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帶着宋明嵐含怒離宮。
只是宋明嵐卻覺得沒有什麼。
她見晉王臉色冰冷,就搖了搖他的手臂,看着他微笑起來。
“對不起。”晉王將額頭壓在她的肩膀上輕聲道。
“對不起?怎麼,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兒了?”
“沒有爲你討回公道。”雖然在乾元帝面前,晉王和宋明嵐全身而退,乾元帝因爲接二連三的紛爭因此忘記了李貴妃差點兒叫晉王給捆成個糉,可是起來,晉王這一回也沒有叫李貴妃得到真正的懲罰。
他覺得有些懊惱,又覺得自己無力極了。
若坐在皇位上的不是乾元帝,而是趙王,那他還會這般被人掣肘不成?
“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不是誰都有勇氣爲了一個女人就入宮去鬧個天翻地覆的。哪怕是宋明嵐也不敢。可是晉王卻爲她去做到了。這是一種很愚蠢,若是換了宋明嵐自己都會覺得得不償失的莽撞。
被欺辱一次算什麼?
隱忍就足夠了。
宋明嵐就是靠着這份隱忍,艱難地度過那曾經的那寂寞的八年,然後如今將曾經傷害過自己的人都踩在了腳下。
可是晉王永遠都鋒芒畢露。
可是他就像是最炙熱的陽光。
明明是那樣冷酷無情的人,卻叫宋明嵐打心眼兒裡覺得暖和了起來。
“你爲我做的足夠多了。”
或許在別人的眼裡,晉王其實並沒有爲宋明嵐做什麼。
可是他卻用沉默的身影,成爲守護宋明嵐的存在。
宋明嵐爲何能在帝都橫行,連曾經她大姐宋明依的夫家懷鄉伯府都對她忌憚幾分?
難道只是爲了宋明嵐的狠辣?
並不是這樣。
他們忌憚的是宋明嵐背後的男人,都是晉王。
“真的,我感到很滿足,也很踏實。”
“你大哥已經有消息了。”
晉王凝視宋明嵐片刻,突然輕聲道。
宋明嵐本是在微笑的表情一下就凝重了起來。
她急忙看向晉王的方向,用力地握着他的手臂連聲道,“他在哪兒?他還活着對嗎?他,他有沒有受傷?爲什麼這麼久都沒有一點音訊?!”
她一聲聲急促地問起來,晉王就見她方纔還能在帝王面前侃侃而談的鎮靜的臉上,此刻露出的是一個只屬於無助的孩一樣的表情。
她的眼睛裡蘊含着淚水,倉皇失措,還帶着幾分畏懼,彷彿很擔心晉王出的是不好的消息。
“他很好,只是被困在邊關外的一個地方。”見宋明嵐美麗的眼睛頓時就瞪大了,晉王頓了頓,方纔垂目道,“他沒有受傷,你放心就是。”
他的心裡因宋明嵐的樣生出幾分愛憐,伸出修長的手臂,將這瑟縮了一下的少女輕輕地擁在了懷裡。
這個時候軟玉溫香在懷,可是晉王卻沒有半分旖旎的心思,只想好好安慰宋明嵐。
“好好兒的?好好兒的爲什麼他還不能回來?”
宋明嵐忍不住詫異地問道。
見她滿懷關切,晉王就沉默了下去。
“你大哥被玉寧國俘虜,之後就被關在玉寧國。”見宋明嵐一臉驚懼地看着自己,晉王勉強叫自己的聲音變得溫柔,清冷的聲音裡帶着幾分溫柔的撫慰,低聲道,“別怕。我的人順着當初他消失的地方找到了他。只是他被關在玉寧國,雖然深受禮遇並未受苦,可是卻不能隨意行事。”
玉寧國是如今和本朝對持,幾乎咄咄逼人的一個鄰國。
比起有質在帝都的鄰國,玉寧國野心勃勃,這些年和本朝征戰不休。
宋明嵐只覺得自己的血都冷了。
“若是,若是他……”若當真是如此,那隻怕宋明河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就算是宋明嵐都在晉王開口話的那一瞬間條件反射一般地想到爲什麼宋明河被俘虜之後還有那樣好的待遇,那麼換了別人,只怕會更加懷疑。
更會令人懷疑的,只怕是宋明河叛國。
若當真給他的身上定了罪,那宋明嵐該怎麼辦?
“我,我大哥不可能叛國的。”宋明嵐緊緊地抓住晉王的衣襟,彷彿是抓住了自己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壓低了聲音低聲道,“飛羽,你知道的。只要我活着,只要這忠靖候府還有我在,爲了不牽連我連累我一同去死,大哥都絕不敢叛國。”
她對於宋明河來,是唯一的妹妹,是最重要的人。
無論宋明河對忠靖候府充滿了怎樣的仇恨,只要宋明嵐在一日,他都會留在忠靖候府。
若沒有宋明嵐,孑然一身的宋明河樂得叛國,甚至還會將自己叛國的證據交給乾元帝看。
到時候忠靖候滿門會不會抄家,對於宋明河來完全沒有相干。
可是宋明嵐在。
只要她在……
“只要我在,只要還有我,大哥就不會做傷害宋家的事情。”
她聲音哽咽,本在乾元帝面前洋洋得意的模樣兒都煙消雲散,只露出了少女的一點倉皇無依,單薄的肩膀微微顫抖着,她含淚揚起了自己美麗的臉。
晉王不話,伸出修長的手,將她臉上的淚痕都抹去。
“我知道。”他輕聲道。
“知道這件事的還有誰?”
“都以爲你哥哥已經戰死,知道此事的只有本王麾下幾人,你放心,他們都是最可靠的人,絕不會將你大哥之事對人透露半句。”見宋明嵐點了點頭,整個人都瑟縮在自己的懷裡,可憐得令人心生傷感。
晉王的大手壓在這總是經歷苦難的少女的身上。
許久,他輕嘆了一聲。
“不要擔心,我正想最穩妥的辦法,把你大哥給救出來。”
他一開始就知道,當宋明嵐知道她大哥宋明河如今的境況,一定會擔心得不得了。
可是他卻捨不得瞞着她,看着她整日裡擔驚受怕。
哪怕是最壞的消息,他也想叫她不要被矇在鼓裡。
因爲還有他在。
有他在的地方,就有給宋明嵐哭泣的地方。
“不要連累了你。”晉王這麼做其實充滿了危險。
如今乾元帝已經同皇后母三個勢同水火,想揪住晉王的錯處想瘋了。
若是此刻晉王頻頻和玉寧國聯絡,這在乾元帝的眼中就是最大的把柄。
一旦被乾元帝發難,晉王有嘴都不清。
到時候只怕皇后母都要完了。
皇通敵,這是大罪。
乾元帝不會放過這樣的把柄。
“沒事。”晉王就淡淡地道。
他垂頭親了親宋明嵐的臉頰,見她仰頭將額頭抵在自己的肩膀,就覺得心裡歡喜一片。
若從前他能想到,自己會爲了一個女孩喜歡得神魂顛倒,爲了她赴湯蹈火什麼都願意去做,那晉王只會冷笑着一句不可能。
可或許是上天的緣分,叫他在那個時候遇到了自己心愛的姑娘。
她坐在滿是鮮血的車上,對自己破顏一笑。
優雅清冷,從容鎮定,映襯着無邊的血色,那少女的一顰一笑格外清晰。
晉王永遠都無法忘記那個笑靨。
“我本想着咱們先大婚,之後再對你你大哥之事。”乾元帝算是把晉王的盤算都給打碎了,他心裡有些不悅,又有些對乾元帝的惱恨,將修長帶着薄繭的大手壓在宋明嵐雪白的手上,低聲道,“到時候你成爲我的王妃,我就什麼地方都可以去了。”
“什麼意思?”宋明嵐迷惑地問道。
“如今也很好,只是你頭上沒有晉王妃的名頭,來日我若離京,你在帝都就孤立無援,只怕不會如此刻這般隨心所欲。”見宋明嵐美麗的臉上露出幾分複雜,似乎想到了什麼,晉王就抱着她靠在馬車的車臂上。
“你不需要爲了我這樣做。”宋明嵐艱難地道。
她下意識地抱住了晉王修長的脖,哪怕是貼在他的身上,卻覺得渾身發冷。
她知道他想做什麼了。
可是就是因爲知道,所以纔會在心裡頭更難受。
他想親自去邊關,將宋明河給接回來。
皇頻頻和邊關與敵國之間書信往來,這的確有叛國的嫌疑,起碼也是個圖謀不軌。
可若是晉王就任邊關主將,鎮守邊關,那麼要了解玉寧國,或是有些消息往來,就是理所當然。
甚至衝擊敵國邊境,想要將宋明河搶回來,也可以被掩蓋在一場場的戰事衝突之中,不留下一點痕跡,不會引人注意。
可是宋明嵐怎麼能這樣自私,將晉王再次送上邊關?
那裡正打着仗。
晉王是天潢貴胄,已然手握兵權,位高權重。
他並不需要爲了自己,就去捨生忘死,再去衝陣沙場。
那有多危險,宋明嵐不必去想,就什麼都明白。
沙場無眼,更何況憑晉王的身份,只怕若知道他的來歷,他會受到更多的攻擊。
“我不能讓你爲我犧牲那麼多。”
她含着眼淚擡頭,卻見面前總是冰冷着一張俊美的臉的青年,對自己露出細微的笑意。
他的手輕輕地抵在她的脣角,輕輕地摩挲了片刻,他的嘴脣就壓過來,輾轉在她的紅脣之上,壓住了所有未出口的話語。
“爲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