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娘, 結賬。”我雖然有些暈，但是思想卻很清楚，我記得剛纔顧青城質問我的表情, 也記得他的問題。事情是不會空穴來風的, 難道一個李志宇就足以證明我對男人的態度, 或者他一直都放不下陸和平的事情。
“已經結過了。”老闆娘使了個眼色, 李志宇正帶着滿臉微笑和黎莉侃侃而談。雖然我自知不夠了解李志宇, 但也明白，他不會是一個隨意對他人敞開心扉的人，如此輕鬆的和黎莉聊天倒是讓我詫異。
“謝謝你。”我走過去, 很自然的拿起風衣，黎莉放下茶, 看了我一眼。
“青城呢？”
“不知道。我回去了, 你們如果有興致就多聊一會。”我整理了衣服, 拿起包也沒多交代什麼，黎莉看着我的時候眉頭微皺, 只是抿嘴，卻沒多做挽留。
每次喝過酒都覺得很放鬆，原本以爲自己只是單純的依賴酒精的麻痹感，看來也不是每一次都可以醉倒。我沿着馬路慢慢的走着，幾抹路燈傾注下的橘色光亮讓我恍惚間有種時光逆轉的錯覺, 那個時候, 顧青城好像也陪我走過很久的路, 而如今, 我依然孑然一身, 那些需要獨自承擔的分量依舊，而我們卻成了有過幾面之緣的陌生人。
身後, 汽車的鳴笛和流轉的夜色交融在一起，路過一家音像店的時候，那裡在放丁當的《我愛上的》，淚忽然迷了眼，在風中絞痛，卻註定不會流下來。我站在原地，直到聽完了那首歌才緩過神，身體瑟瑟發抖，只感到一件風衣包裹住自己，爲何第一個想到的人還是顧青城，轉過臉，卻是李志宇如墨色般的雙眼。
“你就這麼喜歡這首歌？聽到走神，聽到哭？”他苦笑，彷彿是對我的憐憫。
“你別可憐我，我不需要這個。”我把風衣從身上扯下來扔給他，他卻發狠的用大衣包住我，勒緊我的瞬間，我感到窒息。他的強勢倒也算是戳到了我的軟肋，我累了，真的懶於掙扎，只是任他推着把我帶上車。
“不許亂走。”他沒穿風衣便下了車，我不願意多想，只是閉目養神。
“我愛上的是他笑起來的迷幻，我愛上的是他比我還逞強，我愛上的是他瞳孔裡的太陽，我愛上的是我逃不掉的逃亡……”
丁當那微微有些沙啞的嗓音和這容易觸動神經的歌詞緩慢的流進我的耳朵。我猛地睜開雙眼，李志宇帶着一絲遊弋的微笑翻着CD的封皮，那被他拿在手裡隨意抖動的光盤硬殼泛着冷冷的光。
“有意思麼？”我惱火，伸手搶過CD的封皮扔在車的後座。
“你要是想羞辱我，就說的直白點，這麼委婉，到底是想幹嘛？”我死死的捏着自己風衣的邊角，感覺着抽搐的神經。
“我以爲你喜歡，沒想到不是。”他停住了CD，幽幽的神情讓我冷靜了不少。
“對，對不起，是我衝動了。”我軟下來，儘量放鬆被自己無端拉緊的神經。
“我已經習慣你衝動了，也不錯。”
“你是挖苦我嗎？”
“沒有，我是真心的覺得還不錯，以前沒人叫過我硬核桃，也沒有人說我是怪物，更不會有人動不動就對我發脾氣……”
“所以，你覺得刺激才……”我省略了後半部分，心中明白他能理解我的說法。原來，他只是貪圖一時新鮮，所以才覺得我是合適的人選。可能感情之餘男人都是這樣，喜歡逞一時之快，之後便成了負擔，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刺激？你這個評價未免太貶低自己了。我不是受虐狂，不會尋求這樣的途徑進行自我滿足。不過你……總之……”李志宇說到最後竟有些自亂陣腳，我苦笑。
“總之，我是你的緣分，是你值得賭一次的人，是麼？”
“是。”李志宇直視着我的雙眼，回答的異常坦白。
“你的感情真是諷刺，不過，和你的人很配。”我別過臉，逃避了那太過濃烈的目光。
“我就當你是稱讚我了。我想，這次我應該能成功了吧？”
“什麼？”我緊張了捏了捏衣領。
“送你回家！”我知道自己錯會了他的意思，只得輕輕咳嗽，掩飾着自己的難堪，他不語，用手敲了敲我的頭，我瞪他，最後卻還是化作了相視一笑。
“蘇恩，我就那麼差？以至於讓你煩感？”
“是，是很差，還自以爲是，總是教育別人，還沒事就會從不知名的地方跳出來，還……”我沒想到自己竟把他的事情記得如此之牢，連表達的時候都可以這般融會貫通。
“其實，你也信緣分，不是麼？只是，你的緣分不是我而已。”他並不否認顧青城倒是讓我很意外。大部分人面對感情時都會急功近利，他倒劍走偏鋒，即便知道顧青城是自己的障礙卻仍然可以給出很客觀的回答。
“是，他是我的緣分……”
“但是，他並不一定是對的緣分，他比我幸運的是出現在了對的時間，彌補了你空了太久的心。人的心臟都喜歡找相同的頻率，你們的確實一樣。”
“什麼？”
“你和他……是相似的人。”
“都需要看心理醫生，是吧？”
“如果你們有興趣，我不介意多介紹一個人去看。”
“下一話題！”李志宇聽到我的話只是低頭笑。
“沒有下一話題了，該回去了。”我從窗戶看出去，原來已經在公寓樓下了。
時間過得還真是快，很多瑣碎的話題都被一一碾過，那空落落的心臟因爲沒有了語言開始呈現出多餘的寂寞。
“那個，沒事的話……上樓喝一杯，我不想一個人呆着。”話雖有些尷尬，卻是出於真心。也許是太害怕一個人了，所以，只要有人作伴，便是好的。
“不了，要下雪了。”他趴在方向盤上，孩子氣的撇了撇嘴。
“李志宇！你怎麼那麼不解風情呢，你看哪個男人拒絕女人的邀請了。更何況，我不是你的緣分麼，你就不能多遷就我一點。”我也不知道這是發哪門子火，竟然對李志宇合理的要求狂轟濫炸。
“蘇恩，你還真是病的不輕。”他望着我抽象的表情開心的笑，那清澈的笑容讓我慚愧。
我們伴着上了電梯，不大不小的空間裡，我和李志宇並肩而立，他米白色的風衣在冬天裡看上去有些悲傷。
“以後，你別穿這個顏色。”我抱怨了一句。
“又怎麼了？”
“也別說‘又’字！”想起顧青城說過的‘又’字，那相似的問題刺得我胸口隱隱作痛。
“好，不穿這個顏色，不說‘又’字。蘇恩，你不覺得你……算了，隨你吧。”李志宇的話只說了一半，我滿臉不快的擡頭看他。
“你是緣分，可還不是女朋友。”我忽的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不再說什麼。
“不過，這兩件事情我都記住了。”
“不，不用，是我脾氣不好，我和你道歉。如果你喜歡，就隨便好了。”我快速下了電梯，卻被他扯回懷裡，我掙脫，他便鬆手。
“下次你別做這麼沒意思的事情，否則就不是朋友。”
“原本也不是。”他反脣相譏。
“我現在後悔帶你上來了，這一個晚上，估計光忙着你和吵架了。”
“也不錯，反正你帶我來也是給你守夜的。”李志宇和我總像是認識了很久的樣子，他會主動換鞋，也會自己找掛衣服的地方，完全可以不用人提點。他不坐我的單人沙發，只是坐在電腦桌前的椅子上把玩着我的鼠標。
“爲什麼不坐沙發？”
“太狹小了，想必是爲了滿足你的安全感吧。”我皺眉，他玩世不恭的笑笑。
“你別總猜測我，我不喜歡那樣。”
“好，我儘量吧。可能，我有點職業病，喜歡揣測別人的想法。”他這句說的盡是無奈，我遞了瓶冰鎮的礦泉水給他，他沒喝，反倒是也搶下了我手裡的放在電腦旁。
“幹嘛？”
“去開飲水機。這麼冷的天，你居然喝這麼生冷的東西。”他半埋怨，半責備。
“我開電腦給你看圖片，怎麼樣？”我點開收藏夾中存了很久的圖片讓李志宇評價，那些田澤湖的圖畫就像是被處理過一般，美的失真。
“漂亮麼？”
“很好。”
“介紹你看，怎麼樣？”我笑的詭異，李志宇不安的瞄了一眼我的神情。
“你不是想讓我看那個韓劇吧。”
“沒錯啊，不願意？我陪你看麼，我都看了好多次了啊。”
“你確定？”
“當然。”我信誓旦旦的點了點頭，可是這種空泛的謊言支撐了我一個小時，便昏昏沉沉的睡死過去……
天空開始灰白，那朦朦朧朧的光伴着紛紛揚揚的白雪讓這個清晨看上去多了幾絲蒼涼和辛冷。我迷糊中睜開眼睛，聞到淡淡的飯香。昨晚只是喝酒，一覺醒來早已經飢腸轆轆，我順着這股香味兒一路走到廚房，粥？我睜大了眼睛，又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我確定，我不是在做夢。
我發狂的跑到屋內，李志宇對着電腦屏幕疲憊的打着哈欠。我仔細的回想了下昨天發生的事情，簡直讓人驚叫。
“你，你真在這兒坐了一夜？”
“中間有休息過，還煮了那個。看完了，我準備回去了。”李志宇關掉電腦，伸了個懶腰，穿上風衣便要離開。
“那個，要麼，吃了早飯再走？”這句話說的實在沒什麼底氣，連早飯也是仰仗他的恩賜。
“不必了，你多吃點。”李志宇出了門，他笑笑幫我把門關好便消失了。
我愧疚的爬上窗臺，想看着他走，可是灰暗中，那個熟悉的身影，孤獨的站在將熄的路燈下讓我心跳加速。是……是他麼？不會的。這麼早，一定是我看錯了，我搖了搖頭，伸手揉了揉雙眼，那原本站在路燈下的身影卻已然消失不見，徒留一地的積雪還有當時我根本看不到的一雙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