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一個奇怪的女人。
鳩羽看着夏末的笑容的時候,心中冒出來的想法就是這句話。他們不過才認識幾天時間,可是,鳩羽卻好像看到了這個女人的很多面,冷冽、算計、兇悍以及這樣的爽朗。說起來,這樣的女人給人的感覺總應該是很遙遠的,卻不知道什麼,面前的這個女人卻讓鳩羽有一種看着凡人的感覺,並不是仰頭仰視的神,而是一個普通的人,這種感覺真奇妙。
所以,在聽到夏末笑出聲音的時候,鳩羽也忍不住跟着提起了嘴角笑了起來,他稍微試探的朝着亭子裡走了幾步,發現,夏末並沒有拒絕他走進來,便大着膽子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遠遠的看着靠在亭子上的夏末說:“怎麼?很好笑?”
“不,我想起來曾經的我,也很容易迷路。”夏末的眼睛眯了起來,脣角帶着淡淡的笑容她的目光並沒有看向鳩羽而是朝着更遠處的水岸上掠去了,讓人找不到她的焦點。
“想象不出來。”鳩羽想了一下路癡的夏末,最後還是搖搖頭,果然是沒有辦法將一個路癡和現在的夏末聯繫到一起來。
夏末也不以爲意,只是說:“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鳩羽點點頭,雖然他覺得距離進入塵埃沒有過去多少的時間,但是既然夏末這麼想,他也沒有意義。夏末見他的表情自然明白他心裡的感受,她只是翹了翹嘴角,也不多話。轉移了一個話題說:“彈痕就交給你了。”說着她又頓了頓:“平興鎮也暫時交給你了。”
在說前一個問題的時候鳩羽點點頭,可是再說後一個問題的時候,鳩羽有些奇怪的問:“爲什麼是暫時?你還有別的更優秀的醫師人選嗎?”
夏末聽聞這句話之後只是讓目光從他的身上緩緩的劃過,然後笑了笑:“並沒有更優秀的醫師人選。只是……”說到這裡她微微一頓,然後毫不客氣的直白的說:“鳩羽你又能在這裡停留多久呢?”
一句話成功的讓鳩羽原本微笑的表情落了下來,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然後說:“你覺得我不會停留很久?你是在懷疑我的人品還是什麼?”
這問話雖然還是很平靜。可是多少也能聽出來這語言裡面的不耐和氣憤。夏末自然能夠聽得出來,她卻並不以爲意,她只是搖搖頭:“我沒有質疑你的意思。”說着她站了起來:“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不是再爲平常的事情嗎?”她說着這些的時候,已經微笑的朝着亭子外面走去了:“誰也沒有辦法確定自己會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多久,所以,我這麼說也並沒錯。”
這個時候夏末已經走到了鳩羽的身邊。鳩羽聽着夏末的話,雖然知道她說得沒有錯,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心裡就是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他剛剛想要反駁。卻沒有想到夏末卻擡起了手,輕輕的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慎重的說:“不要急着表達什麼,因爲在這個衝動的時候做出的承諾一定是不理智的。與其那樣不如珍惜相處的時光,我只是想請你在平興鎮一天就爲這裡盡力一天,若是有一天,你有了更好的去處,我祝福你。”說完之後,她又輕輕的拍了拍鳩羽的肩膀兩下。接着就收回了手,率先走出了亭子。
鳩羽站了起來,靜靜的看着夏末走出去,就在看着她走得越來越遠的時候,他忽然就大聲喊了起來:“流火!”
夏末停住了腳步,轉過頭看着還站在亭子裡的鳩羽。波光瀲灩的夜色中,他看起來有點單薄,亭子裡的陰影將他的臉擋住了,讓人看不見他的表情,可是卻可以聽到他中氣十足的聲音。他用手圈成了喇叭,放在嘴邊喊道:“我不知道會呆多久,但是隻要我在一天我絕對會爲這裡拼命的,我一定不會背叛。”
夏末的脣邊緩緩的露出一個笑容,她擡起了手,朝着鳩羽使勁的揮了揮,然後掉頭離開了。
鳩羽望着夏末的背影終於和夜色融爲了一體,始終覺得有點什麼事沒有說,他站在亭子裡看着水面好一會,終於想了起來——他根本不知道怎麼回去!他不由的哀嚎一聲,“喂!這裡有沒有人啊!我迷路了,誰能來帶我一下啊!”
夏末並沒有再回宴會廳,而是直接回到了獨臂螳螂。她在獨臂螳螂也算是長住客了,特別是在平興鎮重新建設之後,這裡的新老闆慈眉善眼的,對於她也分外的照顧,每次看見她出去或者回來都會親切的打招呼。
“流火,你回來了?今天鎮長大人的酒席好像還沒有結束嘛,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老闆站在櫃檯的後面笑眯眯的,滿臉的皺紋都帶着親切,“年輕人應該多參加這種場合,這樣纔會有很有朋友。”
夏末只是笑:“我喝過了,現在回來睡覺。”
隨後她又和老闆寒暄了幾句之後,就回到了樓上。走到了她房間的門口,還沒有開門,就聽到身後有開門的聲音,她轉頭去看了一眼,發現是一張生面孔。他長着一張很乾淨的臉,年級不過二十五六歲,一邊走出來一邊跟屋子裡的人說着什麼。等到關上門的時候,他纔看見住在對面的夏末,他衝着她點點頭:“晚上好。”
夏末也禮貌性的還禮:“晚上好。”便不再多話,直接打開了自己的房間,推門走了進去,屋子裡黑濛濛的一片,並沒有點着燈光。夏末的夜視能力很好,她在一邊關門的時候一邊就着走廊裡的光將屋子裡的擺設全部看了一遍,然後纔會關上房門。
這是她一直以來的習慣,或者說,這是從竹九離的事件之後,她保留下來的習慣。因爲她永遠不知道下一刻會有什麼樣的危險在什麼樣的狀況下出現。特別是在彈痕提醒她最近需要多注意一下完全之後她就更加警惕了,無論去到任何地方都是將自己的各種觸覺放大到最高級別,以感覺周圍所有的情況,一遇見什麼不對的狀況可以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今天也不例外,夏末觀察了房間裡一圈之後並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同,可是,她還是覺得不太對勁。因爲在她的鼻子旁邊始終繚繞着一種讓她無法驅散的味道。這種味道很淡很淡,她對於這種味道很熟悉,因爲經常會聞到,可是,她確信,這種味道一定不是她身上的。
這是一種人死之後蔓延出來的血腥味加上金屬特別的味道。這種味道很淡,如果不是夏末經常殺人,這種味道一定會忽略掉的,可是,她還是能夠辨別出來,這種味道並不是她身上所帶的味道。只因爲,她的武器所散發出來的金屬味沒有這種味道里的金屬味那麼尖銳。
也許是天天都掙扎在生死線上,夏末覺得自己的五官的靈敏度都高了很多,至少在上一世她是絕對聞不到這種血腥味的,而就算聞得出來,也一定不可能會分辨出來裡面金屬的味道的敏銳還是愚鈍。
夏末呼出了一口氣,雖然不知道對方的目的是什麼,但是有一點絕對可以確定,這個屋子裡還有另外一個人,而這個人身上所夾帶的血腥味說明了這同樣是一個刀鋒舔血的人。
她可以確定在她關上房門轉身的那一刻,一定就是對方出手的時刻,所以,她在關門轉身的那一瞬間,所有的汗毛幾乎都豎了起來,哪怕有一絲的呼吸她都能感覺出來。
果然,就在這時,她發現了從她右後方有一柄極爲寒冷的金屬武器就朝着她逼了過來,夏末的大腦反應很快,而她的動作反應得更快,立刻就朝着後面翻了下去。就在她的腰玩下去的時候,她聽到“當”的一聲,一柄寒光閃閃的利刃已經插在了剛剛她站着的門框上,在門框上的刀柄還是晃晃悠悠的顫抖着。由此不能看得出來,這把短刃飛出來的時候速度有多快,而力道又有多大。
她還來不見直起身子,就看見那柄利刃又一已經從門框上“嗖”的一聲消失了,空氣裡出了利刃劃出來的尖嘯聲之外,還有一些稀里嘩啦的鏈條的糾纏的聲音。原來在那把利刃的刀柄上還連着長長的鏈條。不難想象,那鏈條的另一邊是在另一個人手中。
夏末就勢在地上翻滾了一下,而那利刃又已經朝着她紮了過來,速度之快讓夏末幾乎躲也躲不過。因爲根本就沒有時間站起來,所以,她只能毫無形象的在地上翻滾了着。而這樣就地打滾,速度一定是要比用雙腿跳躍要慢的,所以,連續翻滾幾下之後,夏末就發現自己的大腿上被刀劃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透着冷風一股股的往裡面鑽去。
她皺了皺眉頭,放棄了在寬敞的地方翻滾,一轉身爬進了桌子下面,而,那利刃也如同蛇一樣的追隨了過來,不過,因爲有座椅的阻攔,擋住了它這一次的攻擊,也讓夏末順利的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