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還是第一次接手監督外商的任務。在此之前,潘官已經將各處細節細細提點與盛世,包括:夷商攜帶番廝,不得過五名,一切兇械火器,不許攜帶赴省。前後異門,要派可靠之人加緊把守,遇晚鎖錮,不得令外商出外閒行,如外商有買賣貨物等事必須出行,該通事、
行商亦必親身隨行。
聽得秦天暗暗咋舌,敢情外商來到大啓做生意完全沒有人身〖自〗由?
對比前世外商在國內受到的待遇,秦天一時感慨萬千。
見秦天滿臉驚奇之色,潘官哪會不瞭解她的意思,笑道:“秦當家有所不知,從前有過外國奸細混雜在這些外商中趁機刺探我國虛實的事,朝廷也是不得已而爲之。”
“原來如此。”秦天笑道。
“秦當家也無需太過緊張,畢竟奸細只是極少極少的情況,大部分的都是規矩的正當商人,只要秦當家在這幾天派人看管好吉爾森,就不會有什麼事情發生。”潘官想了想,又道:“這樣吧,你們盛世於這方面經驗尚淺,我另外借幾個經驗豐富的人給你。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差錯了!”
這筆生意潘官是主,盛世是次,萬一在盛世手中出了什麼差錯,他也脫不了干係。
聽他這麼說,秦天大喜,忙謝過了潘官。
“自開海關以來,這外商中可有出過什麼差錯的?”秦天問道。
潘官臉色一黯,長長地嘆口氣:“三年前,一名行商看管的外商溜出了夷館,私下與外面的散商交易,結果被當場抓住。那名外商只是被遣出了大啓,以後再也不能來啓,而那名行商卻被沒收了全部家產,後來那名行商鬱鬱而終!”“朝廷規矩如此嚴謹,稍有不甚便是傾家蕩產的結局,既是如此,爲何還有那麼多商人削尖了腦袋也想要取得行商資格?”
潘官笑了笑:“秦當家看到了行商的兇險,可是更多的人卻只看到身爲行商的暴利,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這個世上又有多少人真能看破名利?”秦天點頭,笑道:“多謝潘官提點。”“提點二字,潘某可不敢當”潘官笑道:“潘謀一生佩服的人不多,可賢伉儷的才幹人品讓潘某也不得不寫個服字!”“潘官過獎了。”秦天笑道。
得到潘官的提點後,秦天對於監督一事更爲謹慎。
而且,她總覺得這次的穗州之行總透着一種詭異,說不出哪裡不對勁,讓她難以心安。特別是上次忽然的腹痛,她便覺得這事不簡單。
她很肯定她表演之前沒有吃過絞腸草或者有關韭菜之類的食物,那麼她又是如何中毒的?
她特意又找來大夫細細詢問了這絞腸草的藥性,知道這絞腸草要是和茶水混合在一起藥性就會發作得很快。
秦天不由地想起表演中間,她喝過的那杯茶水。難道有人在其中搞了鬼?茶水是青柳準備的,青柳不用懷疑,應該是她和客人交談的時候有人趁機做了手腳,可當時周圍有外商,有行商,有翻譯,還有他們的隨身小廝,要想找出做手腳的人可不容易。
不過,想破壞她表演的,應該就是這次爭奪總商一位的對手,不是楊官便是莊明喜。兩者中,她的懷疑對象更傾向於莊明喜一些。
這女人,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沒個清淨的時候,看來她想法設法地幫助潘官贏得總商一位的決定是正確的。等她忙完手中的事,還是要院裡這個是非之地纔好,莊明喜她倒是不怕,可是謝霆君頭痛的事情實在太多,可是該做的還是要做好。
她讓海富帶人守在夷館。又派人在吉爾森的門口守住。晚上不管是房門,還是大門都會加鎖。如果吉爾森必須出行,便由海富帶人隨身跟着,名爲保護,實爲監視。好在外商們對於大啓的這些作爲似乎也習慣了,所以吉爾森並沒有怨言,相反還很配合海富的一切行動。
風平浪靜地過了兩天,這天,海富跟吉爾森出行的時候,吉爾森因爲不慎差點被馬車撞到,還好海富及時救了他,可是因爲救他,海富傷了腿,監督的工作再也難以繼續,只好回家休養。
秦天只好另外派人頂替了海富的位置。剛開始秦天還有些放心不下,可是接下來兩天,吉爾森依然很配合,見到秦天還關心地詢問海富的傷勢。慢慢的,秦天也就安下心來。
眼看着與吉爾森的交易就要結束,盛世可以平安地送走這位外商,完美地結束這次的生意,可沒想到,卻出了變故。
這次的變故來得那麼突然。
事情發生的時候正是半夜,秦天和莊信彥還在熟睡中,秦天忽然就被一陣吵鬧聲驚醒,秦天從牀上爬起,看到院子裡有人點起了燈籠。
秦天詫異之下,提氣問道:“誰在院子裡?”
蓮huā在門外回道:“奶奶,是奴婢。”蓮huā是來到穗州後纔買下的丫鬟。
“外面婁生了什麼事,怎麼這般吵鬧?”說話間,秦天披上了衣裳,這時,莊信彥也被他的動作驚醒,他看着秦天下了牀,點了燈,才問道:“怎麼了。”
秦天搖頭,表示不知。
門外蓮huā回道:“奴婢不知,不過青柳姐姐出去查看了哎呀,青柳姐姐回來了”蓮huā的話音剛落,便傳來青柳有着慌張的聲音:“大奶奶,不好了,官兵將我們莊府全都包圍了,劉副使大人現正在大廳中等候,說要請大少奶奶和大少爺出去。”
劉副使?秦天心中暗驚,因爲她知道這劉副使是直屬於謝霆君的一名武官,這謝霆君到底想做什麼?
秦天又驚又怒“你先出去好好招呼劉大人,我和大少爺馬上出去。”“是!”青柳回道。
等青柳走後,秦天先是把大致情況和莊信彥說了一遍,莊信彥眉頭緊皺,再人穿戴好後,一起去到大廳。
大廳燈火通明,十幾名官兵立於四周,劉副使大人面色陰沉地站在廳〖中〗央,他穿着鋥亮的盔甲,腰間懸挎着一把大刀。他指節粗黑的大手置於幽黑的刀把上。
威勢逼人。
而院外還站着十幾名手持火把的官兵。烈烈的火光照得院子如同白晝。
見這架勢,秦天和莊信彥互視一眼,心叫不好。
見他們進來,劉副使二話沒說,大手一揮,厲喝:“將盛世的主事人秦天帶走!”
話音剛落,馬上就有兩名官兵應聲而出,左右架住秦天。
莊信彥哪裡見得秦天受欺負,當下閃身而出,連出兩掌將兩官兵逼退,將秦天護在身後。
劉副使指着秦天二人怒目圓睜“秦當家,你們跟官府作對,罪加一等!”其餘的官兵見莊信彥神勇,都“嗖”的一下拔出腰間的大刀。
大廳劍拔弩張,氣氛如同一根繃緊的弦。可莊信彥卻無絲毫懼色,目光銳利如刀,在衆官兵面上掃過,衆官兵一時竟不敢上前。
秦天不欲將事情鬧大,她從莊信彥身後走出,看着劉副使說:“劉大人,到底是因着何事要抓我,也得給我個說法!”
劉副使雙手叉腰:“吉爾森是否你們盛世的客人?”
秦天本以爲是謝霆君有意刁難,卻沒想到事情會牽扯到吉爾森的身上去。
旁邊,莊信彥的臉色微變。
“不錯,大人,吉爾森是我們盛世的客人,是他發生了什麼事嗎?
“秦天問道。
劉副使冷笑兩聲:“你們是怎麼監督的?你可知道今晚丑時,吉爾森溜出夷館,意圖不軌,被我們巡防兵當場發現,爭鬥間吉爾森殺了我們一名官兵!秦當家,現在我們懷疑盛世通敵賣國,現在只是帶你回去問話,你最好是束手就擒,否則,可別怪我們刀下無情!”
“通通敵賣國!”秦天當即出了一身冷汗,這可是誅九族的罪名!
一旁的莊信彥面上的血色也在霎那間褪盡,他轉頭看向秦天,只覺十指冰涼。
“將秦當家帶下去!”劉副使大喝。
秦天怔怔的,還未從“通敵賣國”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官兵來拉她,她也沒什麼反應。
可就在這時,莊信彥忽然開口:“盛世的主事人是我,要抓也抓我!”“誰都知道盛世是你妻子在當家,並非你在主事!”劉副使看着莊信彥沉聲道。
“信彥,你什麼都不要說了”秦天連忙阻止,要是莊信彥落入大牢裡,還不知會受到怎樣的對待。她怎能放心?
莊信彥卻沒有理會她,繼續對劉副使說:“我妻子只管茶葉生意上的事,監督的事情一直都是我在管,大人要問話應該找我!”
莊信彥直直地看向劉副使,冷聲道:“我們盛世是朝廷指派的行商,一切還是按照規矩來比較好!”
因爲事關秦天的安危,是以今天莊信彥說話格外用心,雖然有些字句還有些含糊不清,但劉副使到底還是聽懂了。
“信彥,你不要亂說”秦天話還沒說完,就被莊信彥打斷,他看着秦天,平靜地說:“你什麼都不用說了,監管吉爾森的是我,不是你!”說着,他握緊了秦天的手,雙眼中也有種熱切的目光。像是在懇求她不要再說下去。
秦天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
劉副使靜靜地看了莊信彥一會,這才下令:“將他帶走。”官兵一擁而上,將莊信彥的雙手綁住後,夾着他往外走,秦天大急追在後面。
落在最後的官兵不耐煩地將她用力一推,秦天摔倒在地,眼睜睜地看着莊信彥被官兵帶走,不管她如何的呼喚,都沒有回過頭來。
“大奶奶,大奶奶。”青榫衝過來扶起了秦天,秦天拉住青柳的手,淚水一下子蹦出來:“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青柳哭着說:“大少奶奶,你要振作一些,現在能救大少爺的只有大少奶奶了!”秦天猛然驚醒,她抹去臉上的淚水,睜大了眼睛看着前方茫茫地黑夜:“不錯,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我還要救信彥”
“青柳,吩咐人給車,我要去總督府!”謝謝親們的訂閱,打賞,推薦,評價票~
科普一下:我這個與外商交易的背景是借鑑的廣州十三行。
清政府對外國人在廣州的活動是嚴加限制的。乾隆二十四年兩廣總督李侍堯奏定:“嗣後各夷商到粵,飭令行商將伊等帶來貨物,速行銷售,歸還原本,令其置貨,依限隨同原船回國。即間有因洋貨一時難以變賣,未能收清原本,不得已留住粵東者,亦令該夷商前往澳門居住,將貨交行商代爲變售清楚,歸還價銀,下年務令順搭該國洋船歸棹”。“夷人到粵,務令於現充行商各館內,聽其選擇投寓。如行館房屋不敷,亦責成該行自行租賃房屋,撥人看守,以專責成。夷商攜帶番廝,不得過五名,一切兇械火器,不許攜帶赴省。責成行商、通事勤加管束,毋許漢奸出入夷館,結交引誘。即買賣貨物,亦必令行商經手,方許交易。其前後行門,務撥誠實行了加緊把守,遇晚鎖錮,毋得令番廝人等出外閒行,如夷商有買賣貨物等事必須出行,該通事、行商亦必親身隨行。如(行商、通事)敢放縱出入,滋生事端,
以及作奸犯科,酌其情事輕重,分別究擬斥革”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