?脾氣越來越火爆,一丁點的小事就想發火。可是這裡是王府,哪裡是她能橫行霸道的地方?在御史府大家都看在二小姐在老爺、太太面前受寵的面子上讓着她,來到王府誰還慣着你?上次和月季吵架府上的主子沒有一個出面來訓斥贊嬤嬤的,這是給她留個面子、自家的小姐留面子。要不然剛進府就把奶孃給訓斥了或者打耳光了,這個側福晉以後還怎麼在人前立足了?於是嘟嘟囔囔地說:“是奴婢老糊塗了。”
烏力罕無可奈何地說:“您才四十來歲就糊塗了,活到七十歲可能連自己都不認識了。哪來的那麼大的火兒?一張嘴就是別人不對別人不好的。以後可得注意呢。”
“是,二姑娘。”
“行了行了,你們幾個幫我把這些布角挑一挑,把一樣大小的挑在一起,然後琢磨着做點什麼。我看看額娘給的附屬材料是什麼。”
烏力罕心裡說:“怎麼飛雲樓這位額娘說話,有那麼多似是而非的詞兒呢?什麼是附屬材料啊?打開一個半尺長的、裝得鼓鼓囊囊的口袋,倒出裡邊的東西,頓時尖叫了一聲,把芳芳菲菲和贊嬤嬤嚇了一大跳,以爲裡邊有什麼蟲子老鼠的把主子姑娘給咬了,呼地一下撲過來,結果撞在了一起,腦門撞腦門,同時“哎喲”起來。
烏力罕大笑。
芳芳揉着腦門來看“附屬材料”,也忍不住叫了起來,“小姐您發了!這麼多的珠寶啊,這瑞王府也太有錢了吧?隨手就賞賜了這麼多的好玩意兒。”站在旁邊的月季和凌霄不由自主地撇了撇嘴,心說:還御史府的二小姐呢,眼皮這麼淺。當然撇嘴的速度相當快,沒有被人發現,要是給贊嬤嬤發現了,又是饑荒。
贊嬤嬤對烏力罕說:“姑娘趕緊收起來吧,弄得到處都是,讓煊王爺看見了,還不說你邋里邋遢了?
月季忍不住說話了:“側福晉,您拿回來的這些東西是雲主子給您的吧?”
贊嬤嬤沒聽明白:“什麼雲主子?王府裡只有兩位老福晉還有煊王爺的弟弟妹妹和田福晉,其他的人誰敢自稱是主子?”
月季不屑地抹搭了幾下眼皮:“陳福晉就是雲主子,少見多怪。”
烏力罕倒是在飛雲樓聽見誰叫陳福晉爲雲主子了,趕緊說:“是啊是啊我也聽說了。咱們是入鄉隨俗,別計較這個了,還是月季姐姐和我說說這些附屬材料是怎麼用吧。”
烏力罕知道這個月季有點桀驁不馴,就將了她一軍。哪裡想到人家的見識廣着呢,上來就說:“這些東西就是做香包、手袋的耗材。您把這些布藝品做好了,總得有個點綴不是?”
烏力罕立刻恍然大悟:什麼金銀珠寶的,這是做活用的!做活用的東西怎麼會這麼精緻?這些五顏六色的小珠子難道不是珍珠嗎?
月季好象猜到了側福晉心裡在想什麼:“側福晉,這些珠子都是塑料的,就是縫在香囊上邊的,我們做活的時候都發給一些,一個香囊縫上三顆不同顏色的,這些是流蘇線,自己做流蘇。這是做手袋用的拉鍊,這個是塑料扣……”
贊嬤嬤心想:月季這蹄子在說什麼?什麼手蛋?拉鍊?塑料扣是什麼呀?看樣子這小蹄子不是在編瞎話,張口就來呀,好像她已經不是用過一次了!
烏力罕也有點犯暈:這個月季不過是來到自己這裡才提到二等的小丫頭,在這之前是漿洗房的粗使丫鬟,一個粗使丫鬟都用過這些精緻的東西?
凌霄的心思比月季要細,側福晉雖然是煊王爺的側室,也不是自己能夠得罪得起的人物。以後人家生了孩子可就要得恩寵了。趕緊說:“側福晉,咱們府上現在在經商,外面訂貨府上做的香囊荷包手袋什麼的供不應求。闔府上下,不管是主子還是下人都在承擔各種任務,發放材料的時候根本不分身份高低,就是我們原來做粗活的也一樣領取材料。雲主子給您的材料不是珠寶什麼的,就是做活用的。”
凌霄的話雖然不多,信息量卻是很大,而且,直接把材料的性質告訴了哈達側福晉。還多虧了凌霄這麼一解釋,要不然很可能鬧笑話。
“多謝凌霄姐姐了,我們府上就沒有這些漂亮的做活材料,自然是沒用過。不知道兩位姐姐能否告訴我們這幾個人怎麼用這些做活的材料。”
月季只好按個兒地給烏力罕講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