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住蛇谷出口的那一千兵馬,按道理來說,是屬於大夏朝廷的軍隊,並不屬於地方,只是一千人規模的編制,實在太小了,因而那一千守軍是由永昌郡郡尉託管的。又由於性質上的原因,身爲永昌郡郡尉的薛離,是無法擅自調動的。
也就是說,永昌的五千兵馬,並不包括蛇谷出口的一千,如果薛離想要出兵協助建寧郡剿除山賊的話,那一千兵馬是無法調動的。
可現在的事實是,那一千兵馬,已經遠離了蛇谷出口,那就意味着薛離確實調動了這一千兵馬。
薛離,他究竟想要幹什麼?二三十年的軍旅生涯,難道他不知道,蛇谷出口的重要性?要說不知道,只有鬼才會相信!
何長風心中不由得冷哼一聲,這個不知死活的薛離,想郡守之位想瘋了吧?就算這樣,也總不能拿永昌郡郡城的安危開玩笑吧?
現在的何長風,說實在的,屬於中間派,但又有些傾向於夏正平的,否則的話,他也不會這般想。
見着夏正平疑惑,何長風神色嚴肅的解釋道:“殿下,那多餘的一千兵馬,原本駐守於蛇谷出口的,如今看來,已然被薛離郡尉調過去的。”
夏正平聞言,心中倒吸了一口涼氣。蛇谷出口的駐兵,他倒是在皇宮文書中見到過描述,專用於守衛蛇谷中各處險要地勢的,以防南蠻偷渡蛇谷,襲擊巴州永昌。
一旦那裡的守軍被調走,鎮南關就成了擺設,南蠻可以藉此直搗永昌。
怪不得,烽火臺上狼煙起,原來都是因爲薛離!
政事堂中的衆人,除了雛鳳何士元,皆是恨得牙癢癢。
只是衆人都明白,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因爲誰也不敢確定,薛離擅自調動蛇谷守軍,究竟是故意的,放風出去,勾結南蠻;還是鋌而走險的,只是爲了調兵,協助建寧郡,又恰好被南蠻知道?
現在,最關鍵的,是如何禦敵於城門外!要知道,此時的永昌郡郡城之中,許多百姓正在收拾東西,準備時刻逃離。
一想到這些,幾人的目光,便是看向了雛鳳,他依舊是那種漫不經心的樣子,讓人看在眼裡,心裡卻萬分焦急。
何士元似乎感受到了衆人的目光,略微收斂了些,繼續說道:“六千兵馬在這個位置,想要要求他們回援,已然不可能!”
他口中的位置,是建寧郡附近的一處山區,距離永昌郡極遠。
看樣子,雛鳳何士元,是明白永昌郡無兵的境況的!
“但是這裡,有五千輕騎!”何士元又指了一處帛書地圖上的標記,那裡是距離永昌郡最近的一座郡城——彰徳郡,“這裡是一處平原,地勢開闊,因而有五千輕騎。”
“如果星夜派一人前往求助,明日正午,便可將五千騎兵帶過來。”何士元此時言語舉止,已然不再像是一個狂徒,卻像是一名指點江山,排軍佈陣的謀士,“五千騎兵,沿着這條路,可以繞到南蠻大軍後方,騷擾它的糧道就行!只需要騷擾,也不要截斷!”
“南蠻糧道,必從蛇谷出口開始,經由這條路!從蛇谷出口到永昌之間,獨有這條路平坦寬闊,適合糧車行進!”
何士元一邊指着帛書地圖上的幾條線路,一邊說着自己的謀略。
夏正平聽得仔細,待得他講完後,便是看向了陳乾:“陳乾,你快馬加鞭,速去彰徳郡,拿着我的腰牌,去求救那裡的郡尉,他必會答應。”
腰牌,是皇子的象徵,具有一定的權力。帶着腰牌去,等同於夏正平親臨彰徳郡求援。皇子被困,求援騎兵,若是不答應,那便是犯了保護皇子不力罪名,輕則抄家,重則滅族!
因此,夏正平會說,彰徳郡的郡尉,必定會答應這一請求的。
陳乾凝重的點了點頭,接過了夏正平手中的腰牌,旋即離去。
何士元見此,神色之中顯示出了一抹讚許,繼續指着地圖說道:“這裡是胡家屯,南蠻若是行進到這裡,肯定會在這裡安營紮寨。距離永昌郡城,約莫五里地。”
“五里地!”衆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麼近?”
“屆時,將由兩種情況出現。南蠻大軍,強攻永昌郡城,城中無兵,攻之必破。若是如此,可以命令那五千騎兵,徑取蛇谷出口,堵住那裡,絕其糧道,同時請焚盡永昌城中的糧草,給南蠻留下個空城。”
夏正平一聽,便是有些明白了。
空城一座,沒有糧草供應,這簡直就是一招絕戶計啊!
困死、餓死南蠻,不用自己出手,危機就解決了。
“若是南蠻圍而不攻,請大開四門,城牆之上多立旌旗,卻指派少許士兵來往巡查,城中一切照舊!五千騎兵只需要騷擾糧道就行,讓南蠻首尾不能相顧。”
“南蠻性格多疑,大開四門,一切如舊,城牆之上不見士兵,必然認爲兵馬埋伏在城中,待其入城聚而殲之,其實不然。”
這分明是一出空城計嘛!
夏正平有些感慨,若是論把握人性,改革政治,他也許因爲現代人靈魂的緣故,遠超於何士元,但若是論排軍佈陣,出謀劃策,十個自己也比不上他。只是,夏正平心中有些擔憂,便是開口問道:“若是第一種情況,南蠻強攻的同時,派重兵守爲蛇谷出口怎麼辦?”
“鎮南關不是有陳國舅嗎?向他請求調兵協助!南蠻的步甲士兵,可以以一當十,但是騎兵不行,因此以騎兵剋制南蠻步甲,是最好的辦法!”
夏正平聞言,已然明白怎麼做了,便是向着趙靈吉說道:“即刻前往鎮南關,帶上我的髮簪,向國舅爺求救!同時,搞清楚,爲什麼國舅爺會派兵兩萬協助薛離!“
他一邊說着,一邊將頭上的那根髮簪取了下來,交給了趙靈吉。
這種髮簪是特製的,一般只有皇子纔會佩戴,見腰牌如見本人,同樣的,見髮簪也是如同見到夏正平本人!
趙靈吉神色嚴肅,接過髮簪後,立刻走出了政事堂。
何士元見趙靈吉走遠,看了看夏正平,打了一個酒嗝道:“這些,都是小計謀,所謂殺人何須用刀,退兵又何須大軍出擊?“
“難道,先生還有更巧妙的辦法?”夏正平一愣,“還請教於我!”
“有時候,流言也是能殺人的!”這話卻不是何士元說的,反倒是何長風,“南蠻各個部族,酋長之間,多有猜忌,且互相爭奪大酋長之位,若是派人去南蠻之後,散佈流言,說有酋長,趁此機會想要奪取大酋長的位置。那麼,大酋長孟傑,必然坐立不安,遲早退兵。”
“如此一來,不光光是永昌郡的南蠻之危可以解除,蜀南三郡的也可以。”陳旭補充道,“難道殿下,卻是忘了南蠻的一些事情嗎?”
何士元打了一個酒嗝,捲起帛書地圖道:“他們說的沒錯,這是關鍵!”
話音一落,何士元便是帶着帛書地圖,緩步走出政事堂,繼續道:“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的任務也完成了。殿下您母親昔日在襄州,施捨稻米給我的恩德,已然了卻,我心裡也好受多了!殿下將來要是想見到我,就去襄州吧!”
這話說的極怪,夏正平一愣,卻是不知該如何回答,難道自己母親陳姬,當年就見到過何士元?只是這麼一想,何士元的身影又是不見了。
那個時候,何士元大概七八歲吧?
夏正平扭頭望了望何長風與陳旭,想知道些什麼。通過
陳旭似乎記起了什麼一樣,道:“殿下,十六年前,陳姬娘娘正懷着您,那時襄州大旱。陳姬娘娘心善,求得陛下,親去襄州,賑災救濟,大概是那個時候,發生了些什麼事情吧?”
夏正平有些頭疼,不再去多想,便是道:“眼下之事,卻是南蠻入侵最大,你兩人即刻去往南蠻之地,依計行事!”
他說的計策,自然是前往南蠻後方,散佈酋長奪位的流言。
正如何士元說的那般,流言殺人不長眼,流言也能使百萬大軍退卻!
兩人點了點頭,便是退了下去,各自準備了起來。此時,這兩人的心中,只有一件事,抵禦南蠻!
永昌南門,烽火臺上的狼煙,越來越濃,警告着城中百姓南蠻的入侵。
烽火臺,五里一座,直達巴州治所巴郡!自下午時分,蛇谷出口狼煙燃起,到了晚間,巴郡的諸多官員已然知曉。
只不過,那些官員,並未行動,出謀劃策如何禦敵,而是在等待着南蠻具體消息。烽火臺狼煙,只是起到一個警戒作用——南蠻入侵,讓沿途郡城,做好禦敵準備。卻不能傳遞出具體消息,這是一個弊端!
晚間的時候,夏正平動用私兵,讓關長雲出城打探消息,看看南蠻大軍到底有多少人。
南蠻入侵,永昌首當其衝,自然要掌握第一手信息才行。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就算雛鳳之謀,也要建立在知己知彼的基礎上!
想到雛鳳,夏正平就有些好奇,十六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會使得雛鳳那麼輕而易舉的幫扶自己?
只是,眼下南蠻最重,這些事情,也只能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