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文郡主已經有一段時日沒出現在長壽宮,錦繡分外想念她。又仔細算着,竟是快到她臨盆的時間了。
這一日清晨,正在大殿。外頭忽然傳都烈世子和德文郡主前來請安。
跟着太后,這些王公貴族前來請安的也看得多了,頗認識了不少公主郡主。自從見識過這些高貴的女孩子之後,錦繡才知道,皇家的妹子也不是人人都美貌如德文的。
所以說太后選人,並不是瞎選。沒地位卻長得出衆的,當禮物送出去是最好不過。
德文郡主大腹便便,走路已經一搖三擺,小臉兒越發圓潤,透出母性的光輝。宛兒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欲給太后行禮。
“身子重,不用拘禮了,免了吧。”太后說得慢悠悠冷冰冰,也談不上慈祥和善。
錦繡心中高興,一直向德文微笑,只想着待她看到自己,便是看到的最美的錦繡。
可出乎她的意料,德文郡主起身後,被賜了座,太后略略地問了幾句,德文也緩緩地答着,可就是不看錦繡,像是完全無視她的存在。
錦繡有些摸不着頭腦,自己與德文感情甚篤,什麼時候避諱過太后了,也不用假裝看不到啊。
終於,德文郡主的眼光向錦繡這邊望了過來,錦繡趕緊堆起笑臉迎接她……
可是,那眼光又冷冷地從錦繡臉上掠了過去。
錦繡的心一沉,郡主是故意的,她絕不是沒有見到自己的笑容,她是在告訴自己:我們是陌路。
德文再跟太后聊些什麼,錦繡也聽不進去了。她瞅了個空,悄悄地走出大殿,打算在殿外等候郡主,弄個清楚。
轉眼間,真有人從大殿裡出來了,卻不是郡主,而是宛兒。
“宛兒。”錦繡直覺不大好,若在以前,德文郡主早就想方設法地出來見自己了,怎會讓宛兒出來。
宛兒的臉色也有些尷尬,低聲說道:“錦繡,我瞧見你出來,知你是想等郡主。不過,你別等了……”
“爲何?”錦繡覺得自己可能猜到了。
“郡主不會找你了,她生你的氣呢。”
“爲何?”錦繡追問。
宛兒輕嘆一聲:“若不是念着當初你對我有舉薦之恩,原本我也不該多嘴的……”
她望了望錦繡,終於說道:“你辜負了景王,將他拼了性命得來的珀後送給你,你卻轉眼就獻給了太后。郡主生你氣了。”
宛兒的話猶如當頭一棍,敲在錦繡頭上。
“郡主如何會知道,那景王知道麼?”錦繡着急地問。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宛兒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錦繡,郡主曾經當你是最知心的姐妹,從不嫌棄你只是個奴婢。若非你做得過分,傷她太深,郡主不會視你陌路。”
錦繡汗如雨下,內心交織着各種痛楚與悔恨。可這悔,只能自己生生吞下。
宛兒又道:“你與景王的糾葛,我不清楚,但我曾經聽世子與郡主說起過,景王爲了得這枚珀後,遍尋鮮越後裔,不僅付出了巨大的財力,而且經歷了生死考驗,孤身一人九死一生,終於活着回來。所以,也別怪郡主對你死了心……”
頓了一頓,終於說道:“已非一路,好自爲之吧。”
話音未落,都烈世子已經扶着德文郡主緩緩地走了出來,顯然殿內的請安已經圓滿落幕。
“宛兒!”德文郡主低低地喝了一聲,似是不滿宛兒與錦繡的交談。只是,到底還是在長壽宮的範圍,不敢太造次。
宛兒一聽,立刻緊張地走過去,扶住郡主的另一邊,再也不敢說話。
三人從錦繡身邊走過,錦繡張了張嘴,想喊郡主一聲,終究那聲音梗在喉間,怎麼都出不來。
郡主臉色並不好,看得出亦是愛恨交織,努力不去看錦繡,繃着臉從錦繡跟前經過。倒是世子回頭,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錦繡微微地顫抖。她失去了元恆,看來,也失去了德文。
她覺得自己頭暈目眩,幾欲暈倒,可是不行,這是太后的地盤,這大殿前,庭院裡,暗地裡不知多少雙眼睛,她只能……只能試着做一個“無恥”的人。
輕輕地,朝郡主遠去的背影行了個禮,當是送別。然後轉過身,孤獨地向大殿走去。
太后還在裡面等着她。
轉身,卻是宛月。那個沉默的姑娘,面無表情地注視着錦繡。
“你別無選擇。”她突然說道。
是啊,別無選擇。因爲她在長壽宮,而不在世子府。我們的位置決定了我們的雙腳,要麼走,要麼留。
這一切都像是宿命一般,離開的叫宛兒,注視着自己的叫宛月。
可是,千差萬別。
她步履沉重,卻要像無事一般踏入那個陰沉沉的大殿,深得好似即將要起暴風雨的海洋。
腳下突然轉過幾片樹葉。從深秋到初冬,終究還有不認輸的落葉在咆哮。
太后並沒有問她去了哪裡。可錦繡知道,宛月終究會將一切都告訴太后。她對自己的監視、對自己的拯救,一切都聽命於太后。
未過幾日,慕蘭很快發現了錦繡的異樣。
“你有心事嗎?”她問。
錦繡在慕蘭的小藥房裡,一樣一樣地聞着那些藥材。聽見慕蘭問,搖搖頭道:“沒有啊。”
“別騙我了,你最近一直這樣,雖說還是與我說說笑笑,可眉間有了憂鬱。”
錦繡笑道:“何醫女,你也醫心病?”
“你有心病,我便醫心病。”慕蘭將她手中的藥材奪過來,“別聞了,天天來聞,跟小狗似的,你識幾個藥了?”
“一個都不識,佩服你們鼻子靈的,我聞不出來。”
慕蘭斜眼望她,話中有話:“‘你們’是誰?還有誰鼻子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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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心中一動,難道自己不由自主地來聞藥材,心中其實還是放不下元恆?
“就是你們御醫院的人、御藥房的人。”她辯解。
“御醫院個鬼啊,你除了樑御醫,還認識誰?我纔不上你當。說的是景王吧……”
錦繡驀地擡頭,驚訝道:“你如何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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