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兩個大漢誰也沒有理會他,拎着兩壇不知道哪裡來的酒,一人一罈喝開了。
趙默本來心裡絕望的很,根本沒有心思去關注那兩大漢在作甚,直到那兩大漢喝多了開始說醉話。
“這李嬤嬤可真客氣,就一個小子,就給了咱們兄弟,六十、整整六十兩銀子,嗝……這可是咱兄弟幹一整年的收入。我說,着皇甫家,就是有錢!就是財大氣粗!這單子生意,必須得幹得漂亮了!”
李嬤嬤?
趙默腦子裡的哪根神經忽然被人用力的踩了一下,他猛地擡起頭,臉上的土色也被抽的一乾二淨。
這麼黝黑的一張臉,愣是讓人看出了慘敗之色。
趙默心涼了半截,忍不住在心底痛罵那個死老太婆!過河拆橋!心腸歹毒,!原來,原來,說了半天,繞來繞去,竟是她要害他!虧他還死守着秘密!
沒想到!沒想到!
六十兩銀子?沒想到他趙默還挺值錢的!
不行,絕不能讓她就這麼得逞了!就這麼死了,他就是做鬼,那也覺得憋屈!
光頭大漢搖搖晃晃的站起來,雙眼醉醺醺的,手裡抓着那壇快空了的酒罈子不肯撒手,指着趙默大笑起來,“老張,老張,你看這傻小子,這傻小子被人賣了還不知道呢哈哈哈哈哈哈。”
“小子,小子,要怪,就怪你知道的太多了,這世道就是這麼的不公平,你沒本事,沒能耐,知道的多了,就該死。”
“你要記住哥的這句話,下輩子,長點記性。”
“哐當……”
酒罈子掉在地上,碎了一地,光頭大漢打了個醉嗝,搖搖晃晃的就地倒下睡着了。
鼾聲震盪。
趙默瞥眼一看,另一個大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抱着酒罈子醉過去了。
廟宇外,徹底黑了下來。
趙默心跳如擂鼓,悄悄蹭掉了自己的一隻鞋,將腳用力的伸過去,腳趾縫夾住酒罈的碎塊,擡腿用力向上一甩。
碎塊落在了掌心裡。
溼漉漉的。
緊貼着趙默同樣冷汗遍佈的掌心。
這是以前趙默在茶館裡當小二的時候跟着師傅練成了一項絕技,沒想到,在這關鍵時候,派上了用處。
趙默將碎塊鋒利的一頭對準繩結,用力地磨蹭了起來。
月色越來越濃了。
星空宛若披上了一層銀色的紗衣。
夜深人靜的山林間,一處破敗荒蕪許久的廟宇裡忽然連滾帶爬的跑出來一個瘦小的身影。
他驚恐萬分,連跑帶爬,很快就消失在了漆黑的林間。
廟宇中,本該醉的不省人事的大漢一個接一個醒了過來,光頭大漢爬起來,摸了摸光溜溜的腦門,“這小子倒是跑得快。”
另一個大漢,慢吞吞的脫下了身上肥厚的束裹,扯下了粘在臉上的鬍鬚,僅是這兩個動作,就讓“他”一下子從一個體型龐大的大漢變成了身材修長的少年郎。
然而卻又不是少年郎。
那清越的嗓音就是在女子間也少見,“此事,多謝何大哥幫忙了。”
“哪裡的事,小兄弟。”光頭大漢一臉憨笑,“我老何平時殺個豬還行,殺人,那是多給我一個膽子也辦不了的。”
孟靈湘聞言笑了笑,她是在集市上結識這位賣豬肉的大哥的,沒想到,二人一拍即合。
不過一碼歸一碼,孟靈湘爽快將酬勞支付之後,立即馬不停蹄的趕回了城裡,回到了皇甫家。
再說那趙默。
那趙默被嚇破了膽,整整一個晚上急於逃命未敢停歇,天不亮就跑回了城,在衙門的鳴冤鼓下裹着衣服戰戰兢兢睡了一覺。
天矇矇亮,衙門開府,幾個衙役走出來看到趙默躺在那裡,走過去踢了他幾腳,“哪裡來的野夫,官府之地豈是能讓你睡覺的地方?”
趙默清醒之後,對那幾個衙役跪下磕了兩個頭,“幾個官爺,小的是來自首的。”
就這樣,趙默被那幾個衙役提進了官衙中。而皇甫家,是在一個時辰之後,才得知此事。
皇甫霆得知走水一事有了眉目,立即跟着那幾個衙役押上李嬤嬤去了衙門,臨走到門口時,皇甫霆想起了什麼,又停下腳步,吩咐下去將此事知會給孟瑤。
也是時候,給那丫頭一個清白了。
而孟靈湘知曉此事時,正在房間裡矇頭睡大覺。她一晚上沒有睡,一回來頭就沾了枕。
管事丫頭慌里慌張過來敲開了她的房門,生生將睡得正香的孟靈湘從夢裡扯了出來。
“哎呦,我的姑娘,火燒眉毛了,您竟然睡得下去。”
孟靈湘約莫也是猜得出來大概,面上仍舊不動聲色,她揉了揉眉心,看起來頗爲睏倦。
“出什麼事了?我怎麼就睡不好了,難不成這回走水燒的是我的院子不成。”
“這回不是走水。是上回走水的事兒有眉目了,縣老爺派人過來傳喚我們府中人,現在少主已經帶着李嬤嬤先過去了,您也趕緊收拾一下去吧。”
孟靈湘聞言,樂了,擺出一副八風不動的姿態來,“這事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去作甚。”
丫鬟愣住,“姑娘,您不想借此證明自己的清白嗎?是少主讓我來,請您過去的。”
孟靈湘冷冷淡淡道:“你們府中上下,九成以上的人等着看我倒黴,我不去,不是正中你們的下懷麼,你着什麼急。”
丫鬟哭笑不得,“縱是如此,少主也是關心您的人。再者,奴婢在這府中久了,也慢慢有些瞭解您的爲人,奴婢也相信,這走水一事,與您無關。”
“好,就衝你這句話,我就去那縣衙裡走一遭。”孟靈湘神清氣爽的起身,着衣。那丫鬟着急的要命,她卻老神在在。
其實,並非她不關心此事,而是,這事本就在她的掌控之下,所以她才能這般處之泰然。
坐着皇甫家提供的轎子抵達官衙的時候,縣老爺正在審案,那偷賣煤油的夥計正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招供。
“大人,小的的確違反了鋪子裡的規矩,收了一點好處,將煤油私賣給了皇甫府中的李嬤嬤,可小的不知道她是拿去幹什麼的呀,更沒有想到,她竟然會膽大包天的燒了皇甫大小姐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