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鴻軒回來的那天, 正好是週六。他乘坐的是的下午航班,大約2點半到。
安安早就說了要去接他,賀鴻軒開始不讓, 怕她辛苦, 後來不知道爲什麼又同意了。只是囑咐她要注意安全等等。
在家裡吃了午飯, 安安就去他家取了他的陸虎。車子停了一陣子, 落了一點灰, 安安去洗了車,然後很早就開着車晃悠到了機場。
中國的飛機,似乎就很少有不晚點的, 安安在大廳裡聽到了晚點的廣播以後,只是無奈的笑了笑。
等到她在機場的咖啡廳裡喝了一杯咖啡, 又吃了一小塊起司蛋糕的時候, 才總算是聽到了航班降落的廣播。
安安站在出口, 看着賀鴻軒一身淺藍色T恤,米色休閒褲, 推着行李車,帶着滿臉陽光燦爛的笑容大步向自己走來。
她張開雙臂,也送上陽光一樣的笑臉,“賀先生,歡迎回家!”
賀鴻軒走過來, 輕輕擁抱了她一下, 又揉着她的頭髮, “安安, 想我沒?”
她側着頭笑, “想啊,想的都要想不起來了。”
男人爽朗的笑了, “安安,你這樣說,怎麼聽起來有點像埋怨我走的時間太長了。”
安安也笑了,眉眼彎彎的。
和賀鴻軒在一起,心情都要明朗一些。
世界上有一種人,帶着強大的正能量,能讓周圍的人都覺得生活很美好,都不好意思再愁眉苦臉了。
賀鴻軒就是這種人。
賀鴻軒打開後備箱,把拉桿箱放進去,然後牽着安安的手,走到前面拉開車門,讓她坐進去,關好車門。這才繞到駕駛室一側,自己開門上車。
上了車,他又探過身子來幫安安綁好安全帶。安安看着他微微黑了一點的側臉,彎眉彎眼的笑着,“感覺賀醫生今天好殷勤哦。不會是在外面有什麼豔遇吧?”
賀鴻軒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端正的握着方向盤,眼睛似乎專注的看着前面,只是嘴角勾起,聲音很輕,“說什麼呢,就是…有點想你了。”
安安垂下睫毛,“甜言蜜語。”
他伸過來一隻手覆在她手上,笑了,聲音很愉悅。
兩個人先到了賀鴻軒家,他去洗澡換衣服,安安一個人在院子裡面逗坦克。
也許是因爲賀鴻軒不在家這段時間每天只有鐘點工來遛一遛坦克,它覺得寂寞了,這下人突然都回來了,它人來瘋一樣興奮地滿院子轉着圈兒瘋跑,還不時的到安安腳邊蹭一蹭,露出它二的不得了的笑臉。
安安去摸它的頭,坦克突然仰起頭來,舔安安的手。它的舌頭軟軟的、溼溼的,舔上去癢癢的,安安就咯咯的笑起來。
賀鴻軒斜倚在門上,一手拿了毛巾在擦頭髮。
女孩在院子裡笑得像小溪一樣歡快,夕陽、微風,女孩飄起的長髮和她潔白的長裙,一切都是這樣的美好,他看着,也微微的笑了。
晚上,賀鴻軒提議去江邊的一家粥店喝點粥,他微微抱怨着說,“安安,你是不知道啊,這段時間這川菜吃的真有點受不了,張嘴就是辣椒味,必須要來點清粥小菜才行了。”
安安調侃他,“以前是誰說的,川菜那種麻麻辣辣的滋味吃起來纔夠爽,這次去四川要吃個痛快。”
賀鴻軒一本正經的說,“嗯,的確是我說的,所以,現在我要補充一句,老祖宗說的‘美味不可多用’是有道理的。”
安安哈哈大笑,賀鴻軒看着她笑得彎彎的眼睛,伸過手去,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髮。
吃飯的地方離那家臺灣的甜品店不遠,飯後,賀鴻軒看了看時間還做,就說要請安安去那裡吃甜品。
兩個人牽着手,說着話走進大門,往靠着江邊的位置走過去。安安不經意間習慣性的往曾經的那張桌子瞟了一眼,卻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件深藍色的T恤,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桌邊。桌子上方懸掛着橘色的小燈,桌上放着一碗芒果撈。他低着頭一勺一勺的吃着,很認真,很專注,似乎周圍的一切,全部和他沒有關係,他所關心的,只有眼前這碗甜品。
安安怔怔的看着,賀鴻軒看看她,又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然後伸出手在她眼前晃動了兩下,“陳安安同學,能不能不要當着你男朋友我的面打望帥哥啊。”
嗯?安安有些木呆呆的,“什麼?什麼打望?”
他笑,“四川人就把像你這樣花癡樣的看帥哥,叫做打望。”
安安白了他一眼,“說什麼呢?誰花癡了。那是我們公司新來的總監。鴻軒,你先到那邊坐下,我過去打個招呼。”
說完,她放開賀鴻軒的手,走過去,站在江允庭旁邊,“江總監,這麼巧?”
江允庭擡頭,女孩子的臉逆着光,看不真切,只看見她亮晶晶的眼睛,和笑起來露出的潔白的小牙。
他的眼睛也亮了亮,脣邊泛起笑意,“是啊,真巧。”
“江總監,你也喜歡吃這家的甜品?”
江允庭點頭,“還好。”
因爲,有人喜歡吃這家的東西,所以常來,這,也算喜歡吧?
安安笑,側着頭很可愛的樣子,“好巧,我也喜歡。”
江允庭環顧四周,“你一個人?”
安安搖頭,“沒有,和我男朋友一起。”她指了指賀鴻軒。
他眼裡的光亮一寸寸熄滅了,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這一次,他可以很清楚的看見那個被安安稱爲“男朋友”的男人。
那是一個看起來積極陽光而且成熟的男人。他眉目清朗,淡淡的小麥色的皮膚,臉上帶着明亮的笑容。
果然,是很好的一對。
江允庭放在膝蓋上的手攥緊了。
他對賀鴻軒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賀鴻軒也對他點頭笑了笑。
這之後,江允庭和安安都沒說話。
莫名的,安安感覺到有些尷尬,她訕訕地說,“那你慢慢吃,我過去了。”
江允庭點頭,溫和的笑了笑,“快去吧。”
女孩走向那個男人,然後男人寵溺的揉了揉她的頭髮,江允庭慢慢的垂下了頭,看着面前的那碗吃了一半的芒果撈。
突然覺得,這碗甜品,其實已經不是原來的味道了,它變得又苦又澀。
只有他,還固執的想着它。
想要找回它。
安安一碗西米撈吃到了一半的時候,賀鴻軒接到一個電話。他聽了,似乎有些無奈的說,“好,蘇老師,你不要着急,我這就過來。”
掛了電話,他看着安安,“安安,對不起,小蠻又失戀了,現在鬧着要死要活呢,她爸很擔心,我得過去看看。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安安搖頭,“這都要出人命了,還送什麼啊?你趕緊過去吧,等下我吃完了自己打車回去。”
賀鴻軒沒辦法,只有囑咐她幾句,什麼注意安全啊,早點回去啊,晚上到了家給他發短信啊,然後才拍了拍她的手,轉身走了。
江允庭吃完了,又坐在那裡看了一會兒江水。起身要走的時候,回頭看見安安一個人坐在那邊。
他想了想,走過去,“你男朋友呢?”
安安擡頭看他,笑了,“他有事兒,先走了。江總監,你這是也要走了?”
他點頭,“吃完了麼?先送你回去吧”
安安推脫了一下,說“不用麻煩你了,我自己打車就可以了”,他眼神複雜的看着她,“怎麼和我這麼客氣?”
不知道爲什麼,安安總覺得,他的語調裡竟然有些隱隱的憂傷。
於是,她就沒有再推脫。
坐在他的車上,空間有些狹小,安安多多少少的有點尷尬。
上次坐他的車,她的心思全在自己惹的那個麻煩以及自己被扣押的車上,也沒覺得什麼。
今天不同啊,孤男寡女共處一車,又這麼安靜。
於是她沒話找話的說,“你這車夠高端的,好多人議論呢。”
他輕輕笑,“前兩年買的,後來,我就出事了。你可能也聽說了,在牀上躺了幾個月,醒來以後,對以前的很多事情不記得了,所以,看到這個車,我當時也挺吃驚的。”
安安笑,“失憶了?失憶到底是什麼感覺呢?”
他微微皺眉,“也沒什麼大的感覺,想來,不記得的事情,都不是什麼要緊的。”
安安輕輕嘆氣,扭頭看着窗外,悠悠的說,“嗯,我也覺得,要緊的事兒都刻在心上了,怎麼能說忘就忘呢?”
兩個人都安靜下來。
太安靜了,安安覺得有些悶。她笑笑,“可以聽點音樂嗎?”他點頭,“自己放吧。”
安安隨手按開了CD開關,沒想到,正是一曲《執迷不悔》。
她又手忙腳亂的去關。
無比的慌亂狼狽。
江允庭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靜靜的看了她一眼。
她艱難的扯出來一個笑容,“不聽了。”
於是,他微微的抿緊了嘴脣。
快到安安家的時候,江允庭似乎只是無意的說,“你男朋友看起來人不錯”
安安微笑,“嗯,他挺好的。”
“是做哪一行的?”
“心理醫生。”
江允庭有些疑惑的看她一眼,“心理醫生?”
安安笑了,“是啊。”說完這句話,她垂下眸子,“心理醫生。前兩年,我…不太好。如果不是他,現在我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江允庭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露出青白的骨節。
好在,有這樣一個人。
好在,有這樣的情意。
他抿了抿脣,只要她好,總是好的。
到了樓下,安安解開安全帶,對江允庭笑了笑,“謝謝你,江總監,我先回去了,再見。”
江允庭點頭。
安安下了車,江允庭也下了車,繞過來,看着她笑了笑,“上去吧,早點休息。”
說着,往樓上看了一眼。
“呀,怎麼都是黑的啊?”安安吃驚的說,“難道停電了?”
江允庭看了看她們這個單元,又看看其他單元,“應該是。”
安安跺腳,“哎呀,怎麼這麼倒黴啊。”
江允庭笑,“已經這麼倒黴了,那能怎麼辦,面對現實吧陳安安同學。”
他越過她往單元門走去,“走,我送你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