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風颳得臉發疼,陰霾的天空沒有太陽,之惑陪着姑姑走過了白浪堤,來到相印湖邊。
“原來一到六月的時候,這裡的睡蓮就開得特別美麗。有黃色的、白色的、粉紅色的,我最喜歡藍色的了,他也是!每到週末的時候,我們就坐在這裡,望着湖裡的睡蓮,等到午時花兒綻放。他說,等以後有了孩子,就讓她姓藍好了,跟你一樣!”
藍靜遠眺湖面的深悠目光,沉浸在回憶的時光走廊裡。雖說已是五十歲的人了,但仍然如睡蓮般聖潔、清幽,臉上常常帶着溫婉的笑容。
“但我希望姑姑還能有晚年的幸福。就算……他走了,在天堂一樣希望有人能代替他照顧您,呵護您。”
“呵呵……我有你這個丫頭就足夠了,這就是幸福了!有時想想他,也是一種幸福。倒是你,姑姑希望你能找到一個好男人,幸福樂地過着。過兩年,再添一個胖小子,我也就放心了!到時退休,我就專心一致地給你們帶孩子,這一生也就足矣了。”
“姑姑……。”之惑聽了,抱着她的手臂,象個孩子一樣掛着:“我害怕自己再也遇不到好男人了!有過那種轟轟烈烈的感情,耗盡了一切熱情。再愛,就很難了!”面對最親的人,之惑並不想隱瞞自己的心事。象天底下所有彷徨、迷茫的女兒對母親敞開心懷,把好的壞的都一古腦地吐出來,尋求安慰和答案。
“我的之之那麼好,會遇到好男人的。其實我覺得才強這孩子就不錯。”藍靜笑道。
“姑姑,您真討厭,又拐着彎把我和他拉成對啊?剛纔已經說了,我對才強還沒到喜歡的地步。”
“嗯!也是!如果你的心裡還住有人的話,就很難容得下別的人了。好吧!這事我再也不提了。我們到A大去看看,也不知道那裡現在變成什麼樣了?”
“好的!”
在A大,之惑陪着姑姑走了一圈,已近過年,學校也已放假,整個校園靜悄悄的,偶爾碰到留校的學生也是無聲地擦肩而過,姑姑邊看邊對之惑說以前和現在都有那些變化。
走到學校的操場邊,藍靜問:“當年,你考上這座學校的時候,有沒有怪我沒送你來學校報名?”
“沒有!”
“對不起,之之!”
之惑停在姑姑的前面,輕輕地抱着她,哽咽地說:“不用說對不起!我都瞭解!都明白!”明白這地方給您帶來傷感,明白您是多麼的愛爸爸,也明白您爲什麼一直不讓我叫您爲媽媽!我都明白!都瞭解!
只是現實就是那麼的殘酷,就算您給了女兒另一個身份,也改變不了事實的真相。PtiW。
小的時候,之惑以爲自己真的是父母雙亡。直到讀初中的時候,看到姑姑的箱底放着一本日記和一本相冊,看了裡面的內容,才知道姑姑其實是自己的親生母親。日記本里只記到父親的去世那天。
得知真相後,之惑很高興。等藍靜一回家,就喜滋滋地叫她媽媽。
藍靜聽罷大怒,第一次對之惑大發脾氣,否認這件事,甚至還擡手差點打了孩子。手舉在空中,半天沒落下,最後,卻是自己的淚水先滑了下來。
那天最傷心的不是之惑得不到母親的應允,而是母親的淚水讓她傷心。她不知道爲什麼叫她媽媽,她不高興反而傷心。那晚母親房裡的哭泣聲沒停過。
第二天,很乖的之惑主動向她認錯。說自己太想媽媽了,所以希望能叫姑姑爲媽媽。
“之之,記住。我不是你媽媽,我只是你爸爸的乾妹妹,我跟你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無論任何人問你,你都這麼說。知道嗎?”
之惑只好含淚地點了點頭。不明白媽媽爲什麼不肯承認自己是她的女兒。
後來,考上A大的那年暑假,她再一次偷偷翻閱那本日記本,終於在裡面找到了答案。
原來這也是媽媽與爸爸遭到許家人極力反對的原因,甚至不惜把爸爸從許家除名。
原來媽媽用認爲對的方式在保護自己不受到牽連。
只是,象雷家那樣的權勢,怎麼會查不到這些?
藍靜每天習慣了早起,然後會在別墅區沿着小道跑步晨練。這天,她一出曾家的門,就瞧見一個高大的男人,穿着黑色的風衣倚在路邊的車子,定定地看着曾家的房子。
見她從裡面出來,大步向她走來。
等他走近,藍靜才發現這個男子長得挺俊美的,只是一雙好看的桃花眼此時佈滿了血絲,似乎熬夜熬狠了。
“阿姨,我想請問一下,那個藍之惑小姐是不是還在裡面住?”
“之之?你找她有什麼事嗎?”
聽到之惑還在曾家住,雷野的臉不由變得陰沉:“是有點事想找她本人。”
藍靜狐疑地看了看他,名貴的風衣,鋥亮的皮鞋,一臉的疲勞倦意,象位長途跋涉到這裡來的旅者,身心俱憊。話想姑爲。
“我不是壞人。我只有些事想問問她。”雷野直覺這個婦人應該跟之惑有很深的淵源,她們倆都有相似的五官,特別那雙美麗的大眼睛。如果不是知道之惑的父母已過世,他會以爲這是之惑的母親。
“如果不急的話,大約半個小時,她就會起牀了。實在急的話,你就去按門鈴吧!”
“沒關係!我等她起牀再說吧!”雷野知道那女人習慣了晚起,想想還是耐着性子再等等吧!一夜都過來了!還在乎多等那半個小時嗎?
起碼他已得知她還在曾家住。雖然這讓他火大,但總比前段時間毫無音訊的好。
回到車邊,他點燃了一支香菸,默默地吞吐着。腳邊已落了許多菸蒂,全是一夜的戰果。本來已戒了的煙,卻因之惑失蹤之後再重新吸了回去,而且煙癮變得更大。這種自暴自棄的做法,讓他思念的苦從口腔一直漫延到心底。
冬天的早晨,寒冷的空氣澄淨,景物在眼中特別的清晰,只是缺少綠意,整個畫面都是靜默無聲的。雷野感覺這景物有點象內心那種荒蕪,無邊無際,沒有着落似的。明明感覺到之惑還愛着自己,卻再也抓不住似的。他爲這種無法掌控而感到惶恐。
半個小時之後,雷野還沒走到曾家門口按門鈴,那扇大門打開了。之惑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線內,後面接着出現的是曾才強。
幾乎是同一時間,仨人的視線就在空中交匯在一起。之惑的心猛的跳了一下,然後就把手主動塞進曾才強另一隻沒受傷的手裡。
曾才強了然,緊緊地裹住她微涼的小手,然後無畏地望着雷野。
雷野沉默地看着他們倆,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
“早啊!雷科長!”曾才強主動打招呼。
“之惑,我有點事想找你單獨談談。就幾分鐘!”雷野無視別人的招呼,看着之惑平靜地說,深邃的眸底陰霾一片。
“我不覺得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談的!該說的話,那天在商場我已講得很清楚了。如果你覺得還想再聽一遍的話,我不介意現在就再說一次。我們已……。”
“夠了!那天的假話,我不想再聽一遍!我只想聽你心底真正的話。”雷野的情緒不受控地暴發了。
“雷野,我那天說的就是心底真正想說的話,我現在已跟才強生活在一起了。看在以往的情份上,麻煩你以後不要再來騷擾我們了。”
雷野上前一步,雙手握住她瘦削的雙肩,俯首道:“我不相信你會這麼就變心,毫無緣由的就選擇他而放棄我。之惑,你是不是聽信我媽說什麼了?我知道我媽說話的厲害,她是笑裡藏刀、綿裡藏針的那種。你千萬別相信她說的那些話。我愛你如何,難道你沒感覺嗎?如果我哪做錯了?你告訴我,好嗎?我改!我改還不行嗎?之惑,我只希望你別離開我,別丟下我,好嗎?我愛你!我愛你!之惑……我……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這個邪肆狂妄的男人,從來還沒有如此低三下四過,也從來沒有這麼沒皮沒臉地挽救過要離去的女人。但這次,他真的不想失去之惑,不想再一次承受這種滅頂的痛苦。
之惑怎不知道這個高傲的男人要做到這一步是多麼的艱難,但他卻願意爲她把自己放在最卑微的位置,放下身段,用聲音,用語言來求她別離開。她的心被一刀刀地割着痛……
她把眼睛緩緩地閉上,掩去因內心的痛楚翻起來的情緒。半晌,才感覺到落進一個帶着濃濃煙草味的懷抱。
“這正是雷子在政界大展身手的時候。雷子能否上去,就看這兩年的政績了?”
“看這兩年的政績了。”
“阿姨相信你是好孩子,不會令大家失望的。”
“阿姨相信你是好孩子,不會令大家失望的。”
“……”
雷母那晚的話,一點點貫入腦裡,之惑慌亂地一把推開雷野。這一推開,就是從此相望,再也回不去了!
PS:對不起,第二更上傳的有些晚了!謝謝親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