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烈烈,暮沉,晚霞猶紅。
天涯山九重天上,楚羽孤單的身影坐在離夕陽最近的地方,可他不是一個人,他的身旁還有一個女子,一個身穿紫色衣服的女子,看那背影儼然一副幸福的模樣,之時此時卻讓人感到二人的身影更加的孤單。
細細的看去,那紫色衣服的女子,臉上一片慘白,顯得非常難看,靠在楚羽的肩膀上一動不動。而走在他們面前纔會發現,原來那個女子的胸口已經被鮮血染紅。
這女子正是紫蝶,楚羽爲了完成她的心願,不顧天涯山的重重阻擋,一路衝上了九重天,與她靜靜的看着夕陽西下。
紫蝶因爲傷重,此時早已沒有了呼吸,可是楚羽卻一直沒有動,任憑她靜靜的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呼吸平緩而安靜,似乎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會驚醒身邊的女子。
山風悠悠吹過,紫蝶飄揚的髮梢不聽話的擋住了楚羽的視線,楚羽許久之後才很細心的將那縷頭髮撥回紫蝶的耳後。
安靜的外表下,他的心如同一片波濤洶涌的大江,起伏不定,身旁的人真的死了嗎?他似乎有些迷茫,他將視線從夕陽轉向身旁的紫蝶。
烏黑的頭髮迎風而動,如同柳葉的秀眉彎彎的漂在一雙大眼睛上,只是她那充滿靈氣的眼睛此時卻微微閉住,在如同玉琢的瓊鼻下,那總是充滿歡聲笑語的小嘴也緊緊的抿住,臉上的安然,出了有些蒼白外,與睡着沒有一點區別。
“這就是死嗎?”楚羽在心中問着自己,他第一次開始考慮生與死的的問題。
夕陽在安靜中悄悄的消失,楚羽的眼中忽然看到了一個人的渺小,他突然之間好像不在這個時間了,他似乎站在了比天下最高的山還要高的地方,在那了可以俯瞰整個世界,在那裡,所有的人都如同螞蟻一樣的小。
而在那密密麻麻的人羣中,忽然倒下一個人,但是世界仍然存在,所有活着的人都沒有感到有什麼大不了,甚至在許久之後,將會沒人記得曾經有這樣一個人存在着。
他的眼中呈現出越來越多的東西,他似乎在歷史的長河中遨遊着,看着每個朝代的更替興衰,看着英雄蓋世的英雄們衰老逝去,而這些都曾經是活着的人,可是現在卻只成爲了一個歷史的符號。時光的漫長中,人生短短的數十年,慢慢的被淹沒。
生死輪迴,世界更替,萬物均是如此,而那眼前的太陽,在慢慢消失之後,在明日依然照常升起,正如夕陽與日出,有生有死,生生死死,代代相傳。
那一刻,他看到了生與死正如魔與佛,只有一線之隔罷了,能生已是幸運,那死又如何要懼怕,逍遙自在,自在暢遊,若是活的開心,活一時便已足夠,若生的苦不堪言,坎坷一生,又有何幸。這時的楚羽忽然想到了一句話:“朝聞道,夕死足矣”,人生如此,便已足夠,順其自然便好。
“死或許亦是一種生也未可知。”楚羽嘆道。
而他看到紫蝶仍然留在嘴角的那抹笑,笑了笑道:“也許你並不後悔,只是你要的幸福未免太過短暫。”
而此時,一個身穿白衣,揹負古琴的女子,衣裙隨風而動,一言不發的站在他們身後,她忽然對他們的這種安靜有了一種羨慕,她心中不禁想道:“如果沒有這麼多事,就和他簡簡單單的看日升日落也會很開心吧。”
這麼久的冷漠,忽然在今天這個最不合適的時候,她的心裡溫熱了起來,她不知道自己的心裡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似乎是羨慕,又彷彿有些嫉妒,像是吃醋,又不全是吃醋,還有一些同情。她看到他們在夕陽下那孤單的身影,她真的心裡感到很難過,很想去安慰他。
夜晚變得很冷,冷的莫嬋站在哪裡隨着衣裙一起顫抖,可是楚羽依然巋然不動,夜與日,黑與白,寒與暑似乎已經都不能打擾到他。
楚羽在那裡做了三天,莫嬋在那裡站了三天。這一天已經是四大門派聚齊的日子了,楚羽中在日出中,在光影之間站了起來,同時將紫蝶抱在懷中。當他看到莫嬋的時候,似乎早就知道了她在這裡,沒有一點意外,聲音很平靜的道:“此間事之後,我想和你談談。”
莫嬋不知爲何,此時怎麼也無法再拿出她一直僞裝的冰冷,聽到他的話,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
楚羽下山之後,安東野已經到了天涯山,正與白無涯交談,梁山泊卻還沒有人到。楚羽將紫蝶交給青蝶,青蝶自去料理後事,準備此間事完之後便送紫蝶回去安葬。
因爲紫蝶的離世,讓青蝶情緒波動非常大,所以對於夢蝶谷出席這次的事情,基本上已經完全由楚羽來處理。
“楚兄”安東野有些擔憂的起來與楚羽打招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楚羽禮貌的笑了笑,很自然的回道:“安兄不必多言,諸理楚羽均知。”
安東野點點頭,白無涯招呼楚羽落座。
楚羽又問道:“不知梁山泊可有派人前來?”
白無涯道:“如今並無消息,只怕他梁山泊自知理虧,沒臉赴此約。”
楚羽笑了笑,沒有搭話,他雖知內情,可他似乎經過這幾日,對世間的事情都看的更加清楚了,哪些該說,哪些留着讓別人去說,這在他的心裡都默默的有了一個標準。
“白師叔,對天涯山與梁山泊的事情,我也已有耳聞,只是對那王介甫王師伯被害之事,不知師叔如何看?”安東野問道。
白無涯自然知道他話中之意,可安東野說話說的巧妙,並沒有明確的意思是說白無涯害了王介甫,但這其中的詢問之意已經很清楚了,這讓白無涯無法不答,卻又不能發怒。
他略有怒氣的道:“那殺害王介甫之人,我已經大致有了頭緒,其中有九人是閻王殿的九個閻王,另外那個白髮人我還沒有找到線索。但江湖傳言那傳說扯淡,我白無涯一生堂堂正正,豈會做此卑鄙下流之事。那日我一直呆在天涯山,根本沒有下過山,天涯山的所有弟子都能證明。”
看他說的信誓旦旦,楚羽和安東野也不好多說,可是二位都是聰明人,自然不會因爲他的片面之詞就打消懷疑,更何況天涯山的弟子,他們的證明又有多少可信度呢?
正在此時,素衣相關隱俠急匆匆的走了進來道:“師父,梁山泊的人到了。”
“哦?那便請進來便是,莫非還要我等去迎接不成?”白無涯顯然依然對周侗殺了宋羽訫的人耿耿於懷。
“掌門”關隱俠似有難言之隱,欲言又止。
“說,這裡也都不是外人。”白無涯道,他其實看關隱俠的表情,已經猜到了幾分。
“掌門,梁山泊來勢洶洶,帶了足有幾百人,現在堵在山下不肯上山,說要掌門給他們個交待。”關隱俠雖然已經將語言潤色了許多,但白無涯聽了之後仍然立即火冒三丈。
白無涯大聲道:“真是欺人太甚,殺了我們下弟子,竟然還敢讓我給他們個交待。”
“白師叔稍安勿躁,我們且去看看他們怎麼說,再作打算不遲。”安東野道。
白無涯點了點頭,怒氣衝衝的走了出去,楚羽和安東野相視一笑,相伴而出。
三人到得天涯山腳下之後,梁山泊以晁蓋和周侗爲主,後面跟着吳用、林沖、武松、李逵、花榮等十幾位精英,其餘則是一些梁山泊並無名號的弟子,總共卻是足有百人左右。
而看晁蓋和周侗的表情,確實沒有一點四大門派相聚的和氣,那臉上的怒火,分明就是來問罪的。
而這一邊脾氣被激起來的白無涯,也已經沒有了要冰釋誤會的意思,下山就帶了不下七八十弟子,而且天涯山‘棋中八將’中剩餘的七人此時也已經與梁山泊的人對峙起來,看那架勢,若不是沒有看到白無涯和這邊決勝帥柴如歌的冷靜,兩方只怕早就打成一團了吧。
“晁蓋,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真以爲我天涯山怕了你梁山泊嗎?”白無涯遠遠的看到晁蓋,便用洪亮的嗓子吼道。
“哼,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知道,別他孃的跟我裝糊塗。”晁蓋也毫不相讓的道,甚至還用出了這麼多年刻意不去用的粗話。
“我做的事情?晁蓋你最好給我說清楚,否則別怪我手中的斷涯刀不答應。”白無涯說着將手中的刀抖了抖。
楚羽和安東野很默契的誰也沒有說話,他們並不是喜歡看熱鬧的人,但現在的事情他們也看不清楚,所以他們只能靜觀其變,也許亂起來,到底誰是誰非,江湖上的那些無法捕捉到蹤影的事情都會露出苗頭。
“還想殺了我們嗎?今天我就要爲王師弟報仇。”周侗怒氣衝衝的指着白無涯道,一步一步的走向白無涯。
“周侗,該說報仇的是我吧。”白無涯同時也向周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