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氣氛有些沉悶,只有嶽子然爲自己斟酒時發出的聲音.
窗外的蟬鳴不休,似乎所有的事情,它都知曉。
在這樣異樣的氣氛中,完顏康有些不知所措,他時不時的擡起頭偷偷打量嶽子然一番,不知道對方這時候來找自己,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突然,嶽子然將斟滿的一杯米酒遞到了完顏康身邊,讓他受寵若驚的接過。
不知道爲何,每次完顏康對上嶽子然那似乎知曉一切而又能看透一切眼睛的時候,總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緊張,就像自己所有的秘密都被別人知曉了一樣。
嶽子然與他碰了一下杯子,說道:“你說如果我提出的要求過於苛刻的話,完顏洪烈會不會答應我們之間的交易?”
“什麼交易?”完顏康剛把酒水倒進嘴裡,還沒嚥下便被嶽子然這番話給驚訝到了。
“就是用你的姓命爲要挾,讓完顏洪烈答應我一些條件。”嶽子然緩緩地說道。
“什麼條件?”完顏康問道,同時心中還有些忐忑。說實話他也不知道自己和雄圖霸業兩者在完顏洪烈心中的份量究竟孰輕孰重,就像自己也始終不知道母親與榮華富貴、逐鹿天下之間孰輕孰重一樣。
“譬如,暫緩平定山東之亂什麼的。”嶽子然又爲完顏康斟了一杯酒,說道。
“不,不會的。”完顏康吞吞吐吐的說道,他怕這個答案被嶽子然認同後,對方會直接取了自己的姓命,但是讓一直圖謀振興大金的完顏洪烈放棄山東平叛,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哦?爲什麼?”嶽子然擡頭問道。
“因爲那遠比我的姓命要重要。”完顏康鎮定下來,肯定的說道。
嶽子然盯着他,目光之中有些思索的神色,片刻之後笑道:“那可不見得,你不要小看你在完顏洪烈心中的地位,也不要小看我們共同的敵人。”
“共同的敵人?”完顏康不解。
“蒙古人!”嶽子然淡笑道:“你們這次來不就是爲了尋找《武穆遺書》對抗蒙古人嗎?”
完顏康默然。
嶽子然又爲完顏康斟了一杯酒,笑道:“這杯酒是我敬你的。”
“敬我?”完顏康一頓,有些不知所以然。
嶽子然說道:“不錯。我一直看不慣丘處機那牛鼻子老道,不過卻一直沒機會去斥責他,你做了我想要做的事情,我敬你。”
兩人幹了一杯,將酒飲下,嶽子然又說道:“世間衆人來來往往,莫不是爲了名利二字,但真正能夠在衆人面前坦言說出來的沒有幾個,能夠像你這般捨去一切去追逐的人更是世間少有,來,爲了你這世間少有,我再敬你一杯。”
知音!
完顏康頓時熱淚盈眶,終於覺着有懂自己的人了。因此毫不猶豫地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只是在放下杯子,嘴中仔細咂摸酒味的時候,他纔回過味來,總覺着嶽子然這“世間少有”有些其他的意味在裡面。
嶽子然又說道:“寧做真小人,也不做僞君子,這纔是最高貴的品質,來,我再敬你一杯。”
完顏康終於知道這“世間少有”有什麼不同了。
只是嶽子然此時一股勁兒熱情的向他敬酒,他也顧不上計較這些,隨他一同暢飲起來,正好解了郭靖這些天在他耳旁嘮叨的鬱悶。
到了最後,兩人菜沒吃多少,酒卻是喝了一個飽。
嶽子然最後斜睨了倒在桌子上人事不知的完顏康一眼,頗爲寂寞的說道:“這酒量當真是不怎麼樣。”
說罷站起身子便要走出去,卻見黃蓉推門走了進來,見他這幅渾身酒氣,雙眼迷離的樣子,頓時瞪大了眼睛,嗔怒道:“好啊,我說怎麼哪兒都找不到你,原來是躲這兒喝酒來了。你不知道晚上還有要緊事做嗎?”
嶽子然辯解道:“我只是有一些事情要問完顏康而已。”
黃姑娘纔不信他,只是無奈地說道:“你等着,我去爲你做碗醒酒湯。”
“還是蓉兒最好。”嶽子然捏了捏小蘿莉的手掌,順便得寸進尺的說道:“再燒點菜吧,這客棧叫來的菜太難吃了。”
黃蓉知道他改不了嗜酒的這個毛病,只能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去廚房忙去了。
嶽子然在陽光下伸了個懶腰,又走進了洛川住的小樓。
此時小樓內一片安靜,嶽子然踩在樓梯上的腳步都不敢太用力。到了閣樓門口,青衣女子正要行禮便被嶽子然輕擺手給拒絕了。
他推開閣樓的房門,裡面頓時飄來一陣檀木的清香。
此時洛川正坐在靠窗的桌子旁,用手臂支着腦袋,看着桌子上攤開的書籍入神。
窗外吹進來的輕風亂了她的頭髮,她只能伸出左手來,將頭髮在別在耳後,又摸了摸頭髮上那根廉價的簪子。
嶽子然悄悄地進去,但沒走幾步便聽洛川問道:“一身酒氣,跑我這裡來做什麼?”
嶽子然站住腳步,殷勤的笑道:“我送洛姐姐一樣東西。”
洛川頭也不回的說道:“上次你送了我一根破簪子,便從我這裡騙走了摘星令,這次你又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嶽子然急忙告罪,說道:“上次是我不是,您千萬別生氣,這次我給您買了個好的。”說罷,嶽子然從包裹中取出一根碧玉簪子來,說道:“我給你戴上。”
洛川仍然頭也不回,任他擺佈,只是口中仍在說道:“你最好說清楚這次有什麼事情,不然這情我可不領。”
嶽子然爲她戴上以後,滿意的端詳了一番,又殷勤的爲她揉肩,說道:“要緊的事情倒是沒有,只是我今晚要去岳陽樓赴會,怕您這段時間在客棧裡呆着煩悶,想請您陪我過去走一趟。”
“當打手?”洛川毫不客氣的揭破。
嶽子然急忙否定,說道:“怎麼會?這世間能有幾個值得您出手的。”
“你不就是一個?”洛川站起身子來,用中指寵溺的點了點頭他的額頭,走到屋子中央的桌子旁爲他沏了杯花茶,說道:“漱漱口,滿嘴酒氣,難聞死了。”
嶽子然接過,正飲着又聽洛川說道:“你小時剛到摘星樓的時候,我見你那鬼精靈的模樣,便知道你心裡在想些什麼。現在,你更是瞞不了我,說吧,今晚到底要赴什麼會。不會是鴻門宴吧?”
嶽子然尷尬一笑,說道:“鴻門宴?那倒不至於,我即使是劉邦,那幾個人也擔當不起項羽的角色。只是一些尋常對頭罷了,譬如靈智上人、沙通海之類的。”
洛川問道:“怎麼,沒有歐陽鋒和你的仇敵裘千仞?”
嶽子然一頓,厚着臉皮說道:“您都知道啦?”
洛川說道:“你的那些事情我還有不知道的?”說罷,她又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說道:“你先去醒醒酒,到時候我陪你去。”
“蓉兒已經去燒好菜做醒酒湯了。正好您沒用午飯,我陪您一起吃吧。”嶽子然求人手短,因此只能百般地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