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凌賦心裡暗喜,面上誠懇地說道:“這是兒臣應該做的。”跟着笑吟吟地問官語白,語氣溫和而眼神中卻掩不住挑釁的意味,“安逸侯,不知你可否還有其三
皇帝滿意地微微頷首,大笑道:“好!三皇兒,你有心了。”然後又讚了官語白一句,“安逸侯亦是考慮周到!”這行軍作戰最怕的便是軍需供給不上。
即便他們現在也提出願意爲軍餉奉上白銀,那也不過是被動式的響應,恐怕父皇也不會記得他們的好,等於這孝順兒子都讓三皇子做去了。
而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心情幾乎是隨着官語白和韓凌賦的對話一時起一時落,此刻,臉色陰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三皇子拿出二十萬兩白銀是爲國爲父皇,那他們若是不做些什麼,豈不是就代表心裡沒國沒父皇?
韓凌賦一番慷慨激昂的話引來不少大臣贊同的目光,三皇子這真是爲國爲民,哪怕還未封王沒有食邑,也不惜拿出自己的開府銀子啊!
雖說這鐵矢確實耗銀兩,但對付區區一個長狄,大裕還是耗得起的。
至於這鐵礦,官語白也許不知道,但是韓凌賦卻知道大裕如今是不缺鐵礦的,就在一月前,荊州剛剛又發現了兩處新的鐵礦,而這鐵礦以及其他的礦權都必須收歸國有,等於皇帝平白就有多了兩處礦產。
韓凌賦嘴角微勾,官語白提及的這些問題早在他們的預料之中,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官語白一眼,這才道:“父皇,這鐵矢大量製造確實價值不菲,故而兒臣願將父皇撥於兒臣開府的二十萬兩白銀上交朝廷以充軍資,助我大裕大敗長狄!”
誰也沒想到韓凌賦仍舊是面色如常,沉穩鎮定。
衆臣交頭接耳,也覺得官語白說得甚是有理,按照韓凌賦的計劃,這簡直不是與長狄打仗,而是是燒錢啊!
這常規的羽箭以鐵爲箭頭,以木爲箭身,造價自然要比純粹的鐵矢便宜了許多。
官語白雲淡風清地回答道:“準度的問題乃爲其一,這其二便涉及軍需。這弓弩以鐵矢爲箭,造價不菲,即便是不計成本,仍需大量鐵礦爲後備支持,想要幾萬支鐵矢齊發,那便需備上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的鐵矢,如此大批量配給,怕是有些難度。”
皇帝沉吟一下,又向官語白淡淡地問道,“安逸侯,除此以外,這弩可還有什麼不妥之處?”
聞言,威揚侯亦是點頭,“皇上,微臣以爲三皇子殿下所言不差,密集戰術確實可以掩蓋弓弩準度不足的問題。”
韓凌賦不禁一陣氣悶,但還是繼續說道:“父皇,依兒臣所見,這幾個缺陷看着是問題,但實際上也不是什麼問題,”他自信地侃侃而談,“今日倘若是兒臣與安逸侯一對一,或者是數人對數人,那剛剛所說的問題也會成爲勝敗的關鍵,但是如今這弓弩是拿到戰場上人手一把,讓數千人,甚至數萬人使用,屆時幾萬支箭齊發,漫天的箭羽又有誰能躲過?”
官語白平靜地回望,脣邊依然含着一絲淡淡的笑意,對於韓凌賦的挑釁絲毫不以爲異。
韓凌賦淡定地朝官語白看了看,那眼神彷彿在說,他便乾脆把這弩的缺點都說出來,看你還有什麼刺可以挑!
韓凌賦擡頭挺胸,說道:“父皇,其實準確度的問題兒臣也發現了,除此以外,兒臣還發現這十二箭連發,每一箭的間隔時間亦有些不均,時快時慢……”
“三皇兒,你說吧。”皇帝自然是應允了。
衆臣見他胸有成竹,知道今日怕是有好戲看了。
“父皇,”韓凌賦上前半步道,“請聽兒臣一言。”
韓凌賦則暗暗鬆了口氣,他還以爲官語白要說什麼,如果是這個問題的話,他和崔威早就已經發現了。他心裡諷刺地一笑,剛纔官語白誇誇其談地說什麼“玩意兒”,分明就是在譁衆取寵,此刻看來,這個曾經被人傳得如此神乎的官小將軍也不過如此。
皇帝若有所思,沒有立刻表態。
官語白這麼一說,衆人細細一數,便發現的確如此。
之前試弩時,那十二道鐵矢“刷刷刷”就飛了出去,肉眼幾乎無法捕捉,最後只注意到箭靶上插了數支鐵矢,卻不曾細數過到底靶上射中了多少支。
“回皇上,”官語白不緊不慢地回答道,“皇上,此弩雖一次能發十二矢,但這十二矢卻有一個不容忽視的問題,便是其準度。”他頓了頓後,解釋道,“方纔臣和威揚侯都各發了十二矢,然每一次打在箭靶上的卻不足一半。”
“安逸侯,與朕細細道來。”皇帝沉聲道。
大概也只要大皇子和二皇子面藏喜色,卻又不敢表露得太過明顯。
亦有人眼中閃過諷刺,心想:官語白這作風,說好聽,便是耿直;說不好聽,便是榆木腦袋,不會做人,也難怪官家會落得如此下場……
周圍的文武大臣都是噤若寒蟬,已經有大臣暗暗搖頭,心裡不知道是感慨,還是敬佩:誰都知道皇帝因這新弩,興致正高,這若是普通人還不乾脆就趁熱打鐵地哄皇帝開心,沒準還能因此蹭一點恩寵,這安逸侯還真是與衆不同。
就連皇帝都是面色一沉,眼神晦暗莫測。
官語白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韓凌賦整張臉都陰沉了下來,差點就要翻臉。總算他記得自己一貫溫和如玉的形象,硬是按捺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