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慮再三,楚羽還是決定推門進去,不管莫嬋是因爲誤會還是因爲苦衷,他都應該去把事情弄清楚,與她分開那是任何事情都比不了的痛苦。
當他推門而入的時候,他被眼前的一幕震撼的久久說不出話來,莫嬋的臉上都是淚水,可是她卻渾然不覺,那比琴聲還悲悽的哭聲,是楚羽從未見過的。他見過莫嬋傷心,可是這個樣子他卻沒有見過。
也許她真的把全身心都投入到其中了,楚羽推門進去,一直站在她的身旁她都不知道。
站在莫嬋的身旁楚羽看了很久,他也沉寂在莫嬋的琴聲中了,他們似乎又回到了什麼都沒發生的時候,回到他們在莫嬋居住的小屋的時候,兩人什麼都不用想,沒有仇恨,沒有傷痛。
也許是太投入,楚羽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擦了擦莫嬋臉上的淚水,當他的手觸碰到莫嬋的那一刻,莫嬋忽然一下子發現了他的存在,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楚羽並沒有抽回他的手,滿懷柔情的看着莫嬋道:“你淚如雨下,我心痛如割。”
莫嬋無力的鬆開楚羽的手,什麼也沒有說,呆呆的坐着,她現在很矛盾,她既喜歡這時的這種感覺和溫馨,卻又害怕這種溫馨會造成她想象不到的結果。
“嬋兒,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好嗎?不管什麼事,讓我們一起去面對好嗎?”楚羽看到莫嬋並沒有升起,蹲下來,看着莫嬋的眼睛儘量用柔和的聲音說道。
“不,不能,不可以。”莫嬋連着用了三個否定詞,不知道是在拒絕楚羽,還是在拒絕自己心軟。
“嬋兒,”
“走,走,我不想見到你。”莫嬋似乎有些奔潰的吼道。
楚羽並沒有離開,莫嬋這個樣子不僅沒有讓他生氣,反而讓他感到更加的心疼。他將莫嬋擁入懷中,緊緊的抱住,任憑她如何掙扎也不放開。
聽到莫嬋聲音的趙盼龍正好趕來,他站在楚羽的背後並沒有認出楚羽,只是看到莫嬋掙扎,楚羽緊緊的抱着莫嬋不肯放手,以爲有人要對莫嬋不利。當下怒從心來,衝過去使出全力在楚羽的肩頭上奮力一抓,楚羽不備,被他一抓直接甩向一旁,幸好此時的楚羽反應與武功都非昔日可比,在空中一個翻身,輕鬆落地。
此時趙盼龍纔看清楚是楚羽,便也不再動手,而楚羽剛剛站定,莫嬋忽然‘啪’的一巴掌扇在楚羽的臉上,還怒喝道:“滾!”
楚羽心中更加的痛,不是因爲莫嬋的這一巴掌,而是他不知道莫嬋的無奈到底是什麼,讓她寧願這樣對自己也不願讓自己參與進去。
楚羽深吸了口氣,轉身走出了房間,站在門口仰望着月光道:“你生,偕首生;你死,不獨活。”
夜已很深,所有人都已熟睡,唯有楚羽無法入睡,坐在院內的柳枝下,手裡提着酒罈不斷的將壇中的酒倒入肚中,而他身旁已經堆滿了空酒罈。
一向溫文爾雅的楚羽,此時潔白的衣衫有些散亂,藉着酒意的臉上多了一些狂傲,邊喝還邊吟道:
“十年寒窗爲功名,未得志,意躊躕。鎏金榜,何人裝,貪狼無厭噬九江。怒拔青鋒戰天狼,奈何無何,竟是羣狼。
三千溺水留一瓢,思心惱,情難了。紅顏伴,寄青鸞,生死無常亦無憾。何人曾見單鴛鴦,只願雙逝,豈有獨活。”
這一幕正被起牀小解的陸琪看到,便走過去坐在了他身旁,道:“白衣哥哥,你很喜歡她嗎?”陸琪已經從紫蝶那裡知道了楚羽和莫嬋的事情。
楚羽沒有說話,而是將一罈酒遞給陸琪,自己也舉起酒罈又灌了一大口若有所思的道:“今生只願能有爲她穿上紅色的嫁衣,然後在一個無人小山上搭一個茅草屋,在山上種上她喜歡的花,養上幾隻小狗、幾隻小貓,然後和她每天曬曬太陽,攜手終老,死後住在同一個墓穴裡。”
這是當時莫嬋中了微風之毒,命在旦夕之時說的,而楚羽則一直都記在心裡。
陸琪咬着嘴脣,似乎在想着什麼,過了好一會,她舉起酒罈,將一罈酒一口氣喝下了肚,聲音細若蚊吟的道:“白衣哥哥,我要是早點遇到你就好了。”
楚羽沒有搭話,自顧自的喝着酒,他不知道是不懂還是不想去回答這個問題而故意裝糊塗。
“那樣我就可以好好愛你,然後嫁給你。”陸琪看到楚羽沒反應,心一狠,又說道。
“傻丫頭,你懂什麼。”楚羽似乎喝的有些迷糊了,伸手摸了摸陸琪的頭道。
而陸琪則順勢靠在楚羽的肩膀上,楚羽不斷的喝着酒,她就那樣安靜的陪伴着。
看着逐漸沉沉睡去的陸琪,楚羽也沒有叫醒她,只是從地上拉過早已被他丟在一旁的外衫披在陸琪的身上。
而這一幕正好被不放心楚羽起來來找楚羽的紫蝶看到,紫蝶呆呆的站在那裡看着楚羽的動作。楚羽看到紫蝶走了過來,連忙將手指放在嘴脣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紫蝶並沒有說話,笑了笑便轉身離開了,只是她的笑容裡,楚羽似乎看到有一些勉強,不過他並沒有在意,喝了那麼多酒的他,腦袋早已迷糊了。
第二日直到太陽照在他們臉上,楚羽和陸琪兩人才醒了過來,而被楚羽緊緊摟在懷裡的陸琪,羞得臉通紅跑回了房間。
楚羽搖晃着昏沉的腦袋,喝了那麼多酒的後果就是現在頭疼的厲害,而昨晚發生的事情他根本搞不清楚,他根本就想不起來陸琪爲什麼會和他在一起,更不記得紫蝶來過。
當然他更加不知道的是,莫嬋早上路過的時候,站在他面前看了他好久。
等楚羽洗了把臉出去之時,所有人都已經準備妥當,就在等他和陸琪了,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卻被紫蝶白了一眼,當然他並不知道是因爲什麼。
本來在這裡遇到莫嬋和楊紫蘇已經很奇怪了,可是更湊巧的是,當他們出發的時候,卻聽到楊紫蘇一行人也在討論着要上風蹤嶺。
當他們距寒然山不足一里的時候,就看到莫嬋和趙盼龍二人也跟了過來。
楚羽雖然因爲莫嬋跟自己同路感到開心,但也很奇怪她爲什麼要去風蹤嶺。
寒然山是一座突兀的山,在南方一望無際的地面上,它就像是一根巨大的釘子一樣出現在那裡,成爲這裡特立獨行的存在。而風蹤嶺正在寒然山飄渺峰之上,這飄渺峰則更加高聳,常年有云霧環繞,奇險無比,正如一首詩中所言:“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一路上三波人並未有任何交集,就那樣保持着距離,既不拉近,也不會落遠。寒然山下面的路並不難走,至少對這些個個身負絕技的人來說是這樣的,可是當下面的一段路走完之後,路就直接消失了,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條深不見底,寬有三丈開外的天塹。
這便是風蹤嶺的第一道門戶,江湖人稱‘佛難過’,這裡雖然看起來只有三丈左右,似乎輕功稍好的人都能過的去,可是來自絕崖下的山風卻讓很多江湖好漢葬身深淵。
這裡已在千米之上,不說那深淵之中集聚的風有多大力道,但是尋常的風也足以影響一個輕工卓越的武林高手施展輕功。
要想過這裡,要麼實力強悍,直接飛過去,向安宏宇和莊幻蝶都是這樣做的,他們的輕功造詣足以讓他們應付天氣的變化。要麼得到風蹤嶺同意,他們將會放下飄渺峰上的鐵索,接來訪的人上去。而這裡的人顯然都會選擇第二種方法,不僅是因爲他們不想冒險,更重要的是他們都不願意得罪風蹤嶺,強闖風蹤嶺,那無異於宣戰。
首先搭話的便是楊紫蘇,作爲天門門主,他對這裡的規矩再清楚不過了,他的聲音在他充沛的內力傳送下遠遠的傳了去:“在下天門門主楊紫蘇,因江湖突然出現殘殺武林同道之人,在下特來拜訪安老爺子。”
聲音傳出沒多久之後,便有人回道:“我家主公已不問江湖事多年,楊門主請回吧。”
楊紫蘇又道:“若只是江湖尋常瑣事,自然不敢打擾安老爺子,只是此人卻與安老爺子有莫大關係,迫不得已,這才冒昧打擾。”
那人過了許久,大概是通報了之後纔回道:“楊門主稍等,不知其他人等爲何事而來?”
聽到對方發問,陸琪清脆的聲音也在內力的傳送下,響徹山間:“在下玉米幫幫主陸琪,近日幫內多名弟子遭貴派‘劍風指’所殺,故此來此請安老爺子主持公道。”這一番說辭早已在陸家莊之時,陸文龍就交給了陸琪,她嫺熟無比的答道。
她話音落下之後,莫嬋冷冰冰的道:“我來送歐陽大哥回家。”
那人又沉默了一會回道:“諸位稍等,這便接諸位上山。”
很快從峰頂下來四人,每兩人拉着一條鐵索,四人如履平地的便到了這邊,將鐵索拴在早已固定好的鐵柱之上。
然後幾人便向莫嬋走去,一人在前,其他三人在後,前面那人問道:“不知姑娘可是來安葬歐陽星辰的?”
莫嬋雖然驚異於對方怎麼會知道自己的來意,但並沒有表現出來,依然冰冷的道:“正是。”
“老爺子說,謝過姑娘,姑娘請。”那人彬彬有禮的道。
莫嬋沒有搭話,只是走過楊紫蘇身旁的時候,身上的殺氣讓那四人都緊張的回頭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