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公寓旁緩緩的停下來, 李志宇沒說讓我離開，也沒說相送，只是目光一直鎖定在前方, 帶着一種灰暗的微笑。我轉頭望, 居然是顧青城和黎莉, 心忽的發緊, 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下車吧。”
“那個, 要麼，我們去喝一杯？”
“如果有喝一杯的時間，我可以帶你去看心理醫生。”
“李志宇！”
“我在聽, 你每次都那麼用力，嗓子不疼？”他漫不經心的靠在椅背上, 側目看我, 帶着雲淡風輕的笑, 彷彿是說，他即便不用買單也能看到笑話。我冷哼了一句, 卻不敢做出什麼舉動，彷彿下面並不是平地，而是萬丈深淵。
“蘇恩，他是第一個人吧？”我正思考着如何迴應顧青城，着實被李志宇的問題嚇了一跳。
“什麼？”
“你以前應該不是這樣的, 爲什麼遇到他就變了？”
“你知道以前的我？”我笑, 覺得他有點傻。
“難道你是B大畢業的, 所以, 暗戀了我很多年？”我眯着眼睛窺探着李志宇的表情, 他不慌，只是慢慢的移動了下身子。
“我不是B大的, 以前也不認識你，所以，你更該慶幸，這就是所謂的緣分。”
“別給我提那麼唯心的東西。”
“OK。回去吧，好好休息。”我分明看得到他嘴角抿出的弧度，是知道我根本不敢，所以故意說給我聽。
“你，那個，你知道他？是不是？”
“我不需要知道他。”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我沒好氣的責備他。
“我在好好說話，每一句都出自真心，沒有一句是騙你的。”他忽的嚴肅起來，消失了笑意的臉讓我有些害怕。我坐正了身體，又看看他，他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一語不發。
“好啦，我沒說你騙我，可是，現在……”我鼓鼓腮幫，推了推他的手臂，算是求救。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所以沒法給你建議。而且，事出有因，對症下藥就行了。逃避對於你，並不見得是最好的方法。”他的答案雖不鋒利卻刺痛着我的神經。面對黎莉，我的顧忌確實多了些，有顧青城的原因，也有顧愷之，最後便是夏老師。
“這就是你們的感情？”李志宇笑，就像是最低層次的嘲諷。
“既然你選擇愛，就該爲愛承擔風險，兩個人都想向前，卻都害怕自己向前的時候另一個人還停在原地……蘇恩，我說過……”
“你別說了，我不聽。”我推開車門，回身望，他目光閃動着一絲陰鬱。
我帶着忐忑和不安慢慢的靠近着站在公寓門口的兩個人，李志宇的車還停在原地，不知怎麼的，心竟有了些許安慰。就像是有了援兵，起碼不必孤身一人。
我看到顧青城的時候，他也看到了我，黎莉帶着笑，卻不像早前那般自然。見到我的時候，小跑了幾步，走過來挽我的手臂。
“蘇恩，你跑哪去了？自己回來的麼？”她話雖然這般問，可是眼睛卻早已繞過我的身體，望向門口。
“不是，朋友送我回來的。你們怎麼沒回研究所？”
“青城說要過來找你，我想和他一起，所以就賴着他一同跟過來了。”黎莉眼角有些紅，被風吹得有些花容失色。
“這樣啊，那，我回來了，你們，你們早點回去。”我搪塞着，卻沒看顧青城一眼。
“你朋友還沒走，要麼，介紹給我們認識？”
“不，不用了，普通朋友而已，下，下次介紹。”我知道自己的回絕有些唐突，可是卻沒辦法讓李志宇和顧青城四目相對，我甚至能想象出他們打招呼時候的冷場面。
“好，那，青城我們回去吧。”黎莉拉了拉顧青城的衣袖，卻被他甩開了，那種冷漠就像是初識的他。黑色的風衣包裹着他的身體，無形中像是在他身邊設置了根根硬刺，黎莉如何努力，都依舊徒勞無功。這樣的男人，我，又憑什麼走進他的心？
“和我談談。”顧青城捏住我的手腕，猛力的把我拉到他身邊。
“不談！”我回絕的速度極快，黎莉只是望着我發呆，想必根本想不出我會拒絕。
“蘇恩。”
“青城，蘇恩可能是累了，我們先回去吧。”黎莉伸手拉住顧青城的胳膊，一副熱戀情侶的模樣，那刺眼的愛戀感讓我覺得自己便是最多餘的一個。
“蘇恩，你的朋友一直沒走，是不是……你們還有話說？我們不打擾你了。”我不回答的站在原地，心中起伏着不知名的酸楚感。以前聽人說，曖昧傷人，想必說的就是我這樣的蠢貨。總認爲承諾和身份都是虛名，可是，一旦出現了第三個，或者第四個人立刻便將感情化成了灰，消失都沒有痕跡。
黎莉看着我僵住的神情，又看了看錶，只是笑笑。
“時間還早，我看啊，要是不把你們的心結打開，你們兩個會一直僵在這裡。叫上你的那位朋友，我們去喝一杯，如何？”黎莉甜甜的抿嘴笑，繞過我和顧青城徑直走到李志宇的車前，我心中一時慌亂，乾脆直奔到車門前擋住了黎莉的視線。
“那個，他，他有事，我們去吧。”
“蘇恩，你是不是藏了什麼秘密？”黎莉笑的多了幾絲深意，我逃避了她的目光，迎上顧青城的雙眼，他死命的盯着李志宇的PRODO，彷彿可以在車上穿出幾個洞。我越是扭捏，黎莉越是笑。
“您是要下來麼？”黎莉敲了敲車窗，果然李志宇開了車門，他的出現讓黎莉足足愣了半分鐘。不知爲什麼，我覺得他們倒像是早就相識，根本無需那些冠冕堂皇的介紹。
“這位是……”我還沒開口，李志宇便走上前，主動的向顧青城伸出了手。他臉上帶着笑，他越是坦白，我越是緊張，沒想到這個男人即便是對着顧青城也可以收放自如。顧青城雖然面無表情，可也很自然的和他握了握手，那雙交錯的手臂讓我心跳加速。
“剛纔不好意思，一直在車裡接電話，所以也沒下來打個招呼。”李志宇向黎莉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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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還說，要不我們去喝一杯。”黎莉微笑。我篤定顧青城會冷臉拒絕，可是他卻一言不發的將目光望向別處。
“那，出發！”黎莉拉着顧青城坐在車後邊，我很自然的爬上了副駕駛的位置，伸手將空調調的小了一些，黎莉看着我從容熟悉的樣子，笑個不停。
“蘇恩，看來你是有心隱瞞，並不是所謂的普通朋友。”我剛準備開口解釋，李志宇的話已經出了口。
“就是普通朋友。我們去哪？”
“我不熟，你們決定吧。”黎莉迴應着。
“那我就做決定了。”李志宇也不推脫，把車繞了幾個彎兒的停在了上次喝酒的地方，我側目看他，他只是笑。
“那個，那個要不，喝咖啡？”我比比劃劃的企圖分散大家對這個酒館的注意力。我實在想象不出顧青城知道我常在這裡爛醉如泥的後果。
“蘇恩，你是又有了什麼情況嗎？”黎莉伸手在我的鼻子上颳了一下，然後推門進了酒館。老闆娘看着出現在門口的四個人，只是笑容可掬的向我點點頭。
“坐啊，看什麼呢？”李志宇拿了毯子撲在我的身下，讓我挨着壁爐坐下來，他體貼的伸手接過我的風衣掛在牆壁上。黎莉和顧青城很自然的坐在了一邊。她伸手摸茶壺，李志宇禮貌的接過來，幫黎莉倒茶，他越是面面俱到，我越是心驚肉跳，總覺得會發生什麼。
“你們認識多久了？”黎莉喝着茶，看看我，又看看李志宇。
“很短。”我出口迅速，完全的不經大腦，顧青城的目光掃過我，我低下頭，視而不見。
“蘇恩，今天的你特別慌亂，是不是有種見了家長的感覺。”黎莉抱着茶杯，又把顧青城的杯子塞到他手裡，讓他喝水。
“這家店看起來很不錯，還沒喝就聞到酒香味兒了。”
“以前一個朋友介紹的，所以……”我的手在桌下推了推李志宇的腿，又擡眼看他笑，他哼了一句，便不再說話。
“女孩子？”黎莉嘟嘟嘴望了我一眼。
“我們蘇恩很好吧？怎麼還有其他的女孩兒請你喝酒……”黎莉嗔怪着，我只是猛喝水。
“蘇恩沒有那個女孩兒好。”顧青城的目光猛地刺向李志宇，果然火藥味兒十足。
“沒有？怎麼可能？”
“玩笑而已，我是說，蘇恩應該沒有那個女孩兒能喝。”想起第一次和李志宇在這裡喝酒的樣子，我時至今日才覺得失態。正咬着脣反思，老闆娘已經把酒送了上來，她的目光柔和，看向李志宇的時候點點頭，臨別前又看了一眼顧青城。
“蘇恩，文化廣場的緣分，是他吧？”黎莉眉眼帶笑，我卻覺得今天的壁爐出奇的熱。
“你誤會了，我和他只是樓上樓下的辦公同事，最多算是認識，談不上緣分。”我有些沉悶的解釋倒是讓黎莉聽懂了幾分，她不再問我和李志宇的事情，只是笑着說起以前在國外遇到過的事。她和李志宇似乎格外聊得來，兩個人談笑風生，帶着美國式的幽默，在我耳中都是細碎的，不成句的詞語，那興許遇到的幾個英文詞，被我直接的跳過，只是一杯一杯的喝着酒。
“行了。”顧青城進酒館後第一句話，我覺得可笑。
“你管我！”我毫不示弱的睜大着眼睛。都說酒品不好，每次喝了酒都覺得特別興奮，好像不能說的話，都能很自然的開口，唯獨欠他的那句，壓在心底越來越重。
“是管你了，瘋瘋癲癲的，有意思。”顧青城的話讓黎莉和李志宇也停下了談話，李志宇不言語，只是看着，黎莉想勸也不好開口。
“怎麼？難不成你還想打我？我就瘋了，怎麼了！”我搖了幾下，起身去洗手間，顧青城跟在身後，黎莉剛起身，卻被李志宇攔下了。
洗手間門口，我只覺得胃裡抽搐般的疼。推門而出，扶着牆，有些頭暈。顧青城抱着肩膀，站在門口等我。我當他是空氣，回身向裡屋走，他把我拉回來，雙手捏着我的肩膀，把我固定在牆上。
“只是普通朋友？”
“不干你的事情。”我別過臉，懶得理他。
“蘇恩，你都是這麼做的？”
“什麼？”我似懂非懂。
“對男人？”他眼角浮動的失落就像是對我的宣判。
“你呢？對她？”我反駁着。沒想到信任真的這麼難？
“我沒你想的那麼骯髒。”
“我也沒你想的那麼不堪！”我甩開他的手向裡屋走去。爲什麼每走一步都會覺得疼，我並不是人魚公主，我也還沒找到我的王子……或者，在不曾見到顧青城的一刻，我也驕傲過，然後愛上了不該愛的人，所以，即便我不能消失，愛情卻早已經被時間捏碎成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