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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琉闊步走出太和樓,身後跟着的陸何,擡眸小心翼翼的瞅了瞅自家主子,不敢吭聲兒,暗道這都幾天了,自打上回同江小姑娘見面之後,王爺終日沉着臉,當真是要嚇死人了。

今兒更是難得答應了應酬,可把那禮部尚書等人給高興壞了,要知道王爺素來寡言少語,平日都少說話,哪裡會私下答應他們的約見?這幾人還以爲王爺心情好,趁機想賄賂王爺,哪知竟被王爺狠狠責備了一頓,冷言諷刺了官員間的不正之風,嚇得那幾人當場軟了腿,這廂一個個如喪考妣,擔心自個兒的官職不保,心下卻是猜不透這位冷麪王爺心裡的想法。

陸何也不敢說話,識趣兒的掀起馬車簾子,瞧見王爺進去了,才長吁一口氣,翻身上了馬。

剛到王府大門,陸何瞧着玉磐院的小廝過來稟告,便勒緊繮繩稍稍彎腰去聽。聽了那小廝覆在他耳畔說的話,陸何這才面露笑意,衝着那青衣小廝道:“成,我知道了。”他笑着看着馬車,朝着車伕使了一個眼色,讓駕車的車伕將馬車駕到王府後門去。

坐在馬上的陸何頓覺神清氣爽。這下他的日子,總算不用再過得這般膽戰心驚了。

陸琉眉宇冰冷,想起那晚那小沒良心的話,此刻還氣得腦仁直疼。馬車停了,陸琉纔回過神來,他自上頭下來,瞧着不遠處的灰色高牆外,一顆鬱鬱蔥蔥的大樹下,裹着一襲紅色披風的小姑娘正攥着手、低着腦袋站在那兒。陸琉登時覺得額頭突突直跳,覺得這小姑娘就是專程來治他的。

江妙倒是沒注意到。她滿心歡喜的大着膽子過來,心裡已經想過了好幾種法子哄人,可沒一種是妥當的。先前她教導今月一套一套的,落到自己身上,只覺得有些力不從心。她自以爲聰明,其實只是個紙上談兵的。可想了太多,也沒預料到自己壓根兒用不上。

目下看着眼前出現的玄色錦靴,江妙的心提了提,之後才擡眸怔怔的看着他,翕了翕脣:“陸……陸琉?”他……不是走了嗎?

未等他應下,江妙便猛地撲進了他的懷裡,雙臂死死的抱着他,道:“陸琉……”

陸琉身軀一怔。大抵是沒想到,在這大庭廣衆之下,她竟然會主動投懷送抱。只是陸琉是個心細如塵的,適才瞧着她紅紅的眼眶,想着她興許是受了什麼委屈。他心一軟,欲柔聲安撫,之後又努力保持理智。這般沒良心的,他護着她做什麼?可眼下她低低的喚着他的名字,聲音帶着哭腔,便覺得先前她做了再罪惡滔天的事情,也是可以原諒的。況且她年紀還小。

瞧瞧,她還沒說話,他就已經替她尋好了藉口。她連臺階都不用尋,只需要在那兒一站,他自己就找了臺階下來了。

陸琉嘆息一聲,低頭親了親她被披風帽兜裹着的腦袋,聲音放柔了些,道:“隨我進去吧。”

不遠處的陸何,看着自家王爺這張黑沉沉的臉,登時變得柔情似水,只覺得王爺這臉變得比變臉譜的還要快。看看,眼下都如此,日後江小姑娘進了門,那王爺還不被這小王妃吃得死死的。嘖嘖,看來日後要在王府過上好日子,首先得討好小王妃纔是。

陸琉領着江妙自後門進去。

江妙並非頭一次來宣王府找陸琉,可這會兒陸琉不說話,她安靜的跟着他進去,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她剛纔來找他,一聽那小廝說他不在府上,以爲他不告而別,去岷州了。他這人素來硬心腸,做起事情從不拖泥帶水,那日她拒絕了他,所以氣得不跟她告別,也是在情理之中的。那時她慌得厲害,急得快要哭出來了。兩三年的時間太長,她恨不得自己插上翅膀跟過去。至於那小廝後來說的話,她心裡滿心都是懊惱,又哪裡聽得進去?

原來他沒走,他只是恰好今日出門了而已。

真好。

這麼一來,江妙的嘴角忍不住翹了翹。她乖巧的跟在他的身後,時不時擡眸傻傻的看着他,就像是個愛慕心儀男子的小傻子,覺得偷偷多看上一眼,也覺得心裡甜滋滋的。那就……再多看一眼吧。

只是瞧他這樣兒,想來還在生氣呢。

江妙柳眉微蹙,想着該如何哄他。待隨他進了房間,才迫不及待的伸手自後面抱住了他,將臉貼在他的背脊上。男人的身軀高大挺拔,孔武有力,這窄腰亦是硬邦邦的,她環着他,雙手不知該往哪兒放,透過衣袍,摸到一處凹地兒,便曉得是他的肚臍眼,爲了緩解緊張,指頭就下意識的摳了起來,而後道:“陸琉,我——”她好聲好氣想道歉,可剛抱上,卻察覺到雙手被他拿開了,江妙愣了愣,她本能的以爲,陸琉不會氣到那種程度,可眼下便覺得自己是低估了。

她急得不行,他把她的手拿開,她又重新抱了上去,死活不肯撒手。什麼臉面,什麼姑娘家的矜持,通通不要了。

不放不放,她是他的未婚妻子,怎麼能這麼小氣,一吵架就不要她了。江妙張嘴,隔着衣袍在他背脊上咬了一口。

“……妙妙。”

聽他終於開口說話了,江妙才聚精會神豎起耳朵聽,手臂愈發用力了些,略略擡頭看着他的背脊,下意識疑惑的“嗯”了一聲。

她都做到這份上了,他不會還要推開她吧?

江妙有些犯慫,這種事情,擱在平日裡她是不可能做的,可剛纔她在外面站了很久,明白自己對他的喜歡,比她想象的還要多。一開始她有些被他的外貌身份迷惑,只因爲上輩子沒嘗過男女之情,所以在曉得他心儀她之後,後知後覺有些動心。雖然從小被她爹孃和哥哥們灌輸她就給是被寵着的一個這種思想,可江妙明白,除卻自己的親人,外人沒道理一直慣着她。感情是兩方面的,她不能一直處於被動狀態。男人也會生氣,也需要哄。

察覺到他的手覆在她纏着的雙手上,江妙以爲他又要把她的手拿開了,這才急急嘟囔道:“我不放。”

陸琉低頭看了看自己腰上的小手,有些無奈的笑了笑,解釋道:“妙妙,我只是想進去換身衣裳。”

換衣裳?江妙一頓,從他的語氣中,也聽出了他的無奈。會錯意了,她的臉頰燙了燙,卻沒立刻鬆手。鼻尖兒聞着他身上的味道,發現除了平日的清冽氣息,還有一股濃烈的酒味兒。她知道他需要應酬,這大白天的,不可能是一個人出去喝酒了。想到了什麼,小鼻子又在他的身上嗅了嗅。

陸琉哭笑不得,握着她的手,轉過身低頭看着她這副小狗樣兒,沉聲問道:“聞到了什麼?”

意料之中,什麼都沒聞到。不過江妙被他說得有些臉紅,又對上他戲謔的眼神,才伸手推了推他,低着頭翹着嘴角,看着自己的鞋尖,催促道:“你不是要去換衣裳嗎?趕緊進去吧。”

陸琉沒繼續嘲笑她瞧了一眼她腦袋上的發旋兒,轉身進去換衣裳了。

江妙這才擡起頭來,看着紫檀邊嵌牙山水圖案屏風後面隱隱綽綽的男人,眼眸亮了亮。

等陸琉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就見江妙已經脫了披風,乖巧端正的坐在了屋內的太師椅上,瞧他出來,就立馬拘謹的站了起來。她靦腆的衝着他笑,讓他覺得心裡什麼氣都沒有了。給他一點甜頭,他就什麼事兒都順着她。陸琉無奈笑笑,自己就這點出息。

江妙忍不住往他身上看。見他換下錦袍,穿了一身寶藍色淨面杭綢直裰,顯得隨意些,有點家常的味道。只是他臉生得好看,怎麼穿都俊。先前她被逼急了,才什麼臉面都不要了,現下她安靜的坐了一會兒,倒是不知該從何下手了。想來“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還是挺有道理的。不過,此刻她也只是再而衰,還沒“竭”呢。

江妙袖中的拳頭捏了捏,主動走到他的跟前,猶豫了一會兒,才伸手戳戳他的心口,小聲道:“噯,別生氣了,成嗎?”她覺得自己的態度不誠懇,又認認真真道,“陸琉,我向你道歉,咱們不鬧彆扭了,嗯?”

他不出聲,她小心翼翼的擡頭看看他。

只是他素來面無表情的,此刻她也瞧不出端倪來。江妙稍稍垂眸,一雙大眼睛轉了轉,然後才豁出去了,踮起腳就往他的臉上親。一開始親歪了,只親到他的下巴上,江妙沒泄氣,再接再厲,雙手環着他的脖子,直接將身子吊在他身上了,小嘴朝着他的脣瓣一壓,胡亂的親了幾下。他沒反應,她繼續閉着眼睛親了一會兒,還張嘴輕輕咬了咬他的脣。

陸琉並非沒反應。他也正想着,該如何同她說話,畢竟這種事情,他不想這麼輕易就原諒她。小姑娘可以寵,但是不能寵得太過,現下她沒將他放在心上,若是他簡簡單單就原諒了她,日後還不知道會做出多少沒良心的事兒。他要把握一個度。

哪知他還沒開口,她竟然主動投懷送抱,一張小嘴,小狗般的啃着他的脣,令他有些受寵若驚,一時忘了反應。

陸琉心裡已經服了軟,卻有些享受此刻的軟玉溫香。只靜靜不作反應,等着她繼續親他。瞧着她這股蠻橫勁兒,啃得毫無章法,陸琉這纔有些把持不住,伸手就托住她的後腦勺,將薄脣壓得用力了些。平日裡她哪肯這般乖乖讓他親,只道她害羞,而他也不過做得太過了。

至於眼下……陸琉張嘴咬了一口。送上門來的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