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正平帶領着衆多官員,回到永昌郡守府衙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此時的永昌郡城,四處燈火通明,宣告着今夜又將是一個祥和而安靜的夜晚。
殊不知,永昌的郡守府衙之中,卻是氣氛詭異。
“八皇子,別來無恙!”夏正平剛一走進政事堂,便是有人起身緩聲說道,“未曾通知,怕是有所不方便吧?”
夏正平擡眼看着眼前的情景,並沒有感到什麼意外。事實上,這些人一到永昌,就有人暗中通知了他,並不像是眼前的張廷敬說的那樣,自己不知曉這個事情。
沒錯,眼前的這些人,正是宗人府的,那個問候夏正平的人,正是宗人府的府主——張廷敬。
夏正平神色沒有任何的變化,而是直接走到了自己的桌案前,衆多官員,列於政事堂兩側後,他纔開口說道:“廷敬大人,此來何事啊?”
原本一衆略微顯現奇怪神色的官員,此時臉色就是變得更加古怪起來。張廷敬是宗人府的府主,他來到永昌郡做什麼?宗人府是幹什麼的?很多人都是無比清楚,自然不由得心裡活動開來了,難道說眼下的八皇子殿下,惹來了什麼事?
驀地,很多人便是明白過來了,似乎巴子平這個州牧,去了濟州吧?而宗人府,卻是從濟州而來,莫非這其中有着什麼關係?要知道,衆人都是明白,巴子平爲什麼要去濟州,很大程度上,是跟夏正平有關的!
“大夏皇子並永昌諸官接旨!”
張廷敬只說了這麼一句話,同時手中拿出一份明黃色聖旨帛書,這足以說明了許多情況。衆人見此,慌忙跪下,而夏正平也是起身,走到了政事堂中央,面朝着聖旨彎腰。他並沒有像那些官員那樣,跪拜在地,只是因爲他是皇子這個身份的原因。
夏正平的臉色,也絲毫沒有看出什麼變化,只是他的雙眼,緊盯着張廷敬,等待着張廷敬的下文。
張廷敬自然感受到了夏正平的目光,便是緩緩展開聖旨,高聲朗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有巴州州牧巴子平,告發八皇子夏正平濫用臨機制宜之權。朕又接奏報,明白事出有因,勘查無誤,未杜絕悠悠衆口,特敕令宗人府前往永昌調查此事。然無論事情是否符合,着令夏正平返回永昌,其餘永昌諸官依舊!”
話音落下,衆人的心裡,便是放鬆了下來,看樣子聖旨的內容,並不是衝着自己去的。或者說,他們心中猜測的不錯,聖旨上所說的東西,的確是跟巴子平狀告八殿下的事情有關。
那麼也就意味着,眼下的宗人府前來永昌郡的目標,正是夏正平。
“殿下,接旨吧!”然而,張廷敬宣讀完聖旨後的片刻,整個政事堂便是陷入了一陣詭異的寂靜之中,不得已張廷敬合上聖旨,咳嗽了一聲,提醒着夏正平,“你若是接了聖旨,我也好照着上面的東西辦事!”
然而,夏正平只是拱手彎腰,似是沒有聽到張廷敬說的話一般。衆人見此,便是有些奇怪,殿下這是怎麼了?爲什麼不接下聖旨?難道說,這聖旨之中的事情,有什麼貓膩嗎?難道,殿下不想回去永昌嗎?
當然,這最後一個想法,自然是左善言所想的,他是認識張廷敬的,知道宗人府的人素來公事公辦,很少受到外力的影響。所以,在他的潛意識之中,已經斷定,宗人府此來,怕是就是爲了處理巴子平提交上去的事情。
張廷敬見此,也是好一陣尷尬,眉頭一皺了,便是道:“殿下,您若是如此,怕是要抗旨不尊了!若是抗旨,我便是有着足夠的理由,將您捕拿!更何況,抗旨的罪名,乃是要殺頭的!”
宗人府的其他人員,很多人也是皇族之人,他們自然知道夏正平的。聽着張廷敬這麼說話,又是見着夏正平不接聖旨,也都是眉頭一皺,紛紛出言附和。
“殿下,抗旨不尊的罪名,乃是悖逆之事,縱然死罪可饒恕,但是活罪卻難以逃脫。難道您想被貶爲庶民,逐出皇族嗎?”
“是啊,殿下!無論調查的結果怎樣,都不會傷害到您的。就算您被帶回了濟州,也不過是回去繼續過着皇子的生活!”
“皇帝陛下,可是十分想念您的!”
一陣附和之後,夏正平方纔直起身子。不過,夏正平依舊沒有接下聖旨。衆人雖然奇怪,但也沒有太多的想法,因爲他們看不透夏正平。因此,這些人只是將目光盯向夏正平,想要看看他究竟有什麼動作,或者是聽他究竟有什麼說辭,而不接這道聖旨。
僵持了良久之後,政事堂裡的空氣有些詭異。
此時,夏正平方纔開口道:“廷敬大人,您既然身爲宗人府的府主,想必也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吧?”
“不知殿下所發問的究竟是什麼事情?”張廷敬有些疑惑,不明白夏正平的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很是奇怪,“殿下,還是快快接下聖旨吧,這對您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更何況,回到了濟州,說不定陛下考慮到之前的事情,會把你重新立爲太子呢?”
張廷敬雖然是這麼說,不過在他心裡可不是這麼認爲的。濟州的地盤上,金鑾殿的文武大臣之間,早已經是流傳着許多不實言論,其中就是包括夏正平被複立的一說。
但是,這些言論之中,大多數是關於皇長子夏默宇的。朝中畢竟守舊派的人居多,認爲在嫡長子繼承皇位的制度下,不管皇子的品性能力如何,夏默宇身爲嫡長子,就應該繼承皇位,或者說是被立爲太子儲君,從而入主東宮!
更有甚者,朝中的大臣,還有言論宣稱,許多親近皇長子的人物,都在暗中聯合着,準備在某個時機,逼迫皇帝陛下,親自下旨,將皇長子夏默宇立爲東宮!
張廷敬沒有去查實這些言論,但在他看來,皇帝的這道旨意,確實有些奇怪的。或者說,在這道旨意到張廷敬的手中之前,他得到的消息,僅僅是要去永昌郡調查巴子平所說的事情罷了。並沒有說明,要將夏正平帶回濟州的事情。
難道,八殿下看出了這道聖旨上,有什麼貓膩嗎?可是,誰敢修改聖旨呢?張廷敬越往深處想,越覺得有些可怕,可能這個背後,暗藏着一個驚天的秘密,而自己尚且被矇在鼓裡。要不是夏正平拒絕接旨,恐怕自己還想不到這一層關係。
此時,張廷敬已經不敢繼續往下去想了,怕是會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煩!皇位爭奪,乃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的事情,稍有不慎,甚至是城門之火殃及池魚,張廷敬可不願意承擔這樣的池魚之災!
夏正平見着張廷敬陷入了思考,咳嗽了一聲道:“我所說的事情,就是三句話而已!”
“殿下請講便是!”張廷敬將聖旨握在手中,等着夏正平的下文,“若是殿下說得對,我回頭稟告陛下便是了!”
夏正平聞言,便是點了點頭,緩步走到自己的桌案前,淡然說道:“我聽說過這些個言語,兒在外,父之命有所不從;臣在外,帝之命有所不遵;將在外,君之命有所不受!我現在是大夏皇子,又做了永昌郡城的郡守,同時提領着永昌郡城的守衛士兵數千人,可謂是兒、臣、將三者的身份一應俱全了!”
“既然三者身份都是,那麼是不是意味着,這一份聖旨,我沒有必要接下?”
夏正平很是自信的說着,旋即便是坐下了桌案,冷冷的盯着張廷敬。
“啊——”當夏正平的話音剛落,政事堂裡除了夏正平以外,所有人的心中都是暗自吃驚了一下。
殿下這可是在公然抗旨啊!他這是想要做什麼?難道,他真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說,殿下本就是不想接受這樣的聖旨,尋思着某種託詞,從而拒絕了張廷敬。
張廷敬此時也有些愕然,他竟然提不起一絲的言語,來反駁夏正平的言論。然而,他終究是宗人府的府主,在聽着夏正平的這幾番言語之後,臉色旋即變得陰沉起來,道:“殿下這樣子說,那意思可是不準備接受這樣的聖旨嘍?也就是說,我能否這樣子理解,您要抗旨不尊?”
“誠然如此!”夏正平的聲音很冷,聽在衆人的耳中,感受不到任何的情緒色彩,“廷敬大人聽得沒錯,我不準備接受這樣的一道聖旨!”
“哼,你這是抗旨不尊!”張廷敬再一次冷哼,揮了揮手,“來啊,宗人府衛士何在,將這個抗旨不尊的皇子,給我抓回去!”
“放肆!”夏正平暴喝一聲,“羽林二十九將何在?”
事情變化得太快了,永昌諸官包括趙靈吉、左善言一衆人在內,竟是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就見得一衆身着盔甲的士兵將軍,從政事堂之外衝了進來。那些人,自然是夏正平口中的羽林二十九將,其中包括南山客、關長雲等人。
張廷敬見此,面色一冷,旋即想到了某些東西,喝道:“悖逆皇子,你……想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