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客的廳堂中,直到崔氏走了許久,江士恆還坐在主位上,目光仍是愣怔的。
他驀地低下頭望着手裡的那張庚帖,感覺燙手般顫抖了一瞬,卻又攥緊了一分。
這……這可是鎮國侯的庚帖吶!
想想自己不過是個在洛陽城裡不入流一個五品官員,竟然有機會做朝中地位顯赫的鎮國侯的岳丈!
這……這是個什麼事兒?!
管家江立從回事處回來便聽到了安國公府來了人,誰知他趕來了會客廳才聽說是安國公夫人親自來了!
見安國公夫人已經離去,他匆忙地進了大廳,卻見到老爺也愣在了主位。
這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他試探地問道:“老爺……那安國公夫人是來……有何事?有沒有什麼吩咐要小人下去交代的?”
聽到他的聲音,江士恆猛地回過神,“你……你快去將大小姐喚來此處!我有要事!”
江立見他如此正色,也來不及細問什麼,點點頭後便要往外趕。
江士恆想想還是不妥,急忙起身道:“慢着慢着!罷了……還是我親自走一趟吧。”
此時的梧桐苑裡,卻是一片寂靜。
沉默中,到底方嬤嬤還是先開了口,“小姐……您可是想好了?這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徐媽媽也在屋子裡來來回回走個不停,她嘴裡卻是喃喃道:“若是夫人還在便好了。”
這大小姐的終生大事……該是誰來操心呢?
雪硯瞥了眼沉思着的小姐,對方嬤嬤道:“嬤嬤,橫豎也只是定親,小姐離除服還有一年的時間,若是有何不妥,到時候再將這親事退了,另覓良胥,橫豎不能委屈了小姐……”
雨墨蹙着眉頭瞪着雪硯道:“你這小蹄子!盡是胡說,無緣無故退親?那我們小姐的閨譽又當如何?”
江錦言回過神來後聽到她們這番話也是輕笑了一瞬,“橫豎只是嫁個人罷了,你們莫不是嫌了鎮國侯府?”
想來前世自己執意要嫁給周承瑞的時候,她們也是這般的心急如焚的吧?
只是自己固執,不明白真正對自己好的人……
雪硯聽了江錦言的話後噗嗤一聲便笑了,“小姐,這個時候我們可都急得不成個樣兒,您倒好,還有興致調笑我們。”
方嬤嬤也是笑了,“咱們可都是白擔心,那鎮國侯可是洛陽誰人不知的?雖說是庶出的身份,可他能自己掙來侯位,那到底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再說了,那鎮國侯不是還救過小姐?我瞧着……倒是門極好的親事”
雪硯想了半晌,開口道:“的確……鎮國侯對小姐極好。”
雨墨卻是不言語,望着江錦言。
隨後她也笑了,“罷了,咱們可別在這兒添亂了,你們瞧瞧小姐的模樣便知曉了。”
江錦言這才放下了手裡已經涼透了的茶盞,佯怒道:“你們可是一個個兒的取笑我呢,哪有閨閣小姐在閨中談論這事兒的?”
徐媽媽見狀也是笑了,“咱們倒是關心則亂了。”
正說着,便有婆子隔着厚厚的門簾通報道
:“大小姐,老爺來了。”
江錦言點了點頭,這才起身理了理衣衫。
今日江錦言着了一身的素碟刻絲長裙,倒是簡單大氣的很。
雪硯同雨墨又替她正了正發間的累絲雙碟銀簪,攏了攏髮髻。
等到出了內室,江錦言便瞧見了正在外廳來來回回踱着步的江士恆。
江錦言忙行了一禮,“女兒見過父親。”
江士恆忙停住了腳步,轉過身後便急聲道:“錦言,方纔安國公夫人來了我們府上。”
江錦言也是一怔,安國公夫人……那便該是來提親的了?
這麼快?她臉色微紅了一瞬。
勉強鎮定下來,她問道:“父親……這是出了何事?”
江士恆輕咳了一聲,“原本這些個事都是該同你母親商量,可……哎……父親也知曉你也是個極有主意的,故而還是來問問你的意思……”
想到逝去的母親,江錦言垂下了眸子,“父親您說便是。”
江士恆也是嘆了口氣,“若是你母親等到這一天,也是……罷了罷了……”
說着他收起了思緒,正色問道:“安國公夫人是來替鎮國侯提親的,錦言,鎮國侯你也是見過的,你……可是願意?”
頓了片刻,他又說道:“鎮國侯的人品和學識都是洛陽衆所周知的,父親也是極放心的……況且安國公夫人親自來了,那也是極看重你的,若是你願意,此時定下親也好,你除了服便是及笄了,倒也不會耽誤了。”
江錦言低着頭,大半晌後低聲道:“女兒信服鎮國侯的爲人。”
江士恆欣慰地點了點頭,拿出了袖中的庚帖。
“這……本該是交給你母親保管的,如今……哎……錦言,這麼一晃,你都要定親了……”
江士恆盯着這張同方婉珺輪廓相似的臉龐,嘆了一回氣,將庚帖放下後便走了。
梧桐苑外的江立候了許久,見江士恆出來,忙問道:“老爺,如何?”
江士恆往前走着,頓了頓步子道:“去請二夫人來一趟,大小姐的庚帖也該送去了。”
這送庚帖的事,還得是女眷出面爲好。
江立點了點頭,看來大小姐的這樁親事也算是定下來了。
鎮國侯……那也是響噹噹的人物,雖是出身安國公府,可卻並不是什麼高門裡的紈絝子弟,這門親事是極好的。
梧桐苑外院打掃的福兒聽到這麼個消息,若有所思地揚着嘴角摸了摸自己頭髮。
這消息可不一般……這回得得銀子大概是能換個更好的簪子了!
而此時的江錦芊已經身處城南的花枝巷中了。
而江錦才住着的院子里正出來一個衣衫不整發髻凌亂、臉上脂粉極厚的女人。
江錦芊停下腳步,臉色一沉道:“你是什麼人?”
那女人不屑地側過了臉,似是不經意地滑落了衣衫。
她彎下腰,慢吞吞地撿起外衫,那渾圓的肩部密佈着的紅痕讓江錦芊又羞又氣。
那女人走近了一步,一臉的輕浮和調笑道:“喲,這小娘子……
莫不是江大官人的新歡?嘖嘖……據奴家所知,這江大官人可不是個看臉的,小娘子長得倒是絕色,不過瞧着這身子……只怕也入不了江大官人的眼……”
說着她慢悠悠地披上了外衣,還朝着江錦芊賣弄着***的姿態。
江錦芊一陣羞憤,揚手便要朝她的臉揮上去。
那女人更湊近了一步,身上濃烈的脂粉味兒將江錦芊都薰着了。
“喲,小娘子莫不是惱了?”
她臉色的輕浮笑意讓江錦芊憋紅了臉,“你給我滾!”
那女人也不理她,自顧自地繫好衣衫,鼻子裡哼了一聲,“長得漂亮又如何?功夫行不行啊?活該自己男人在外頭拈花惹草……”
江錦芊來不及細想,拿起手裡的錢袋便砸了上去。
那女人笑着接住了錢袋,湊近了挑着她下巴眯着眼睛道:“你男人已經付過銀子了,你這是想怎樣?”
一旁嚇傻了的詩情連忙衝了過來,“你放開我們小姐!”
江錦芊身後已經靠到了牆,她掙扎不了,只好瞪着那女人,“你算個什麼東西!敢這般對我!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那女人低頭瞥了眼她顫抖不已的肩,笑得極嫵媚,在她耳邊道:“怎麼?莫不是小娘子還是什麼大家閨秀?還是……高門貴女?”
江錦芊臉色通紅,死死地瞪着她,“你到底想怎樣?!”
那女人笑得自在,“來這花枝巷的女人……不是靠牀上掙錢的,就是來找自己男人的……小娘子,你呢?”
詩情忙上前要拉開這女人。
這女人嗤笑了一瞬,這才後退了一步,將手裡的錢袋往江錦芊的腳邊隨意一丟。
“這錢可要收好了,江大官人興許明兒還得給我呢。”
說着她扭着腰肢往巷子裡頭走了。
詩情忙上前來,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江錦芊。
江錦芊羞憤交加,一個耳光便甩了上去,“賤人!”
詩情捂着臉不敢說話。
江錦芊一把推開她,“還不快把錢袋撿起來去!”
說着她便沉着臉進了江錦才的小院。
一進了院子,她便高聲對着內室的木門道:“哥!你一定要同那些個不三不四的女人混在一處?!”
殘破的榻上,躺着的江錦才聽到了院子裡的動靜,這才慢悠悠披了件外衫出了內室。
他伸了個懶腰,語氣晦暗不明道:“錦芊……你覺得我現在還要忌諱什麼?還要做出個什麼模樣?去給誰看?”
他嗤笑着坐在了院中的石凳上,那一旁的石桌是大家子裡頭磨損後丟出來的,已然是缺了角,看上去極其的破敗。
江錦芊瞥了一眼滿是灰塵的石凳,到底還是沒坐下去。
她瞪了一眼江錦才,“哥!若是江錦程出了事……你就這副模樣,爹爹怎麼會想到你的好?!”
江錦才冷哼了一聲,“這麼久了,你可曾想到過什麼主意?”
江錦芊咬了咬脣,“哥,你可知道華砂散?”
江錦才皺着眉頭盯了她良久,“你想做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