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謝宜春一聲尖叫,穿破屋頂。
武晉臉色如常,沒有絲毫爲難,平靜地道:“只需退最近半個月內購入的。王府是雅林軒的老客戶,向來有半月之約,可無條件退換。”
謝宜春瞪大眼睛:“堂堂王府,連個首飾錢都付不起,說出去真是丟死人了!你去跟王爺說,休想,本王妃半件都不會退。”
“王爺說,王妃不退也沒關係,預算就是這麼個預算,王妃半月內購入的首飾爲八百七十兩,零頭便算了,每月一百兩共費八個月,也就是說,就當王妃將往後八個月的首飾錢給提前預支了。”
“一百兩一個月?”謝宜春竟笑了,“哈哈,你當我們王府是芝麻胡同巷子的王三姐家麼?一百兩還不夠本王妃添一付上好的翡翠鐲子!”
“王爺說,尋常人家二十兩便可過一整年,一百兩是富戶幾年的嚼用,很不少了。”
“可康王妃新置的累絲嵌寶銜珠金鳳簪子,一枝就要一百八十兩,照王爺的規矩,豈不是往後我身爲景王妃,只能用下等貨色了?”
“王爺說,偶爾添置貴重首飾可額外申請,不入每月百兩的預算。”
謝宜春氣結。
跟元恆申請,就要看他那張永遠不會對自己笑的冰臉,誰願意誰去,反正她不願意。
當下暗想,雅林軒不讓去,京裡還有昌玉軒,還有集美樓,我還不信王府會不去結賬。
可武晉像是看透了她的內心所想,還是那個可惡的平靜調調,不緊不慢地說:“王爺說,王府的珠寶首飾,定點雅林軒購置,若王妃去別的鋪子賒欠,王府一概不認賬。”
“啪!”
一隻杯子摔碎了。
“什麼玩意兒!王爺說,王爺說,有本事叫王爺自己來跟我說!”
謝宜春要氣瘋了,元恆到底說了多少,將自己的後路一條一條堵死,還有活路麼?
武晉望着地上的茶杯碎片,滿心無奈。王妃大人脾氣真的不太好,近幾年來,府裡的茶杯不知道換了多少,但凡王妃大人脾氣好些,買茶杯的錢省下來,都能添不少首飾了。
“王爺上朝去了,眼下沒法來跟王妃說。”
謝宜春一拍桌子,想要發作,可是一望武晉那張毫無表情的臉,砸出去的茶杯也像是砸在了棉花上。
一陣無力感涌上,頹敗地坐在了椅子上。
元恆回府時,已是夜色闌珊。
他與寶慶帝達成了默契,在京中呆到十一月再前往軍營,而十一月之前,他會一直在兵部當差。而兵部尚書一直由他的叔叔趙王兼任,在寶慶帝的授意下,元恆其實隱隱有接掌兵權之勢。
當初謝宜春也算待元恆好過幾日,正經等他吃飯,不過,也的確就幾日。再後來,府裡也就習慣了,王爺的晚膳擺在書房,王妃的晚膳則在她自己的屋裡。
元恆今日是在叔叔趙王那兒用的晚膳,幾位兵部同仁小聚,飲了些酒,帶着些薄薄的醉意。
下了馬車,雨還是密密地下着,易楓要替他打傘,元恆卻說:“我自己來吧。”接過了傘,緩步進了王府。
武晉已在等候,一見元恆回來,立刻迎上來,低聲道:“王妃在您屋裡。”
元恆皺眉:“沒進書房吧。”
“沒有,幸好書房關着。王妃在正堂等着。”武晉知道元恆是儘量不與謝宜春照面的,便道:“要不,您直接去近月小築?”
近月小築是景王府的一個特別所在,佔地面積不小,原本是爲元恆蜜月所建的“婚房”,可是建好後,元恆卻並沒有入住。
這也曾是謝宜春的心病,自她知道近月小築的來歷之後,她就認定,元恆從一開始就沒把自己當正經王妃。而元恆也懶得跟她解釋,從此,近月小築就一直空着。
然而它那麼豪華雅緻,卻被忽略得像一個盛裝的怨婦。
武晉提議去近月小築,也是因爲那兒完全配得上一個王爺的身份,而且離謝宜春的屋子也遠,圖個清靜。
可元恆擺了擺手:“不用了,我進去。”
武晉有些意外,可隨即又明白,自己府上這個王爺啊,表面溫和,脾氣卻是很倔的。
元恆的確不想見謝宜春,但那是他自己的屋子,沒理由要他迴避。
“王爺總算回來了。”謝宜春此刻也是個盛裝的怨婦,她原本甚是美貌,數年來,這美貌卻越來越凌厲,讓人毫無親近之感。
“去叔王家小聚。王妃何事?”他沒有生氣,聲音甚爲平靜。
兩個小廝過來,一人端上茶水,一人端上瓜果,放下後隨即退下。又有兩名小廝過來,一人端盆,一人捧巾,元恆在盆裡靜了手,又拿起巾子。巾子是熱熱的,輕輕地抹了臉,頓覺神情氣爽。
謝宜春一挑眉,顯然有備而來,問道:“王爺頭頂束髮金環,何價?”
元恆將巾子放回小廝舉着的托盤裡,說道:“金環乃叔王所贈,無價。”
謝宜春又道:“王爺足蹬朝雲寶靴,何價?”
元恆道:“朝雲寶靴乃內務尚服局統一爲皇子定製,無價。”
謝宜春不罷休:“王爺腰間瓔珞玉佩,何價?”
元恆道:“雅林軒物件,五百兩。”
謝宜春頓時得意起來:“王爺自己佩戴的玉佩就價值五百兩,卻規定妾身每月首飾購置不超過一百兩,這是何道理?莫非王爺的規矩,是專門爲妾身而定?”
元恆冷冷地望她一眼:“你想多了。本王並必要專門替你定個規矩。”
謝宜春道:“妾身已打聽過了,端王妃上月在雅林軒定製珠寶花了七百三十兩,康王妃是昌玉軒的老主顧,上月也花了五百九十五兩,連瑞郡王妃去次一等的集美樓,上月也花了三百七十兩。王爺卻給妾身下了每月只能花費一百兩的規矩,究竟是王爺覺得景王府低人一等,還是妾身低人一等?”
面對謝宜春的咄咄逼人,元恆卻異常平靜。他沒有被謝宜春激得動怒,卻也沒有無可奈何。
他望着謝宜春:“王妃最大的毛病,就是該計較的輕輕掠過,不該計較的卻揪住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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