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靈帝,瑞和二十四年十一月十七日,永昌郡城的天空中,鵝毛狀的雪花,慢悠悠的飄落下來。
在告知蜀王來使實際情況後,夏正平便是一大早,將他送走了,而後登上了城樓,望向了南方。
南方的天際,天斷山脈,連綿不斷,映入了夏正平的眼中。
“駕——”關長雲騎着快馬,疾馳在南門前的大路上,很快便是來到了城樓,尋到了夏正平。
夏正平望着南方天際:“情況如何?”
“已經探得南蠻步甲四萬,騎兵兩萬!距離永昌郡城,已經不足二十里了!”關長雲神色嚴肅,“請殿下速速離開永昌郡城,免得遭遇不測!”
“我身爲永昌郡守,若是我走了,便是棄城不顧。棄城不顧。臨戰脫逃的罪名,難道你不知道嗎?”夏正平面色有些陰沉,“集合你們二十八個人,到城樓上來,待會按我說的做!”
“對了,不用叫南山客了,他受了傷!”
關長雲聞言,不再說話,而是點了點頭。身爲護衛士兵,他們自然明白自己的職責,保護好夏正平就行了。至於,夏正平做怎樣的決斷,不是他們能夠參與到的。
夏正平見關長雲離去,便是轉身望着永昌諸官,這其中包括程湯與張克勤:“昨天,雛鳳何士元先生,已經爲本殿下獻上了一些計策,主要是如何禦敵的。而至於安撫城中百姓,卻是未曾提到,你們能都說說吧!”
烽火臺上狼煙起,任誰都明白,永昌面臨着怎樣的危機,這些官員自然也是知道的。正是因爲如此,他們面上的神色,都是極爲嚴肅的,不敢隨意說話。
大戰紛起,遭殃的永遠是百姓黎民。這一點,夏正平是極爲清楚的。
關長雲的報告說的很明白,南蠻軍隊,共計六萬人馬,行將抵達永昌城前。
“殿下,還是早早撤離爲妙啊!你是皇子,那些百姓,可以拋卻不管!”
“是啊,這些賤民們死於戰火,也是他們的歸宿!”
不知是哪兩個官員,說出這兩句話來,衆人聞言,皆是色變。尤其是夏正平,面色陰沉,指着那兩人說道:“你們這些做官員的,爲何不考慮百姓的死活?”
“本殿下是人,難道那些百姓就不是了嗎?你們兩個,就不想想,太祖陛下,是如何得到天下的嗎?得人心者得天下,人心不穩,就算我有六十萬大軍,我也未必能擋得住南蠻他的六萬兵馬!”
“做官做到這份上,你們兩個,真是令人好生厭惡!”
夏正平越說越氣憤,手指都快發抖了,直說的那兩人,面色羞紅,不再言語。
“城中百姓,這幾日的確處於慌亂狀態,我等也沒什麼好辦法啊!”程湯幾人搖頭嘆息,這種事情很棘手,打仗哪有不傷及無辜的?如果不傷及無辜,不死上幾個人,就不叫打仗了。
夏正平皺了皺眉頭,道:“張克勤,你立刻攜書前往巴郡,尋到州牧,稟報情況!此時,巴州州牧,恐怕比我們還要着急啊!”
“下官明白!”
正說話之間,南門之外,一處大道上,傳來無盡戰馬嘶吼的聲音。
夏正平看的清楚,大雪紛飛之下,一隊隊騎兵,快速馳來。看着上面的大夏旗號,夏正平鬆了一口氣,知道昨日下午,派遣陳乾去往彰徳郡借兵的事情成功了。
“這一下,我等只需要固守城池,就是可以了!”有人見此,趕緊說道,“永昌之城,城池堅固,深溝高壘,足可以守得住!”
“南蠻自恃武力,想要強攻,恐怕需要些時日啊!”
待得領頭的陳乾,上來南門城樓後,夏正平詢問了些細節,思量了一番才說道:“將這五千騎兵,留下一千人,駐紮在城裡。你率領其餘的四千,分成四五隊,等南蠻大軍到達胡家屯,駐紮數日後,再去騷擾他們的糧道。記住,分處同時騷擾!”
夏正平自然是根據雛鳳提供的辦法,來決定策略的。雖然同樣的辦法,都是騷擾糧道,讓南蠻後勤不安,但是,用五千兵馬去騷擾一處糧道,和五千兵馬分兵騷擾不同地方,完全是不同的效果。
前者,南蠻軍隊可以立刻發現,並能守護住糧道;而後者,雖然也能夠立刻發現,但是糧道各處被襲擊,想要派兵增援,卻是極難的。而且,後者起到的效果,要比前者好得多,可以讓南蠻疲於應付後勤。
這一點,也是夏正平想了一夜纔想出來的。
大軍進攻,糧道最爲重要。
“那駐紮在城裡的一千軍,該如何調撥?”陳乾疑惑,怎麼跟昨日商量的計策,有些不一樣?
夏正平伸頭望了望城樓下,數千人馬,列陣排在大道上,思索了一番道:“南蠻強攻城池的話,這一千兵馬,能夠居高臨下,抵擋一陣子,爲你們進攻蛇谷出口,爭取一定的時間。若是我城頭上多立旌旗,大開城門,南蠻誤打誤撞,進了永昌城,這一千騎兵,就是何先生口中的伏兵!”
何士元的計策,自然是極爲有用的,只不過精益求精,謹慎小心的夏正平,總覺得需要做到萬無一失才行。或者說,夏正平這麼做,爲了以防萬一。
陳乾聽着,神色嚴肅,使勁點了點頭,便是明白了。
南門大道上的戰馬嘶吼聲音,逐漸消失。夏正平正要給諸官,安排事情做的時候,又見一道飛騎而來。
這飛騎不是別人,卻是南蠻來使。
夏正平與來使見面,並未說太多的話,他明白,這是大戰前夕的下戰書階段。
“南蠻大酋長戰書:近因南蠻多災,百姓無食,又聞永昌之城,民富糧足,本酋長特率領馬步軍共計六萬,前來借糧!約會之期,十一月十八日正午,與永昌城南門外相戰!”
南蠻來使,身穿窄衣窄袖,極爲單薄,大寒的冬天,讓人看了都覺得自己身體直哆嗦。然而,那人似乎沒有感覺到寒冷一般,將戰書竹簡,往夏正平面前一丟粗聲道:“若是不借糧,屠了你全城!”
“放肆!怎敢如此羞辱我家郡守?非斬了你不可!”程湯聽着戰書內容,又見得南蠻來人如此猖狂,早已按捺不住,暴跳如雷,“南蠻子,氣煞我也!”
夏正平神色冷淡,如同這大寒的冬天一樣,沒有任何的溫暖。他心中憋了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奇恥大辱啊,南蠻這是在羞辱自己啊!
那種丟戰書竹簡的動作,簡直就是一種看不起人的態度!
夏正平雖然如此憤慨,但依舊忍了下來,他弓下腰,緩緩拾起了戰書道:“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原書批迴,明日相見!”
侍從聞言,立刻從城門樓子上的殿堂裡,取來毛筆,交到了夏正平手中。
夏正平在竹簡上每寫一個字,就感覺,自己的心臟,如同刀刻一般。持續了須臾,方纔寫完:“南蠻欺我太甚!”
說着,他將戰書扔在了地上,心中憤憤,連連後退道:“爾等南蠻,不知輕重,來伐上國,我必要你們有去無回!”
他心中憤憤的,自然是剛剛來使的態度,他從來沒見過這種居高臨下的使者。那種態度,就彷彿是,南蠻已經滅了大夏神朝一樣。
所謂成王敗寇,還沒打起來,怎麼就知道了結果了呢?唯一的可能,就是南蠻從來就沒有把永昌這裡的兵馬放在眼裡,否則的話,他們哪裡來的自信呢?
“據我瞭解,永昌城中的兵馬,並不能和我南蠻大軍相抗!”來使冷哼,“區區五千守軍,何足道哉!”
“更何況,你那五千守軍,現在正在建寧郡附近呢,如何來救你們?”
“要不是我家大酋長的心中,只是爲了借糧這一念想,否則的話,早就佔領了你們這座永昌空城!”
“亦或者說,金戈鐵馬之下,就叫你滿城遭誅,滅了你們大夏!”
他的這幾句話,夏正平聽得格外仔細,心中又是想起了陳旭、何長風所說的薛離調兵一事,大概明白了其中的某些事情。只是,他沒有當麪點破,憋在了心裡。眼下,還是要以南蠻爲重,回過頭來,再收拾薛離。
南蠻來使,甚是驕橫,絲毫不把夏正平和永昌衆官放在眼裡:“你,把戰書撿給我!”
他指着的人,正是暴跳如雷的程湯。
程湯麪色陰沉,但又見得夏正平如此忍讓,也只得壓下了心中的怒火,只是啐了一口,緩緩撿起了戰書,遞給了南蠻來使!
待得南蠻來使走了許久之後,夏正平心中的那一股悶氣,才緩緩呼了出來:“你們都看到了嗎?”
他的聲音極爲嚴厲:“這就是那野生的南蠻子的態度!”
“我大夏神朝,立國數百年以來,四方臣服!可這幾年呢?哪一個附屬國家,不是趾高氣揚的,敢騎在我大夏神朝脖子上拉屎?”
“就連這小小的南蠻子,也敢羞辱本殿下?”
“就是到了這個境地,他薛離也沒發書過來,要率領五千兵馬和鎮南關的那兩萬調兵回來!”
“就是到了這個緊急關頭,他薛離,還在想着如何奪取我屁股底下的位置!”
“難道,他不知道,大夏亡了,永昌城破了,他那坐了二十年的郡尉,還能保得住嗎?”
夏正平也不做作,直接說出了南蠻入侵的本質。
此時,衆多永昌官員,站在城門樓子上,盡皆沉默,因爲八殿下說的事實,無法反駁。
只是,一片片陰沉的雲彩,在永昌城上空漂浮着,雪更大了,也更密了。
所謂,大戰起兮雪飛揚,大概就是這個場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