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之真真假假
千年寒潭的水太冷,太冰,每一滴水彷彿都刺進了骨頭裡,讓人忍不住全身顫粟,她正面對着他們沉下去,比寒潭還要冷的眸子直直的盯着他們,好似要清楚的記得他們每一個人的樣子,然後一起沉入地獄,永世留在記憶的深處……
或是,這一刻,她才真正的變成了一個有血有肉,知道心痛的女人,痛到明明要想呻吟出來,卻發現沒有力氣,只能看着自己眼前一個個大的水泡往上翻,見證着她生命力的最後一刻,然後模糊了所有人的樣貌……
“妖兒,妖兒,你醒醒!醒醒!”
熟悉的呼喚似在很遙遠的地方,又似就在耳邊,妖也睜開眼睛,只看到眼前一雙急切的眸子,眸子的主子亦是萬分焦急的看着她。
她怔怔的看着他,像是失了靈魂一樣,伸手撫上他的俊彥,輕輕地摩挲着,聲音乾澀異常:“烈?”
“是我,是我,妖兒,我是烈,我是你的烈。”冥墨烈心疼的附上撫着他臉的小手,因爲他感覺到了她的手在顫抖。
“妖兒,你到底怎麼了?爲何……”盯着她淚流滿面的小臉,那麼的心痛:“你夢到了什麼,爲什麼流淚?”
流淚?
妖也一怔,神色有些怔愣的看着眼前的俊臉。
淚水對於妖也太過遙遠了,她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種東西,附在冥墨烈臉上的小手轉而摸上自己的臉,果然,手心一片溼濡,她是真的哭了,難道她真的有這麼痛嗎?
她不自覺地將手又放到了胸前,那種心痛的悸動似乎還殘留在胸腔裡,讓她不自覺的淚水決堤。
她看着一臉心疼的男人,勾脣笑着,眼淚卻再次溼了全臉,淡淡道:“我做夢了,夢見……所有人都背叛了我……而你,死了……”
是啊,那個是夢,真實到讓她幾乎覺得是現實的夢,夢裡所有人都背叛了她,而唯一不背叛她的人卻死了,她被逼至了千年寒潭,抱着他一起墜入地獄,她還發了誓……那麼毒的誓……
“妖兒,沒事,沒事,那只是一個夢,一個夢,沒有人背叛你,從來沒有人背叛你,我們都愛你……”冥墨烈抱着她,心疼的安撫着,可是垂下的眸子裡閃過的卻是不明的光線,他倒是沒想到那一幕竟然還存留在她的記憶中,是他疏忽了。
妖也被這一個夢驚擾的再也睡不下,動了動身子,想要起身下來,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帶着一種很久未動後的僵硬,她蹙眉還是強行從牀上下來,冥墨烈將她半摟在懷中,動作迅速的爲她穿上衣裳。
坐在銅鏡前,她輕輕地撫着自己的面容,卻覺得不甚熟悉,很陌生的感覺,這張臉是她的?爲什麼越看越不對勁?
“妖兒,這個髮式好嗎?”將一縷青絲垂在耳後,冥墨烈睨視着銅鏡重的佳人,輕聲問道。
妖也隨意的看了看,不怎麼在意的點點頭,起身時,不慎趔趄了一下,正好被身後的冥墨烈扶住,冥墨烈輕笑着擁着她,在她側臉上印下一個吻,戲謔道:“想不到妖兒這麼喜歡投懷送抱。”
妖也也想笑,可是她卻發現脣角難以彎起,心中更是空蕩蕩的疼。
她再次撫上心口的位置,爲何,她會感覺這裡這麼空?這麼痛?
“妖兒?”覺察到她的異樣,冥墨烈俯下身子擔憂的看着她:“怎麼了?可是沒睡好?要不要再睡一會?”
妖也搖頭,沉默的看向四周,簡單明瞭的房間,但裡面擺放的每一樣東西都再精緻不過,也很熟悉,這裡是同心殿。
可是,她不是應該在……?在……?
頭痛欲裂!
她竟然想不起她應該在何處!
“妖兒,可是頭疼?”冥墨烈輕聲關懷的問道。
妖也點頭,眉宇間都是痛楚,她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爲何覺得也很陌生,這周圍的一切亦是很陌生,甚至覺得自己都是陌生的!她到底是怎麼了?
心口的痛楚越發的劇烈,妖也咬緊牙關,貿然出手鉗制住冥墨烈的脖子,抵着劇烈的頭痛厲聲質問:“你到底是誰!這裡是哪裡!”
“妖兒?你……你……真不記得了?”冥墨烈小心翼翼的問,絲毫不在意脖子上的威脅,只心疼的看着她。
妖也收緊力道,看向男人的眼神越發的銳利:“什麼意思?什麼叫我真不記得了?你最好給本座說清楚了!”
“妖兒。”冥墨烈疼惜的摸上她皺起的眉峰,一下一下的輕撫着,身體慢慢的靠近她,眼睛注視着她的眼睛,聲音很輕很輕,彷彿大了就會驚擾到她:“你忘了嗎?前些日子和仙也作戰時,你墜入千年寒潭,受了凍,記憶有些受損,不過你可以認真想想,還是可以想清楚的,對不對?”
妖也凝眉,努力的想着,似乎是有這麼一回事。
冥墨烈繼續道:“那日我們在蓬萊客棧,想探知易揚保護的東西是什麼,最後發現裡面是壹書卷,你搶了過來,卻遇到了仙也,仙也和四獸將你逼至千年寒潭,你抱着我一起跳下去的。”
妖也聽着男人的話,面上駭然一驚,難道那個夢是真的?只是:“那我們怎麼又活了?”
冥墨烈搖頭,疼惜的看着她,伸手慢慢的探上她的腰肢,將她攏入懷中:“是你救了我們,你啓動了血咒,以七七四十九天爲限,最後帶着我重回了人間,打敗他們,將他們全部封在了那千年寒潭,而這一切的力量,都是他的功勞。”
說到這裡,冥墨烈表情變得分外的柔情,大手摸上她的腹部,柔柔的撫摸着那微微凸起的一塊。
妖也放在他脖子上的手早已經鬆開,此時也看到了自己的肚子,神奇的發現那裡已經鼓了起來,她顫抖着手摸上去,不可置信的問:“這裡是?”
“是我們的孩子,妖兒,我們有寶寶了,是這個寶寶救了我們!”冥墨烈笑道,面上滿是爲人父的喜悅。
妖也將手放在腹部上,心潮迭起,似乎真的能感覺到這裡有一個小生命。
“四個月了,妖兒,這個孩子已經四個月了,而你昏迷了三個月,你真的不記得這些了嗎?”冥墨烈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問。
妖也不語,默默的摸着自己的腹部,眼神逐漸變得遙遠,她記得,剛剛他說的那些她都記起來了,那一戰,整個世界都差點被毀滅。
她記得,她搶了壹書卷。
她記得,仙也追了過來。
她記得,四獸背叛了她。
她記得,冥墨烈慘死了。
她記得,她被逼得沉潭。
她……都記得。
可就是因爲記得,她纔會如此傷心,如此不能接受,原來所有的所有都是算計好了的,不管是洛西絲的出現,還是易瀟瀟的出現,亦或是嘯天的幾番受傷,都是被算計好了的,他們都努力的將她往千年寒潭引……只有她,這個自以爲是的傻瓜被矇在鼓裡,最後落得那般的下場。
“烈,那些事,我從此不想再提起。”強行的將那些記憶收回來,妖也清冷道,眼神晦暗。
“好,我們都不再提起,永遠都不再提起。”冥墨烈順着她道,將她明顯單薄不已的身子抱進懷中,心疼的擁着:“我們現在有寶寶了,以後,什麼都會好的。”
是啊,都會好的,只要他要,就會好……
從前的事情,妖也不想再提起,因爲太痛,她不想再觸及一點,她現在每天只想着一件事情,就是好好的將養身子,或許是那一次墜入寒潭,她的身體大不如前了,很瘦很瘦,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好似有幾個月沒有進食一樣。
好在肚子裡的小寶寶不調皮,沒有鬧她。
每每此時,冥墨烈都會笑着道,因爲寶寶是他的,所以他知道心疼孃親,就像他一直心疼着她一樣。
妖也想要將身體補起來,冥墨烈亦是想法設法的想將她養胖,奈何,都沒有什麼大的起效。
飲食起居上,冥墨烈照顧的面面俱到,四婢也是小心翼翼的,妖也一天都無事做,每天除了吃飯就是睡覺,或者是到偏殿看落葉。
她昏迷了三個月,夏天早已經變成了秋天,院子裡落葉每天起堆,她也不讓人掃,她喜歡走在那落葉堆裡的感覺,彷彿只要走進去了,她就能把自己埋起來,靜靜的一個人呆着,很舒服。
冥墨烈一天陪她的時間很長,但是她不太喜歡,她現在喜歡一個人呆着,比起以前的童雪霜,越發的清冷,連那一份表面的妖媚也不再維持。
有時候她也會想走出同心殿,但四婢都會攔着,很快冥墨烈就會來了,勸着她:“妖兒,你還懷着身孕,這外面亂糟糟的,要是衝撞到了你,你讓我怎麼辦?你還是乖乖在這裡養胎好不好?”
怎麼辦?
涼拌!
妖也很想這麼說,但轉眼看到他擔憂的面容這話卻又說不出口了。
或許她是喜新厭舊的吧,她早就發現了她對冥墨烈已經沒什麼感覺了,兩人在一起時,他的親暱,讓她想要逃避,可是這時候腦子裡就會浮現出當初兩人一起墜入寒潭的場景,她又會心痛莫名。
就這樣,日子過的似乎很清白,又似乎很迷糊,她每一天都覺得是在做夢,她有時候會想,是不是這一切都是幻象,是仙也湘君他們製造出來的幻象,但是掐一次自己她就覺得很疼。
看來不是夢了。
可是,不是夢,爲何她會覺得自己活得像是行屍走肉?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更是覺得心裡空蕩蕩的,明明人活在這裡,卻感覺自己不知道在哪裡,明明什麼都有,卻覺得什麼很重要的東西離她遠去。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落崖時的失重感,讓人害怕。
“妖兒?”身邊傳來溫柔的喚聲,妖也擡頭,看向眼前英俊的男人,眉宇輕蹙。
“妖兒又在想什麼,怎麼感覺妖兒最近很沉默?是不是有什麼心事?”男人輕柔的問着,有力的大手在她背後輕輕的撫着,和以往無數次那樣,可妖也就是覺得那大手撫的她很不舒服。
她微微揚起下巴,不動聲色的從男人的懷裡退出來,躺在一邊的軟榻上,伺候在一邊的曉梅拿薄被蓋在她的肚子上,她默默的看着她的動作,邊問身邊的男人:“平日裡不是有很多政事忙嗎?今日怎麼這早就過來了。”
除了每晚的陪睡,冥墨烈很早就去早朝,中午時纔會來陪她用膳,下午又去處理政事,晚膳回來,然後一直陪她到安寢。
今日這個點應該是剛下早朝的時間,他不應該在這裡。
冥墨烈只是笑笑,沒有回到這個問題,他蹲到她軟榻的旁邊,將耳朵附在她的肚子上,邊問:“寶寶今日乖不乖?有沒有鬧你。”
妖也搖頭,妖媚的眸子裡帶着些許疑惑,她也覺得奇怪,肚子裡懷着孩子,她雖然沒做過母親,可是肚子裡有個胎兒,且已經四個月了,爲何除了肚子稍顯大一點,她沒有懷孕的其他跡象?
這個孩子如果真如他說的那般有本事,還在腹中就能幫她,那麼不該如此安靜。
“那肯定是因爲前些日子他太辛苦了,所以現在他要休息。”冥墨烈回答道,妖也看向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原來剛剛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她點點頭,也不再言語。
她現在嗜睡,早上起得早,用完早膳過後要睡會纔會有些精神。
說起精神,她又再次覺得自己不正常,她每天除了走路的力氣,就覺得全身無力,偶爾多走幾步,也會覺得力不從心,她何時這樣虛弱過,難道真是那寒潭耗損了她太多的精氣嗎?
妖也不知道,她只是想了會,思緒就漸漸渙散了,人已經開始沉睡,她想着,下次一定要暗地裡查查,她總覺得不心安,這一切都讓她覺得詭異。
閉上眸子,妖冶的瞳眸被眼皮遮掩,只留下長長地眼睫,偶爾輕輕的顫抖一下,小臉微紅,卻又帶着淡淡的蒼白,平白增添了幾分羸弱,光潔的下巴下面是纖細白皙的脖頸,還有那隱隱約約露出的勾兒,瑩潤白皙,對於跪在軟榻前的男人來說,無一不是在透着誘惑。
男人的視線不知不覺的上移,落在那紅脣上,紅脣裡每一次呼出的氣息彷彿都在着香甜,引得他全身一悸。
這個女人,是他的,現在已經完全是他一個人的了,他想抱就能攬進懷中,再也不似從前那般仰望着了。
只是,這個孩子……男人眼神中逐漸露出無情的狠辣,要不是這會傷到她的身體,他是絕不會留下這個孩子的。
不過也不用着急,將來生了,丟了即是。
他只要她!這個女人永遠只屬於他!
男人看着熟睡着的女人,大手癡戀的摸上她的小臉,一寸寸的摸索着,每一下都帶着蝕骨的癡迷……
……
“娘娘,今日帶這個珠花?”一雙小手在一盒珠花裡穿過,最後落在一個紫色的珠花上,曉梅輕聲問着。
妖也隨意的瞟了一眼,並未回答。
“那這個如何?”以爲她不滿意,曉梅又在一盒珠花裡挑了會,選中一個紅色的,問道。
“不用了。”妖也冷聲道,直接起身,除了束髮的必要髮帶,她從來不帶任何珠花,顯得累贅。
“可是……”曉梅有些遲疑的道:“皇上早上走前說要奴婢將您打扮的……”
“你是我的婢女,還是他的?”妖也看着眼前不安的曉梅,聲音越發的冷冽。
曉梅抿抿脣,也不敢再吱聲,默默的埋着頭跟着她的身後出去。
同心殿當初建造時,冥墨烈是費了不少心思的,就這一個宮殿就比一般皇親貴族的府邸要大好幾倍,遂就算妖也不走出去,在這殿內閒逛起來也費不少是時間。
如果說之前是聽了冥墨烈的話,養胎所以不出同心殿,那麼現在她是非出去不可了,或許是她太過堅持,冥墨烈最後做了讓步,說帶她出去走走。
從同心殿出來,外面的景緻和從前一般,只是多了幾分蕭條。
落葉撲了一地,走上去不時咯吱的響,就像是踩在人的骨頭上一樣,有些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妖也掃視了周圍一圈,在同心殿內看時,天氣一直很好,似乎永遠都晴空萬里,只是那樣暖暖的陽光曬不到她的骨子裡,溫暖不了她。
而現在,外面天氣有些陰沉,霧靄靄的,有種天要塌下來的感覺。
一身明黃的冥墨烈從對面走來,身後跟着四衛,他走到她身前,自然的攬過她的腰肢,環到懷裡:“妖兒想好要去哪裡走走了嗎?”
妖也垂下眼簾,嘴角微微勾起:“理縣,千年寒潭!”
冥墨烈的身體瞬間僵住,妖也擡起眼簾,眼神彷彿是一把銳利的尖刀,想要破開他面上的那層淡淡的薄紗:“我要去看千年寒潭。”
“爲什麼?”冥墨烈蹙眉問,顯然對這個提議一點也不贊同。
妖也笑,那笑容絕對能將人的靈魂勾走,她道:“我要去看看,我是如何將他們封到潭底的,我要看他們是不是真的生不能好死,死不能輪迴!”
“不行!你現在的身子怎可去那種地方!”冥墨烈斷然拒絕。
妖也卻笑得越發的妖媚,她盯着他,眼神裡是冷,是冰:“你!不是冥墨烈!”冥墨烈斷然冷酷無情,但對着她從來不會大小聲,更不會硬聲違揹她的任何意願!
“妖兒,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笑!”冥墨烈嘴角僵硬了一下,向前走一步,而妖也同時向後一步,兩人拉開了距離。
“妖兒,你過來。”冥墨烈伸着手,墨色的眸子開始變色。
妖也站在原地不動,這個人不是冥墨烈,這一刻她能很清楚的感覺到,雖然她真的不知道現在的問題是出在了哪裡,但是很明顯,這樣的生活在扭曲,而她在這個生活中也變得扭曲,一切都是扭曲的……
“妖兒!”見妖也一直不動,冥墨烈連眸中的溫柔也才慢慢的消散,露出幾分陌生的狠厲。
“不要過去!”正在兩人站在原地僵持時,一個陌生而熟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妖也眯眸,看着對面的女人。
一身翠綠廣袖琉璃裙,一雙麗目清澈見底,秀挺的瓊鼻,櫻桃般粉嫩的櫻脣,如花般的瓜子臉,如玉般晶瑩的肌膚,身材曼妙纖細,端的是清麗絕俗,這纔是--仙也。
當初妖也給她取這個名字,不但是因爲和自己的妖相對,更是因爲她這一身脫俗的風姿。
妖也看着仙也時,仙也也在望着她,兩人四目相對,一個冰冷絕情,一個滿含熱淚。
“主上……”她喚她,如同那幾十年裡一樣,帶着依戀。
妖也冷笑,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個笑話一樣,主上?她竟然喚她爲主上!她也配!
“主上,你跟我們走吧。”跟在仙也身後的四獸亦是痛楚萬分的看着她,苦苦哀求:“你隨便怎麼處置我們都行,但是請不要相信這個男人,主上……”
“住口!”冥墨烈怒喝,目光猩紅:“你們將她逼至千年寒潭還不夠嗎?怎麼現在還想致她於死地?”轉頭又看向那邊面無表情的妖也,伸出手:“妖兒,過來,我不知道他們怎麼會從潭底跑出來了,但是他們一定是來分開我們的,你過來,我們離開這裡……”
妖也卻只是蹙眉冷眼看着他,眼中無一絲信任。
“妖兒……”冥墨烈更加着急的喊道,同時往前走了兩步,想要上前抓住她,一邊的仙也駭然吼道:“湘君,你不要碰主上!”
湘君?
妖也的瞳孔瞬間收縮,手腕上的白玉蟒龍感覺到她的氣息變化,驟然躥出,支着頭,吐着蛇信子,虎視眈眈那的瞧着衆人,這白玉蟒龍比起以前更加強大,因爲在千年寒潭呆過,身上都縈繞着一層稀薄的霧氣,泛着森森寒氣。
她目光凌厲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舉步緩緩走到他身前,每一絲目光都帶着冷冽的寒氣:“你的蟒龍呢?”
“妖兒,我……”冥墨烈眼神一閃,想要解釋些什麼,妖也卻再次問了一次,聲音比上一次還要冷:“你的蟒龍了?”
“妖兒……”
“說!”聲冷如冰。
“我……”
“你是湘君?”妖也問,冷媚的眸子半眯,星星點點的閃爍着如冰棱般的光芒:“你幻化了?”
男人不語,但眼中的情緒已經足以說明一切。
妖也閉眸,仰頭對着陰沉的天空,嘴角殘暴的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身邊的氣流開始快速的旋轉,最後形成一個偌大的包圍圈,將她包裹在其中,就像是一個黑洞一樣,周圍的落葉被卷地而起,全部懸浮在半空中快速的旋轉,本不算鋒利的葉片將四衛四婢都割傷了,鮮血流出,幻化被破解,整個天地都在變化。
“主上!”
“妖兒!”
所有人驚叫。
妖也在快速旋轉的旋風中看着他們,嘴角勾着的弧度昭示着她的不悅與冷殘,隨着風速越來越快,她流逝的精氣以詭異的速度開始暴增,一雙妖異的眸子變得異常鬼魅,含着點點猩紅,如同當初在千年寒潭前流出的血淚一樣。
記憶在迴歸。
所有人都在後退。
一切的一切,終將回到原點,她睨視着衆人,懸在半空中,嘴角的猩紅象徵着着她的冷與殘:“如若本座重回,必將以靈爲引,以魂爲念,讓你們生不得好死,死不入輪迴,你們還記得嗎?”
“主上……”
這樣妖媚到如同厲鬼的妖也,彷彿讓所有人回到了三個月前,那個讓所有人痛不欲生的三個月前……
時間倒退,回到三個月前,易揚來到蓬萊客棧的同一天。
將嘯天叫回後,妖也就沒有再下樓,連晚膳都是冥墨烈喚人放到了房間,只是很顯然,妖也還是沒有胃口。
兩人一左一右的坐在旁邊,皆是滿臉擔憂的看着她,妖也淡淡的掃了兩人一眼,清冷道:“我無礙。”或許是有些不舒服,但那些還不足以影響到她的心情。
吃不下飯是身體原因,這段時間她不但不愛吃東西,更是嗜睡,人犯懶,尤其每到中午時分這種狀態就越嚴重,只是她沒發現自己的身體有什麼問題,想來可能是天氣太燥熱了。
妖也吃不下,兩個男人就更加吃不下了,三人草草的吃了些就讓人撤下了。
門一打開,就見易瀟瀟站在門口萬分焦急的來回跺着腳,門口的侍衛不再像前幾日那邊隨她進來了,任她咆哮還是哀求,四人就是不讓她靠近,這會看到房門打開了,自然是連忙湊了上去,朝裡喊着:“雪姐姐,雪姐姐,我是瀟瀟。”
妖也看過來,易瀟瀟更加來勁,想要推開身邊的侍衛鑽進去,奈何人小力薄,根本就推不開半點,最後只能委屈的看着妖也:“姐姐,我有話和你說,你讓我進去好不好。”
妖也掃了四衛一眼,四衛鬆開手,易瀟瀟趕緊跑進來,一進屋發現屋內還有兩個男人,她着重的多看了嘯天一眼,然後又掃過冥墨烈,最後才跑到妖也身邊,拉着她的手,語氣着急的問道:“雪姐姐,你是不是生瀟瀟的氣了?”
“我爲何要生你的氣。”妖也望着她,似笑非笑的問,語氣就好像她聽不懂她說什麼一樣。
聞言,易瀟瀟紅了眼眶,以前的雪姐姐不是這樣的,她會笑,但不是這樣的笑,笑容裡只有妖媚,沒有半點溫度,好似她和她是不相關的人。
“雪姐姐,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易瀟瀟語帶哭音:“昨日我是氣糊塗了,剛開始我是有些氣雪姐姐,可是後來我回去想了想,雪姐姐肯定不會去勾引歐陽大哥的,雪姐姐已經有夫君了,又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情……”
“不。”妖也望着她,笑得很是冷邪:“我不是不會勾引他,如果他對得上我的眼,說不定我還真會想法設法的搶過來,可惜,他條件太差,還夠不上我選擇的標準。”
易瀟瀟眼角還帶着淚水,聽到這些話,這會子是連哭都不會了,她將水眸瞠得銅鈴大小:“雪姐姐,你……”
“怎麼?是我說的還不夠明白嗎?”看着易瀟瀟驚愕的模樣,妖也不但不內疚,反而繼續好心的道:“還要我再說一次嗎?”
“不,不是,雪姐姐你不是這樣的人。”易瀟瀟胡亂的擺手,有些語無倫次。
妖也嗤笑:“說的倒像是對我很瞭解一樣,小姑娘,你還小,記住了,有些東西遠遠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麼簡單。”
“雪姐姐……”
妖也轉開視線:“走吧,你我之間也不過是那一次救命之恩,我不算你人情便是。”言罷,走到牀邊躺上去,閉上眸子開始休憩。
屋內靜悄悄的,易瀟瀟站在原地,看着她,可不管她看多久,或者看得多專注,妖也始終閉着眼睛,呼吸平穩,好像已經進入了夢鄉,對她的視線視而不見。
易瀟瀟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從房內出來,易揚站在她身前,皺眉看着她:“瀟瀟,你哭什麼?”
易瀟瀟擡頭,看到身前的父親,猛地放聲大哭,人撲進他的懷裡:“嗚嗚,爹爹,爹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知道怎麼辦,發生那多事情,我都不知道問誰,嗚嗚,爹爹,怎麼辦,雪姐姐再也不會理我了,再也不會了……”
抱着哭得傷心的易瀟瀟,易揚很是詫異,想着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麼來頭,身邊的護衛武功高強就算了,竟然還讓他的女兒這麼喜歡,喜歡到不理就大哭,他女兒雖然平常是有些調皮,但是很少哭,更何況是這樣大哭。
兩父女就這樣站在走廊上抱着,易揚此刻心中有些不安了,他想着還是儘早啓程離開纔好,這裡繼續呆下去只怕會出事,要是真耽誤了貴客的正事,那纔是真真罪該萬死。
屋外的易瀟瀟哭的傷心,屋內的妖也卻是真的沉入了夢鄉。
冥墨烈剛開始還以爲她是爲了哄那個小姑娘出去,故意裝睡的,可是這會小姑娘都出去好久了,都沒見她睜眼,疑惑的走過去,一看,還真是睡着了,不禁失笑不已。
最近怎麼就這般嗜睡了?
冥墨烈一邊疑惑,一邊小心翼翼的躺在她身邊,將人往懷裡帶,妖也只是輕輕動了動,很快又沉入夢鄉,冥墨烈也閉上眼睛,一起入睡。
夜半。
“不!”驚恐的夢囈聲。
冥墨烈幾乎是瞬間就醒了,低頭看向懷中,妖也還沉在睡夢中,滿頭大汗,紅脣不時的輕語,放在他身側的小手緊緊的攥着他的衣襬,彷彿鬆開了就再也抓不住了。
“妖兒,妖兒?”冥墨烈趕緊叫她。
妖也驀然睜眼,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的看着她,抓着他衣襬的小手並沒有鬆開,反而抓的更緊,胸口劇烈的起伏,大口的喘氣。
冥墨烈見她這模樣,嚇了一跳,連忙坐起來,將人抱起來放到腿上坐好,用衣袖心疼的擦拭着她滿頭的汗水,邊小聲的問:“妖兒,又做噩夢了?”
妖也擡眸,眉峰還輕蹙着,怔怔的看着眼前佈滿心疼的俊臉,伸手慢慢的撫上他的俊臉,聲音有些嘶啞:“你,沒死?”
冥墨烈一愣,隨即心中明瞭,她是夢見他死了,所以纔會這般害怕,心中不禁又疼又感動,俯首吻上她的紅脣,萬分珍愛的琢吻着:“沒有,妖兒,我沒有死,我還好好的活着,不怕……”大手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冥墨烈感動着她如此在乎自己,又心疼她如此。
妖也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臉埋在他脖頸間,猶有些心悸的訴道:“烈,我夢見你滿身是血的躺在我懷裡,沒有了氣息,而他們也都背叛了我……”聲音頓了頓,再出口時變的有些嘶啞:“都背叛我,連嘯天也如此,他們將我們逼到一個寒潭,逼我們不得不跳下去……”
妖也聲音斷斷續續,語氣很輕很輕,冥墨烈卻聽到了她語氣中的恐懼,那是一種絕望悲傷到無能爲力的恐懼……這樣的妖也讓冥墨烈分外的心疼。
他低頭,親吻着她的小臉,額頭,眼睛,鼻子……最後落在嘴巴上,溫柔的碾磨,細細的纏綿,彷彿要將她心中的那點恐懼盡數吸走。
妖也迴應的很劇烈,抱着他,夢中他只有冰冷的體溫,那寒潭中也只有徹骨的寒冷,她怕冷,她需要他來溫暖她。
這一夜,妖也比任何一次都來的主動,兩人翻雲覆雨,直到天際發白才結束。
冥墨烈抱着懷中的嬌軀,目光還留在她緋紅的小臉上,眼神格外的心疼,從他們出來開始,她的情緒就一直不穩定,只是她善於隱藏,沒有將那種恐懼表露出來,而他也當沒看見,只小心翼翼的哄着她,不敢隨意的觸碰她敏感的神經。
而這一次,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夢?讓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妖兒怕成這樣?
心疼,太心疼了,他伸手輕輕地撫摸着她蹙起的眉頭,情不自禁的呢喃:“妖兒,妖兒,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真正的保護你……你告訴我好不好,即使是捧上我的生命,奉獻我的靈魂,我都願意……”只要你能安好……
男人在心疼中,抱着懷中的佳人漸漸也沉入睡夢中,他卻不知,因爲他深情的表白,他懷中佳人的眉頭漸漸變得展平,且嘴角還露出了絲絲的笑容。
他再以絕對的姿態慢慢滲透到她的生命中,只是此時兩人都不知道而已。
一夜的瘋狂,兩人第二天都未起來,直到中午時分,樓下傳來吵鬧聲,兩人才堪堪睜眼。
妖也已經恢復了狀態,在男人的懷中伸了個懶腰,微微支起腰肢伏到男人的胸膛上,半眯着妖媚的眸子,理所當然的要求道:“腰痠,按摩。”
冥墨烈笑,伸手捧起她的小臉,在嬌豔的紅脣上親了一記,道:“以後要求時,記得自己給報酬。”
妖也眨眨眼,還頗爲認真的點點,應了一聲:“嗯。”
冥墨烈笑得更加溫柔,眼神中皆是甘之如飴的寵溺,大手熟練的爬上她細軟的腰肢,在滑膩的肌膚上輕輕挪動着,每一下力道不重也不輕,剛剛好,讓妖也舒服的直嘆氣。
她將脣貼着他的下巴,曖昧的笑問:“你這算是我的面首吧。”
冥墨烈好笑的在她的腰上掐了一下,道:“寵男還不夠,還面首是吧!那請問女王陛下,除了臣,你還打算養多少面首啊?”
“暫且十來個吧,不夠將來再……嗚……”後面的話被妒氣沖沖的男人盡數吞到了肚子裡。
男人含着她的脣,故意兇狠着語氣惡狠狠的道:“十來個?你到可以試試看!”
面對男人的兇語,妖也淡笑不語,享受好了他的按摩,又沐浴過後,身子舒爽不少,兩人親暱的走出房間,嘯天筆直的站在門口,妖也看到他,眼神明顯的閃了一下。
“下去用膳吧。”冥墨烈將她剛剛那一下閃神收進眼底,心中疑惑,面上卻不顯分毫的道,想着一定要找個機會問清楚。
樓下今日又是煥然一新。
從妖也幾人住進來開始,這裡的桌椅是已經換了好幾套了,掌櫃開始是害怕的,現在卻是坦然接受了,有什麼不好呢,每次被砸光了,他們就按三倍的價錢賠償,光這賠償的銀子就已經抵過了他兩月的純收入,他還樂得輕鬆。
他甚至都已經在木工房裡預定了幾套,就等着這幾位爺接着砸,只要一砸完他立即就將下一套搬進來,這樣他又能賺一筆。s173言情小說吧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幾日這裡頻繁的砸東西,大廳內並沒有什麼客人,只偶爾一兩個散客走到門口,但是很快就被人給扯走了,掌櫃的對此也是當沒看見,他現在的任務就是伺候這幾位爺,其他的他都不在乎了。
妖也三人一坐上來,小二就麻利的開始上菜,掌櫃的也在一邊打下手,很快一桌子菜就上好了,掌櫃的搓搓手就退下了,他知道這幾位爺不喜歡人伺候,他最好還是有多遠滾多遠纔好。
纔回到櫃檯後面,樓上又下來四人,正是易揚等人,易飄飄已經能行走了,被易瀟瀟扶着小心翼翼的走下來,而歐陽青面色有些灰白的跟在三人身後。
易揚走在最前面,三獸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
易揚最先看向三人,他的視線先是在妖也的身上掃過,隨即是嘯天,最後看到冥墨烈也是和他們坐在一起,心中一驚,對於妖也的身份已經明瞭了。
昨日來時,其實妖也就和冥墨烈坐在一起,只是那時易揚心中裝了太多的事情,未注意到妖也,只看到了冥墨烈,而當嘯天和他身後的三人打起來時,冥墨烈並未跟着出現在欄杆口,所以他不知道他們三人是在一起的。
只是他還是很疑惑,他和冥墨烈沒有打過交道,江湖和朝廷從來都是兩個獨立體,很少會有正面衝突,昨日……難道是冥墨烈刻意試探他的?
可是爲什麼了?難道也是爲了那神物?
在易揚還在認真思忖的瞬間,跟在他後面一起下來的易瀟瀟已經放開了易飄飄,情緒激動的跑到他前頭,朝三人的方向跑來,只是還隔着一桌的距離,就被突然冒出的暗衛攔住了。
易揚被她的嚇得一驚,回過神來趕緊低喝道:“瀟瀟,回來!”
易瀟瀟被他嚴厲的語氣嚇到,站在原地,看看妖也,又看看她爹,眼淚汪汪的,就差點掉眼淚了。
易飄飄邁下最後一個臺階,臉色帶着淡淡的紅暈,而脣瓣泛着幾分蒼白,人更顯楚楚可憐的嬌弱,她走到易瀟瀟身邊,朝暗衛歉意的笑了笑,然後拉着易瀟瀟往回走,邊走邊勸:“瀟瀟,在外面要聽爹爹的話,仔細爹爹以後不讓你出來了。”
“可是……”易瀟瀟還是看着妖也那邊,一點也不想離開。
易飄飄朝她做了個眼色,示意她看易揚,易瀟瀟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果然易揚的臉已經拉了下來,她不敢惹易揚生氣,雖然這個爹爹很寵愛她,但是嚴厲的時候也是一點也不含糊,但她還是想和妖也去說幾句話,她總覺得這次如果不說清楚,以後可能都沒有機會了。
易揚之前並沒有過多的詢問易瀟瀟關於妖也的事情,現在看着她這般模樣,想着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和那個女人交好,畢竟他們將來可能是敵對的狀態,他還摸不準冥墨烈是什麼態度,易瀟瀟還小,不想她付出太多的感情,最後被傷的太深。
但他也沒有送上門的打算,只是淡淡的朝他們這邊看了一眼,然後四人走向另外一邊的桌子,四人坐下來,易揚看了眼易飄飄,輕聲道:“你的身體還沒恢復,今晚好好休息,明早我們就起程回去。”
“是,爹爹。”易飄飄恭順的點點頭,低着頭默默的用膳。
滿意的看了眼易飄飄,易揚覺得很放心,這個女兒一直都是他的驕傲,雖然這次出來發生了一些不太合禮數的事情,但好歹對方也是知根知底的人,他當然也心疼自己的女兒,只是女兒家的,身家清白是最重要的,聲張出來不但她毀了清譽,易揚滿門也會蒙羞,遂就算心中多有不滿,易揚對歐陽青都是客客氣氣的:“賢侄此次出來也辛苦了,今日也好好休息休息,明日我們一起啓程。”
“易伯伯客氣了。”面對易揚,歐陽青一樣很恭敬,從下樓開始,除了開始易揚看不到的角落裡他看過妖也幾眼,其他時間都不敢往那邊瞧。
易揚摸着下巴點點頭,最後看向易瀟瀟,語氣雖然嚴厲,但也不失寵愛的道:“還有你,除了用膳不準出房門半步,讓你爹我省省心!”
易瀟瀟抿抿脣,沒吭聲。
易揚一看她那樣就知道,她心裡肯定又在想些什麼鬼主意,只想着等下要好好看着她,切不能在這當會鬧出什麼事情來,只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看住了這個女兒,他另外一個讓他覺得省心的女兒闖起禍來才真叫當仁不讓。
而他更沒有想到,就是他這一個女兒,將本來還未到時機的事情生生提前了,將所有人打的措手不及的同時,也將這個世界徹底的擾亂了。
相對無事的用完膳,然後各自回房。
易揚在房中處理了點事情,就進了易飄飄的房間,易飄飄看到易揚,也不驚訝,只是笑着迎進來。
易揚隨意的在她房間裡打量了幾眼,就在一邊的桌子邊坐下來,易飄飄走上前來,彎腰給他倒了杯茶,噙着溫柔的笑意問道:“父親來可是有什麼事情?”
“嗯。”易揚接過茶杯,並未喝,只是放在身前的桌子上,用拇指輕輕摩挲着茶杯的邊沿,淡聲道:“這些日子辛苦了,你妹妹那樣的性子,多虧了有你這個姐姐在一邊照應着。”
“這是應該的。”易飄飄笑道。
易揚又是滿意的點點頭,對這個女兒他還是很喜歡的,雖然不及對易瀟瀟的疼愛,但是感情都是一樣的,只是此次出來……想到這裡,他又道:“下午好好休息,凌晨我們就要動身。”
易揚雖然剛在樓下說明早動身,其實只是打了個馬虎眼,他拿不準冥墨烈的態度,不知道他是不是針對着他們而來,又不能正面衝突,遂才動了半夜動身的念頭,在樓下說的都是故意說給他們聽的。
易飄飄聽話的點點頭,眼睛望着牀頭櫃,小聲的問:“父親,那東西需要現在……”
“不用,你先拿着。”易揚蹙眉打斷她的話,見她露出不解的神情,也未解釋,只是道:“這件事以後不要拿在明面上來說。”眼睛掃了四周一眼,易飄飄明白他的意思,是怕這隔牆有耳。
兩人又在房裡說了會事,將所有公事說完,易揚面上的表情開始柔化,看着低眉順眼的易飄飄,嘆氣道:“此次歐陽鬧出這等事情,父親也很生氣,但你們終歸是要成婚的,這事聲張出來對你的清閨也不好,好在他待你也真心,你也勿再將此事放在心上,知道嗎?”
易飄飄垂着臉微不可溫的應了一聲,易揚看不到她的表情,也只以爲她是難爲情,剛準備起身出去,卻聽到她問:“父親,那個男人你知道他嗎?”
“誰?”易揚蹙眉。
“易飄飄小心翼翼的道:“冥墨烈。”
易揚一驚,凝眉看着她:“你知道他?”
易飄飄點點頭,咬着脣看着他的表情,小心的道:“出來前在父親的書房偶然見過,所以……”
“胡鬧!”易揚突然呵斥,將易飄飄嚇得一怔,表情驚愕的看着她,易揚走上來,看着她氣急警告:“你知道也罷,但切忌不可去招惹,他不是你能惹得起的,知道嗎?”
不是她惹得起的?
這話易飄飄覺得易揚有貶低她的意思,心中大爲不甘,可面上終究不敢違抗,只默默的點頭。
看着她沉默的點頭模樣,易揚也發覺自己剛剛語氣較爲嚴厲,心中有些不忍,緩和了表情道:“我們此次出來,是爲了貴客的大事,是絕對不能有半點差池的,飄飄,你以往做過些什麼,爹爹也不再追究,但是你要知道滿足,歐陽青雖然現在還平凡點,但以後繼承了夜月山莊,配你也不算差。”
易飄飄心中可沒有什麼大事,她只是一個小女子,心中只有自己的未來,可聽着易揚似安撫其實爲警告的話,心中有些驚詫,尤其那句以往做過些什麼,讓她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
不過雖爲父女兩,也不可能什麼都攤開了來說,她只能點點頭,再次恭順的應承着:“是,父親教誨的是。”
只是面上這麼答,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那麼就不得而知了。
易揚出了房間,若有所思的望了易飄飄緊閉的房門一眼,心中計較着看來還是要早些離開,以免得夜長夢多。
妖也回到房間後,冥墨烈暫時去處理加急送來的奏章,嘯天守在一旁。
客棧的掌櫃有意討好,差人送來了消暑的清涼水果,妖也躺在軟榻之上,手上的葡萄被洗得晶瑩剔透,放進嘴中,更是香醇甜美,她肆意的享受着甜美的水果,眼睛卻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嘯天。
嘯天早已經習慣她的目光,並未有任何不自在。
“你過來。”妖也突然道,紅脣之上還沾着水果蜜汁,看上去越發的嬌豔動人,還散發着陣陣甜美的氣息。
嘯天聽話的走過來,妖也示意他蹲下來,他又乖巧的蹲在軟榻前,看着她,妖也笑着將一粒無籽的葡萄放到他脣上,道:“試試看,甜不甜?”
嘯天張開脣,將水果含進嘴裡,頓時覺得滿嘴生津,甜到了心裡,但這不是水果的甜,是妖也的這份親暱讓他覺得甜。
雅娜族世代相傳,代代四獸基本上都會成爲族長的人,包括上一代,只是那種感情無法分別而已,有忠心,有親情,也有愛情,很多種感情交織在一起,讓四獸眼中永遠都只會有他們的主子。
嘯天自然也是如此,他對妖也的感情包含了世間所有的情感,若想將這種情感得到昇華,勢必是要身心結合,只是妖也不說要他,他也不會說出來,就算這樣一輩子守着,那也是他們的造化。
當妖也表現出對他的親暱時,嘯天是歡喜的,他覺得這代表着她的重視與在乎,他專注的看着她妖媚的面容,情不自禁的點頭:“很甜。”也不知說是這水果甜,還是她的親暱甜。
“呵呵……”妖也輕笑,餵過水果的手並沒有離開,反而動作曖昧的在他俊臉上輕撫着,指掌在每一寸肌膚上摩挲着,問道:“那嘯天回答本座一個問題,好不好?”
這樣溫柔而曖昧的妖也,讓嘯天癡了眼神,癡迷的點頭:“好。”
妖也勾脣,幾許柔情絲絲撩人,妖媚的瞳眸閃動着點點熒光,如黑夜中的流光虛幻而勾人,紅脣輕啓,越發的嬌媚動人:“嘯天告訴本座,是不是真的永遠也不會背叛本座,欺瞞本座?”
“是。”嘯天堅定地點頭。
得到這麼堅定的回答,妖也卻猶不滿意,微微支起上半身輕抵上他的額頭,兩人間的氣息曖昧的交纏,她的紅脣張開一點點,有着香甜的氣息灑在嘯天的脣上,嘯天更加被誘惑,想要吻上那張紅脣,但妖也卻稍微移開了,在他的失落中,將一個極輕的吻落在了他的脣角。
“嘯天,你要記住喲,不管是不是背叛,只要讓本座發現你有一點點的事情欺滿了本座,本座會親手將你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且永遠不會再原諒你……”
十八層地獄。
永遠不會原諒。
比起前者,後者來的恐嚇意味對於嘯天來說來的更重,他有那麼瞬間的愕然,眼中更是滑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雖然那速度比流星劃過的速度還要快,但一直注視着他的妖也清楚的看見了。
“怎麼,遲疑了?”妖也冷淡的聲音中多了幾分諷刺。
嘯天垂眸,沉默的良久後,沉重的點點頭,窗外熱辣的陽光照進房內,射在嘯天身上,卻似將他高大的身影拉得無比悲傷與痛楚。
妖也伸手,將眼前散發着悲涼氣息的男人攬進懷裡,她知道嘯天有些不對勁,可是,她願意給他機會,只希望他不要辜負她的期望。
“記住,不要讓我失望。”妖也在他耳邊嘆息般的輕喃。
嘯天紅了眼眶,一直垂在身側的大手突然攬上她的腰肢,死死的抱住,力道大的幾乎想要將妖也的腰給掐斷。
這樣情緒外漏的嘯天讓妖也心更沉了,但是就像是她說的那樣,只期望他不要讓她失望,否則……
“咯吱……”房門毫無預兆的被推開,冥墨烈表情溫柔的邁進來,以爲會看到正在午休的佳人,卻不想看到的是這樣的畫面。
男人緊緊地抱着女人,眼中是濃重的霧氣與猩紅,那雙鑲嵌在女人腰間的大手更像是要勒進女人的骨血裡一樣,而女人卻不反抗,不掙扎,表情不明的窩在男人的懷裡。
兩人的動作甚至讓冥墨烈覺得,這是一對瀕臨死亡的鴛鴦,在進行最後的擁抱。
鬧心!
冒火!
錐心!
但他沒有衝上去怒吼,只是冷笑一聲,朝那個抱着他女人的男人諷笑:“嘯天似乎又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嘯天擡起頭淡定的掃了他一眼,放開懷中的妖也,站起身來,並沒有反駁冥墨烈的話,而是轉身出了門,彷彿沒有聽見他的警告一般,或者該說,他壓根就沒把他放在眼中!
看着嘯天出門的背影,冥墨烈氣急,身側的拳頭捏的死緊,轉過頭來卻見妖也也在望着嘯天出門的背影,更是嫉妒成狂,大聲吼道:“你們幹嘛抱在一起!”
妖也收回若有所思的視線,表情淡淡的掃了吃醋的男人一眼,不在意的道:“又不是沒抱過。”
冥墨烈聞言,險些沒氣炸。
是,以前是沒少抱過,他也多次看見了,可是以前那些擁抱明顯和剛剛那個不一樣,別問他哪裡不一樣,他就是覺得不一樣,這個擁抱讓他覺得自己纔是那個棒打鴛鴦的人,是他讓他們只能這樣苦情的抱一抱。
他走到軟榻前,將上面的妖也強行抱到懷裡,直接道:“以後不許你們這樣抱了!”
“不許?”妖也聽到這個詞,似笑非笑的看向他,語氣都有些冷淡了。
冥墨烈也知自己或許說得太過強硬,但是這事上他的態度是和以前一樣的,他絕不允許她有其他男人,即使只是想想也不行,他可以卑躬屈膝的呆在她身邊,什麼都以她爲尊,唯獨這件事情不可以。
他望着她不語,眼神態度皆已說明一切。
妖也從軟榻之上坐起身來,眼睛裡的瞳眸散發着股異樣的清寒,與他天然生威的墨眸對上,好似在進行着一場無聲的較量。
最後妖也收回了視線,垂下眼臉,道:“我要歇會,你出去吧。”
“妖兒……”冥墨烈不安的喊,聲音帶着濃濃的傷感。
“出去吧。”妖也再次道,輕閉着雙眼,纖長的睫毛在如玉的容顏上投下倒影,分外的清晰。
冥墨烈也不想和她生任何矛盾,但此事,他是真的不能讓步,即使讓她心中起了不愉快,他也不能讓步,遂也沒有再多言,彎腰在她脣上一吻,先出去了。
他一走,妖也就睜開了眼睛,望向他離開的方向,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冥墨烈從房間出來後就直奔嘯天的房間,嘯天站在窗前,身姿挺拔,午後的陽光將他的身影照得猶如神抵般耀眼,他似知道他會來一般,聽到開門聲也未有任何的動作。
冥墨烈走進來,立在他的身後。
“來質問還是來警告?”嘯天率先開口,語氣中沒有一點的情緒,態度也沒有一點的恭敬,除了在妖也面前,他從來就是個沉默的木頭人,不說話時就能讓人將他遺忘。
冥墨烈沉默不語,只蹙眉看着他的背影。
嘯天諷刺:“如果你連這點也承受不了,我奉勸你還是早日離開,以後向主上投懷送抱的男人多着,你以爲你趕的完?”
“我來不是問你這事。”冥墨烈終於開口說話。
剛剛那一會他是挺生氣的,可是轉念一想,就像是他說的這般,妖也的身份註定不平凡,趕走一個以後還有更多,他還不如自己更加努力,將她抱得更緊。
而且他對嘯天是感激的,雖然他很不想承認,但是這個男人確實幫了她很多,有些事情甚至是他無法做到的,他不想因爲嫉妒,在這個節骨眼上生出什麼事端來,讓妖也處於危險的境地。
他看着他道:“她最近情緒不穩定,你不要讓他不安。”冥墨烈不是用的命令的語氣,而是請求。
這樣一個驕傲強大的男子,肯去請求別的男人,誰能說他這不是因爲深愛了。
妖也昨晚的流淚,午膳時的閃神,以及剛剛的若有所思,讓這個愛她極深的男人知道,她在不安,而且是極度的不安,他問過她做過什麼夢,她不願多談及,但表情裡帶着一種懼意。
這種表情,冥墨烈何曾在她臉上見到過,當真是萬分的心疼,只恨自己不能幫她解憂,唯一能做的就是順着她,陪着她,不讓她覺得孤獨。
嘯天聞言,握在身側的拳頭更加用力,冥墨烈掃了一眼,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也就出去了。
回到房門口,看到對面易飄飄和易瀟瀟迎面走來,易瀟瀟頻頻望着那扇關着的房門,眼中帶着渴望,一邊的易飄飄扯着她的手往前拉,兩人在走廊裡行的很慢。
走到半路,聽到對面有聲響,易飄飄警覺性的看過來,見是冥墨烈眼神頓時一亮,鬆開了易瀟瀟的手腕,婀娜的走過來,想和冥墨烈打招呼,可嘴巴剛一張,冥墨烈就推開房門進去了,門無情的關上,將兩道視線堵在了門外。
兩姐妹都有些失望,易瀟瀟是失望沒看到妖也,易飄飄是失望這個男人的冷酷無情,她知道他剛剛一定是故意的,明明看到她走過去嘴巴都動了,卻將門一關……當真是又氣又怨恨。
當然也更生了心思將這個男人搶過來,她收斂了面上的勢在必得,再次拉上易瀟瀟的手,道:“走吧,我們該回房了。”
易瀟瀟被她拉着走開,一步三回頭的,多希望那張門能夠再打開。
傍晚,太陽收斂起刺眼的光芒,變成一個金燦燦的光盤。
乳白的炊煙和灰色的暮靄交融在一起,像是給牆頭、屋脊、樹頂和街口都罩了-層薄薄的玻璃紙,使它們變得若隱若現,飄飄蕩蕩,妖也和冥墨烈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易飄飄的房中。
易飄飄正在房中沐浴,煙霧渺渺,白皙的肌膚隱在浴桶中,別有一番美感。
妖也睜着眼睛瞧着,故意戲謔身邊的男人:“你去色誘她,我去看看那牀頭的盒子。”
冥墨烈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一併將她的眼睛也給捂住了,妖也掙扎,男人貼合着她的耳朵警告道:“即使是女人的身體你也不許瞧,你只能瞧我的身體!”
妖也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那你現在倒是脫給我看啊。”
冥墨烈想易飄飄沐浴應該還要好一會,不管懷中佳人的意願,就將人給抱了出來,同時在她耳邊輕聲道:“好,回房就給看,還請妖兒盡情的享用!”最好享用到沒心思想別的男人!這句話冥墨烈是在心中說的。
妖也:“……”
兩人出了易飄飄的房,剛準備離開,看到易揚突然疾步的走過來,兩人對視一眼,隱在暗處停在了原地。
易揚站在易飄飄的房前,急切的敲着她的房門,不久,易飄飄一身水汽的來開門,神情有些詫異:“父親,何事這麼急切。”
易揚在門邊掃了幾圈,確定沒看到任何人才進了屋,易飄飄也猶豫的在周圍看了看,然後關上房門。
妖也和冥墨烈再次潛進易飄飄的房間。
易揚一進房就道:“那東西了?”
易飄飄見易揚表情凝重,神情緊張,也不敢耽擱,趕緊走到牀邊,將牀頭案板下的暗格打開,拿出一個灰色的木盒出來,遞給易揚道:“父親,在這裡。”
易揚伸手接過,將木盒上的灰塵用手背輕輕的擦拭掉,然後坐到桌子邊上,從懷裡掏出一塊不算高檔的布巾,細細的包裹起來。
易飄飄看着他一系列的東西,忍不住疑惑的問道:“父親,可是出什麼事情了?”
易揚沉重的點點頭,聲音暗啞:“事情生變,今日我們只怕走不了了,貴客在子夜時分估計能趕到理縣,到時候將這東西給她,爹爹也算圓滿的完成了任務,只是在這之前,我們千萬要小心,決不能丟了這東西。”
易飄飄聞言,心中暗喜,不用今晚離開客棧自然是好,這樣她也能有更多的時間去勾引那個男人,當然,心中如此想着,她面上可不敢表現出來。
易揚出去前又想到什麼,停在門口,皺眉看着她問道:“你們此次出來沒有將身份告訴任何人吧?”
易揚的表情太過嚴肅,易飄飄自然是不敢說之前爲了和冥墨烈等人交好,將身份說了出來,只抿着脣垂下眼眸搖頭:“沒有。”
“嗯。那你早些休息吧。”得到滿意的答案,易揚離開了。
妖也和冥墨烈也隨後離開,兩人回到房間,也以爲沒人瞧見他們的行蹤,卻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還有一雙陰霾的眸子在暗處將他們的動作盡收眼底。
“你覺得那易揚手中拿的會不會是壹書卷?”兩人回到房間後,妖也問冥墨烈。
冥墨烈眼露深思的道:“如果是壹書卷,那麼他說的那人來了,是她?”
妖也一抹邪魅的笑容染上嘴邊,妖媚的瞳眸裡閃爍着的滿是嗜血殺氣,冷血道:“或許她比我還迫不及待……這番趕過來,看來是真的將一切準備妥當了。”
冥墨烈一手將她環到懷裡,聲音中帶着擔憂的問:“妖兒,你打算怎麼做?”
怎麼做?
面上的嗜血笑容越發的濃烈,鮮豔的紅脣輕啓,她道:“她既然已經到了跟前,我還能怎麼辦,自然是迎戰啊,我還能怕了她不成。”
冥墨烈點點頭,將環在她腰間的手臂收緊,只道:“不管做什麼,我都在你身邊,妖兒,我永遠也不會背叛你。”別說妖也不安,其實就是冥墨烈也覺得現在事情總透着詭異。
只是就像是妖也說得那般,既然敵人已經到了跟前,他們就要迎戰,就算是死也是一起罷了,沒有什麼好怕的。
妖也轉身回抱着他,男人的這一句不會背叛,於她來說要比表白還要來的溫暖,那個夢境給她的感覺其實也不是恐懼,她妖也何曾真的怕過什麼,她只是不想被人揹叛--
三次歷劫,對於她來說,何嘗不是三次背叛,但是那三次她不會在意,那些人的存在只是過客,給不了她什麼影響,可是四獸不同,那是她從出生開始就一直賠在身邊的人,她對他們有感情的……
聆聽着冥墨烈胸膛中的心跳聲,妖也覺得倍感溫暖。
相互依偎着立在窗前,暖融融的太陽餘輝落在身上,如同升起的裊裊炊煙,縈繞在兩人身旁,註定着兩人要這般永遠的糾纏,糾纏一生一世。
夜幕降臨,整個客棧裡燈火搖曳。
一身黑衣的嘯天幾乎和黑夜融爲了一體,他看了眼對面房中的兩抹身影,確定兩人都還在房中,轉身不動聲色的離開了客棧,高大挺拔的背影瞬間消失在了黑夜中。
嘯天一走,他對面的房門就被輕輕拉開,冥墨烈和妖也看着他離開的方向,眼神皆是諱莫如深。
妖也的腦海裡全是那個夢境,眼神變得有些凌厲,腳下的步子一動,就要跟上去,被身邊的冥墨烈拉住。
冥墨烈不放心的看着她:“我陪你一起去。”
妖也斷然搖頭,有些事情她還不想讓他看到,如果事實當真如她的那個夢一般,她扯開他的手,冷聲道:“你留在客棧,看看有沒有機會將易揚身上的東西拿過來。”
“可是……”冥墨烈還是不放心,他也察覺到了嘯天的不對勁,怎麼可能願意讓她獨自涉險。
“沒有可是,你跟着我不一定還能幫我,說不定還會連累到我。”妖也毫不留情的道。
被這樣不遺餘力的打擊,冥墨烈當真險些氣的內傷,但也知道她說的是真的,只能將她往懷裡一抱,在她耳邊仔細的叮囑:“不管遇見什麼,都不要硬碰硬的上去,要安全的回來,雖然我是無用了些,但好在我還有一個天下,正所謂人多力量大,多少還是能幫到你一些的。”
這話要是讓朝臣聽見了,還不得氣死,感情他們泱泱一個大國,就只是一個女人手中的武器,而且還是不中用的武器!
聽到這話,妖也也不免輕笑了一聲,點點頭,算是應承下來了。
從客棧離開,妖也和嘯天有着牽引,想要知道他的行蹤自然不是什麼難事,略微感應了一下,她就順着一個方向追了過去。
果然,不一會的時間她就看到了前方嘯天的身影。
嘯天還是很警惕,走一段路就會往四周掃一圈,看看是不是有人跟着,只是他視覺再敏銳,妖也想要隱瞞行蹤他也是感覺不到半點的。
嘯天走過的路都是比較偏避的地方,一路上腳步不停歇,穿過好幾個小樹林,每次過一個小樹林,他都會刻意的隱藏起行蹤,給人一種錯覺,這要是旁人,絕對立馬就跟丟了。
可是妖也跟了一路,不但沒丟,臉色也越來越高深莫測,因爲她心中那種不安在擴大,而嘯天越是隱瞞行蹤,就越讓她覺得事情不簡單。
她不想往那個夢境上想,腦子裡卻不斷的冒出那個場景……仙也站在千年寒潭前,四獸站在她身後,五人就那麼看着她墜下千年寒潭……
終於,不知道跟了多久後,嘯天停了下來,站在一個小河邊,背對着月光看着河流,像是在等着什麼人。
妖也認得這裡,這裡是當初她和冥墨烈激情的小河,比起白日裡,晚上這裡更顯清涼,甚至還有一種淡淡的陰涼感,讓人覺得有些不適。
這個小河邊住着很多小動物,這會到了晚上更顯熱鬧,但沒人敢靠近嘯天,因爲他是狼王,在獸界有着絕對的震懾力,倒是妖也身邊圍上了不少小動物,個個睜着烏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好似認識她一樣。
妖也將脣放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小傢伙們竟然還挺聽話的安靜下來,只是端坐在她身邊,模樣甚至可愛。
當妖也將視線再度調過去,剛好看到嘯天轉身,而在他身後的那條小道上出現了三個同樣高大的身影,正是雲行,請擎柱,弘炎三人。
三人腳步匆匆的走上來,一路上也是左右的掃視,最後走到了嘯天身前,四人對視一眼,淡漠的點點頭。
四人的警覺性很強,尤其他們是獸類,妖也不敢靠的太近,所以只能看到他們相視一眼後點了點頭,嘴脣有在動,但到底在說什麼她卻聽不太清。
妖也雖然和弘炎三人決裂了,但從來沒有要求嘯天和他們斷絕往來,她也不會那麼做,她站在原地看了四人好一會,也沒見有其他人過來,心中多少放心了一些,只當是自己太過緊張了。
可是,就在她剛放下心來準備起身離開時,那邊突然又響起一陣叮叮噹噹的聲音,聲音很小,但是在這寂靜的夜裡卻很是清晰,那是一輛不起眼的馬車,馬車前面駕車的看上去是一個普通農夫,並沒有什麼稀奇。
但,那馬車一步步的靠近四人,最後在四人身前停下了。
妖也剛直起的腰又彎了下去,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方。
那馬車停下來後,四獸停下了交談,一同看向那輛馬車。
馬伕跳下馬車,恭敬地站在一邊,伸手撩開車簾,車簾內鑽出一個男子,一身勝雪的白衣,在月光下如若那不食人間煙火的上仙,他擡起頭來時,妖也看清了他的容貌。
極爲俊逸的男子,只消人望一眼,就會失神,只是這男子現在面色還帶點蒼白,但絲毫不損他的俊美,反而多了幾分男子不該有的柔美。
男子下車後,站在車門前,從內扶出一位白衣紗裙的女子,女子面上蒙着面紗,長度到達了她的臀部,遮住了幾乎半個身子,但擋不住她那出色的容貌,一雙清澈見底的眸子,在紗帽下散發着一種無法言語的靈氣。
她將手放在男子的手上,行動略微遲緩的下了馬車來。
那名男子妖也知道是誰,就是前些日子被她吊在了城門的洛貝逸,後來被仙也救了,至於那女子是誰,相信不用說多了。
對,就是仙也。
仙也以前是幻化成的她的樣子,沒有人見過她的真面目,但對於自己的貼身婢女,妖也自然認得,她曾經給她取這個名字,多少也是爲了映襯她這一身的靈氣。
妖也有些驚訝,但是更讓她驚訝的是仙也的肚子,那裡就算是她用長長的面罩蓋着,凸起來的腹部也是隱約可見的。
仙也懷孕了?
她看着一直扶着仙也的洛貝逸,眉頭輕蹙,難道這個孩子是洛貝逸的?所以她執意要將這個男人救走?
當然,這些也僅僅只是讓妖也驚訝,她現在的情緒是真的無人能辨。
嘯天躲着她來這裡,她以爲不過是想見那三人,卻沒想到,原來是來見仙也。
她在心中冷笑,嘯天啊嘯天,你果然是沒有讓我失望。
一向毫無起伏的心口,這次真正是有了波動。
妖也覺得她是應該難過的,四獸到底是全部背叛了她,可是她的嘴角卻忍不住勾起來,這份笑容慢慢的將她的心痛掩蓋住,變成了一種暴戾的殺氣,妖媚的眸子裡再無他物,只有對面的那幾人。
她很想就此衝出去殺了幾人,但她沒有勝算,妖也高傲強大,但不自大,沒有把握的事情她不會做,而且,客棧裡還有一個男人在等着她,她要完成他的承諾,安全的回到他身邊。
她就這麼冷靜的蹲在草叢中,冷眼看着幾人說話,看着他們密謀可能是對付她的對策。
他們談了多久,妖也就看了多久,看到蹲着的腿麻木,可她不在乎,也沒知覺了,畢竟現在還有什麼比她的心更來得麻木呢?
最後仙也在洛貝逸的攙扶下又離開了,就像是來時那般悄無聲息。
四獸還站在小河邊,嘯天往她這邊走來,應該是打算離開了,但沒走多遠,被身後的三人追上來。
四人的面容更加清晰,妖也冷眼看着。
弘炎問嘯天:“主上真的沒有察覺嗎?”
嘯天表情有瞬間的複雜,想到了白日裡妖也的異常,眼神裡閃過痛楚,可是他們走上這條路是必須的,也沒有後悔的餘地,也容不得他們後悔。
他沉默的點點頭,聲音嘶啞的不成樣子,帶着無限的心疼:“主上最近很不安,情緒也不太穩定。”
聞言,另外三人都露出了複雜的表情,眼神中有着隱隱的心疼。
妖也在不遠處看着,只覺得好笑,這算是怎麼回事?背叛了她,他們倒是做出痛苦的模樣,做給誰看呢?
“我們別無選擇。”這是雲行說的話,表情依然痛苦。
“是啊,別無選擇。”擎柱附和。
四人最後相視苦笑,各自離開。
妖也從草叢中走出來,坐在河邊,身邊圍着各色的小動物,像是都感覺到了她情緒上的變化,都靜悄悄的陪着她,很是乖巧。
妖也諷笑,沒有意識的畜生尚且都有這般的覺悟,那四人爲何屢屢背叛她?
也是,她冷血無情,不知好歹,背叛她也是應該的。
可是嘯天,她妖也自認爲從未對他絕情過,當初爲了救他,她幾乎耗盡精氣,還是說那兩次受傷,也只是他們的計謀?將她騙出來的計謀?
下一步是什麼?
引到藏滿了埋伏的地方,永絕後患?
在河邊坐了良久,直到月亮當空,妖也才站起來,一身的紅衣在夜色下煞是猩紅,妖媚的瞳眸裡寒光盡放,一陣如妖孽般的氣息瞬間縈繞在她四周,透着無比荒涼的殘暴,紅脣邊上勾起一抹笑,卻是那般的不真實,彷彿是惡魔大開殺戒的最後笑容!
衣袖下的皓腕輕擡,她看向纏繞在手腕上的白玉蟒龍,輕聲呢喃:“很高興吧,你終可以飽餐一頓了,要知道四獸的功力合起來可是有好幾百年!”
“嘶嘶嘶……”白玉蟒龍躁動的支起小腦袋,伸出長長地蛇信子,彷彿也做好了飽餐一頓的準備。
這一夜,註定了是個不平凡的夜晚。
或許是在小溪邊呆久了,妖也回到客棧時一身冰冷,但更讓她一身冰冷的是眼前的場景。
衣衫不整的易飄飄拉着胸口凌亂的衣襟,哭哭啼啼的站在他們的房間裡,而冥墨烈滿臉陰霾的看着她,滿身殺氣,好似下一秒就要上去殺了她,妖也的出現讓兩人驚訝了一下,冥墨烈瞬間變化了表情,一臉柔情的走上來。
而易飄飄看到妖也的那一刻,知道事情到了這一步,終究是失敗了,可也不想讓他們好受,遂立馬從驚訝變得楚楚可憐,豆大的淚珠不時的從眼眶裡掉下來,哭得很是傷心與羞愧:“公子你怎可……這般的侮辱我……我只是想着明日就要走了,想來謝謝你,你竟然……想要侮辱我,我……”說到這裡又是泣不成聲,好像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妖也冷冷的看着她,易飄飄被她凌厲的眼神看的心底發毛,但是她料定妖也剛剛回來,一定不知道剛剛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就是要賴定了冥墨烈,就算得不到他,她也要讓兩人之間生出隔閡!
原來,妖也一走,冥墨烈就計劃着去易揚那裡偷那木盒,而易飄飄用調虎離山之計將他門前的四衛引開了,穿得一身暴露的進來勾引他,冥墨烈自然是不會受其勾引,易飄飄將自己的衣物撕破,就不信他會沒一點點的感覺。
她動作很大膽,甚至說都上是不知廉恥,冥墨烈心中煩躁,想將她一掌斃命,卻又怕打草驚蛇,將妖也的計劃打斷了,只冷聲呵斥她離開。
易飄飄自然是不甘心,說自願爲奴爲婢,什麼也不求,只求他能疼愛她一次,她本意將清白之身留給他,卻不料被奸人所污,甚至暗指那奸人就是妖也,一番話說得哭哭啼啼的,擺足了楚楚可憐的姿態。
冥墨烈容不得別人說妖也半點不好,聽她開口閉口的說妖也是奸人,心中殺氣大起,遂就出現了剛剛那一幕,滿臉陰霾,滿身殺氣,他是真想殺了她,剛好這時候妖也回來了。
易飄飄一番哭訴,妖也本就心中滿是戾氣,沒有多餘的耐力陪她玩這一套,當即道:“丟出去!”
冥墨烈看到妖也面上的疲憊,心疼萬分,走上去將他擁進懷中,朝空中冷聲道:“出來。”
一個黑衣人落在地上:“屬下在。”
“丟出去。”冥墨烈連眼神都沒有給一個,直接冷酷道,他現在滿心都是懷中的佳人,那一身透心涼的冷氣讓他心痛萬分,直覺她這次出去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情。
暗衛起身,剛準備將那邊還在做姿態的易飄飄丟出去,大門卻在此時被推開,一身灰衣的歐陽青站在門口,故作驚訝的喊道:“你……你們……這是做什麼?”
歐陽青故意把聲音喊得很大,好似是要讓全客棧的人都聽見:“飄飄,你怎麼會在別人的房間裡,還穿得這般……這般……”
一見到歐陽青站在門口,那邊被暗衛提着的易飄飄就徹底傻眼了,尤其是他那大嗓門一喊,她更是臉色煞白。
勾引失敗了,她只是想讓他們兩人之間出現嫌隙,從沒想過把自己也給毀了啊!歐陽青這一嗓子喊下來,幾乎全客棧裡的客房燈都開了,然後有散客跑出來看情況……
只是片刻的時間,房門前就圍滿了大堆的人,易飄飄真是恨不得鑽進地洞裡去,她哪裡知道,歐陽青就是想將她毀了,從她進別人房裡開始他就等着這一刻呢,這樣不但能毀了她,更能幫他得到那個妖媚入骨的女人。
易飄飄見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知道想要保住清白,就只有一個方法了。
她的視線投向那方正驚愕萬分的看着她的易揚,眼淚流了滿臉,捂着臉泣不成聲的哭訴道:“父親,女兒被人這般……女兒實在是沒有臉在活下去了,您的養育之恩,女兒下輩子再去報答。”
這話一出,大家皆以爲她是被人糟蹋了,被惡人所侮辱了。
易飄飄說完這番話,是想要裝模作樣的撞牆死的,可……令人尷尬的是,她還被暗衛給拎在手中,她往前衝了衝,似乎才發現自己被別人鉗制在了手中,頓時臉色白了又白,又丟臉又羞憤又怨恨……
站在人羣中的易瀟瀟當場就氣炸了,以爲又是歐陽青,朝着歐陽青就怒吼:“歐陽大哥你實在是太卑鄙了,我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人,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姐姐了,你些前才說要好好待我姐姐的。”
平白無故遭了頓罵,歐陽青黑了臉,他看向那低垂着頭恨不得將頭埋進胸前的易飄飄,不屑道:“不是我。”說完,視線看向那方一直沒說話的冥墨烈和妖也。
易瀟瀟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第一反應就是覺得不可能!可看着哭的那麼傷心的姐姐,她有些遲疑。
這裡除了冥墨烈和妖也沉默外,還有一人也沉默着,那就是易揚,他面上的表情是一種羞愧,他一生自認爲坦蕩蕩,沒有做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怎麼就養了這麼個女兒,這般的拎不清,這般的不知廉恥!
易揚到底是老江湖了,他吃過的鹽比易飄飄吃過的飯還要多,現在這樣的情形很明顯,是他的女兒不要臉的倒貼上去,人家不但不要,還被捉着了準備丟出來的!
這實在是太丟臉了!
他才警告過她啊,不要去惹他,不要去惹她,他想不到她轉眼就將他的話當成了耳邊風,鬧出這麼大的笑話來!
易飄飄在哭泣,易瀟瀟在安慰,歐陽青着急的解釋不是他……場面變得很混亂。
易揚只覺得眼前發黑,頭疼不已,很想就此轉身離開,可易飄飄到底是他的女兒,他不可能真的不管,只能忍住恨不得將易飄飄掐死的火氣,上前走到冥墨烈身前,做足了低姿態的道歉:“公子抱歉,是老夫管教女兒不嚴,給公子添麻煩了,希望公子大恩大德放過她,將來公子有用得上的地方,易揚必定赴湯蹈火感謝公子。”
“爹!”
“父親!”
易瀟瀟和易飄飄同時驚叫。
易揚蹙眉,臉色極其難看的看過來,厲眼瞪了易飄飄一眼:“你給我閉嘴,做下這等不要臉的事情,你還有臉哭!”
這一幕讓所有人傻眼了,也不解。
易飄飄心中隱約知道只怕是自己的伎倆被易揚識破了,越發的沒臉了,低着頭終是沒再說話了,那是真的覺得沒臉見人了。
但易瀟瀟不知道,還以爲自己爹爹是怕了別人,不敢聲張這事,她剛還有些遲疑的,這會被氣憤剝奪了理智,氣得大叫道:“爹爹,你怎麼還罵姐姐,明明是這個男人侮辱了姐姐啊,你不爲姐姐出氣也就算了,爲什麼還怪姐姐,你這讓姐姐以後怎麼做人?”
說完,又看向一直不言不語的妖也:“雪姐姐,你也不說話嗎?你夫君這樣對我姐姐,你難道不應該說些什麼嗎?”
妖也冷笑,看着對着她大呼小叫的小姑娘,第一次發現自己也有瞎了眼的時候,不,該說她一直瞎了眼,這個世界上又有什麼東西是她真的看清楚過的呢?
她閉上眸子,只覺得心力交瘁,冷聲朝冥墨烈道:“那個女人是你自己招惹的,你自己處理。”又自嘲一笑,視線落在遠處慢慢走來的嘯天身上,冷冷道:“當然,如果覺得在我身邊呆不下去了,想要離開的大可以離開,不用裝模作樣,你們自己覺得難受,我亦覺得噁心!”
言罷,收回視線,轉身走到窗前,只留給衆人一個清冷的背影。
嘯天從外走進來,剛好聽到這句話,聽到了妖也話裡的畫外音,心中頓時一驚。
而那邊易瀟瀟卻將妖也的話聽成了另外一個意思,以爲她是承認了是冥墨烈侮辱了易飄飄,立即轉身朝易揚氣憤道:“爹爹,你聽見了吧,是他先招惹姐姐的!”
易揚覺得更加頭疼了,這大女兒的事情還沒解決,這小女兒更是個搞不清楚狀況的,他先是瞪了眼易瀟瀟,示意她不要多管閒事,又再次看向冷着臉不語的冥墨烈,小心翼翼的道:“公子,請高擡貴手放過小女,小女多有得罪的地方,老夫都替她們向您道歉,請您不要怪罪。”這話易揚已經將姿態放得很低很低了。
冥墨烈感覺到妖也的不正常,尤其剛剛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更是讓他肯定發生了什麼大事,對於眼前混亂的場景也沒有處理的心思,只是給了暗衛一個眼神:“丟出去。”
暗衛提着手上的易飄飄就出去了,易揚沒聽到他說殺,心中一鬆,也顧不得其他,趕緊跟着走了出去。
易瀟瀟實在是看不清楚事情的真相是如何,以爲易揚是顧忌他們的身份不敢得罪,心中這下對冥墨烈生了怨恨,連帶着對妖也氣上了,被易揚拉着離開前,還不忘留下一句:“童雪霜,我真是看錯你了!我還以爲你個好人呢!”
只是她義憤填膺的話未對妖也造成半點影響,一行人離開後,房間裡也安靜了下來,聚在一起的看客也都散了。
冥墨烈看着妖也孤寂的背影,心疼的走上去想要將她擁在懷中,問她出了什麼事情,可手一伸出去,眼前的人已經消失,再看她已經到了嘯天的身前。
妖也到底不是能忍的,沒在小河邊當場爆發已是不易了,這會回到客棧,她面對嘯天已經不能當作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了。
她冷眼看着他,一字一句的問:“你剛去小溪邊,本座跟蹤了你,你可否告訴本座,你見他們做什麼?”
嘯天一驚,瞠大了藍眸看着她,雖然剛他從她的話裡聽出了不對勁,但到底還是抱着一絲希望,希望只是自己的錯覺,希望她說那話只是針對剛那件事。
他沒想到,她會就這麼直白的問了出來。
可,更可悲的是,這件事他無從解釋,只能滿眼痛楚的看着他。
機會給過了,沒有解釋。
嘯天的沉默,就像是一把銳利的刀,鋒利的刀尖直入心臟,痛吧,是真的痛的,痛到她幾乎想要將眼前的人撕裂!
如果說三獸的背叛對於妖也來說是一道不言明的傷,那麼嘯天的背叛則是無數道縱橫交錯的疤,一揭開,每一道傷都在滴着血,似在哀泣,爲她的痛而哀泣……
誰能想到,妖也真正嘗得正常人的痛楚竟然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痛得她幾乎想要將整個世界盡數毀滅。
妖媚的眼眸就像是無盡頭的茫茫雪地,透着荒涼與悲哀,不知何故而蒼白的脣瓣勾起的笑,悽婉而冰冷,她道:“算本座瞎了眼,你,自由了!”
纖細的手腕在身前輕輕一晃,在嘯天還未反應過來時,他胸前代表身份的玉佩已經被她握在掌心,指掌一用力,再打開時,點點粉末從指縫間一點點的散落。
嘯天在她伸手拿他胸前的玉佩時下意識的去護,卻敵不過她的身手,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玉佩化成了粉末,在空氣中散了,直到不留下一點的痕跡。
因爲解除牽引的反噬,嘯天后退了一步,身形有些不穩的晃動。
而妖也勾起的嘴角亦流下一抹猩紅的液體,猩紅的液體滑過下巴,落在她鮮紅的衣衫上,一起隱沒,分不清彼此,如玉的小臉更是無一點血色,她微微閉上眼睛,一陣眩暈席捲而來。
“妖兒!”冥墨烈將身形不穩的妖也抱進懷裡,輕喚着她的名,爲她的傷而心痛。
妖也面上淒冷的笑依舊,她在冥墨烈的懷中睜眼,妖豔的眸子分外冷清:“既然今日全部說開了,就不要再假惺惺的裝了,所幸一道兒來吧。”仰頭,望着黑夜中的某一個方向:“仙也,主僕幾十年,現在也是到了該聚聚的時間了。”
她的話音一落,空氣中氣流加速,在客棧的屋頂上方有一塊茂密的樹林,而仙也就從屋頂而下,飄逸如仙的落在了她的對面。
一身皎月般的白,連同那張美麗的小臉也幾近透明,她的美麗讓月色也爲之遜色,而她的身邊一同落下的洛貝逸,依舊俊逸,小心的扶着仙也,眼神卻不自覺地掃向對面的妖也,黑眸中有着隱忍的關切。
仙也落在妖也的對面,看着她,嘴角帶着一絲笑容,柔柔的聲音好似晨光:“主上,好久不見。”
妖也點頭,笑得勾魂:“是啊,好久不見,仙也。”
妖也的笑得嬌,笑得媚,可那雙眸子卻如冬日裡湖面氤氳的寒氣,讓人不寒而慄,而仙也笑得美,笑得暖,可那雙清澈的眸子卻含着讓人看不清楚的深意。
然後兩人對視着,誰也不說話。
正在這時,那方去而復返的易揚看到仙也,頓時驚叫出聲:“貴客?你已經到了?”
仙也沒有回頭,繼續看着妖也,她的視線太過複雜,讓人難以辨別她真正的情緒,但眸子深處那份對妖也的眷戀卻是真實的。
妖也輕掃向一旁跟着易揚而來的三獸雲行,弘炎,擎柱,只見三人都同時垂下了頭,她在心中冷笑,實在不明白爲何明明都背叛了她,卻都要做出一副痛楚的樣子,給誰看呢?
妖也的視線在在場所有的人身上掃過,然後意有所指的道:“看來今日是所有人都到齊了,既然如此,我們就將帳算一算吧,也別等到什麼武林同盟會了,如何?”
當天邊的朝霞露出了一點點的光芒之時,客棧裡的氣氛已經緊張到了極致,妖也這邊,除了冥墨烈再無一人,而她的對面,仙也卻是被護得周全,在妖也說開戰那一刻開始,所有人似乎都怕她會傷了她,將她穩妥的護在了中間。
妖也站在最前方,看着對面的衆人,那挺直的孤寂背脊幾乎要將冥墨烈的心揉碎了,他一步一步的走上去,一點點的握上她的手,將她握成拳頭的小手輕輕掰開,然後握於掌心。
妖也回頭,望着他:“失敗吧。”
冥墨烈全身早已凝滿了寒氣,墨眸中的陰冷與殘忍使他整個人顯得有些駭人,嘴角帶着獨獨對她的愛戀與溫柔,他認真的道:“不,你還有我,我永遠也不會背叛你。”
“那我們今日就一起死吧。”妖也笑着道,嘴角溢出的笑容就像是被封印了上千年,突然一朝被釋放想要屠城的惡魔。
這樣的妖也,讓所有人心驚,也讓所有人震撼。
當早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在妖也鮮紅的衣裙上,散發出的耀眼光芒就像是要將她餘生的熱全部散發出來,而她身上與生帶來的煞氣也將一干內力不夠雄厚的人震開幾丈之外。
她沒有給任何人說話的機會,只見她突然厲眼看向仙也,然後猛然凌空躍起,飛身疾馳向她,手上的掌風幻化成最爲厲害的尖刀,直接掃向她,而手腕上的白玉蟒龍也在第一時間準備飛竄而出,直衝仙也而去。
四獸在妖也出掌時,幾乎是立刻就擋在了仙也的身前,他們不會出掌對付她,但會自己的身子護着中間的人。
妖也懸浮在半空中,手中緊緊的握住白玉蟒龍,指掌已經泛白,冰眸看着他們,聲音極其的平靜:“確定了對嗎?”
“我們別無選擇。”這是弘炎的回答。
妖也看向嘯天,嘯天垂下眼瞼,沉默。
不知何時,陽光不再耀眼,空氣中沒有了半點燥熱的氣息,只有空前的冰冷,妖也看向手中的白玉蟒龍,垂下的眼簾陰影下投出淡淡的嘲諷:“到底是本座奢望了。”
她笑自己,到了這個時候還存在着幻想,想着他們或許有什麼樣的苦衷,不得不這樣做,可惜,這是生活,不是戲劇,沒有那麼多的苦衷。
罷了,罷了,還奢望什麼了,這一戰敗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妖也不再心軟,徹底化身成了惡魔,朝仙也發出猛烈的進攻,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毫不留情,可她有四獸護着,妖也根本無法傷她分毫,她抽空看向身後的冥墨烈,示意他出動墨玉蟒龍,這樣雙龍合璧,威力更大。
很快,冥墨烈也加入了戰鬥中,和妖也一起對付仙也,而暗衛則和易揚的人鬥在了一起。
混亂的廝殺中,妖也在冥墨烈將四獸引開時,更加猛烈的攻向仙也,仙也並沒有什麼武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攻過來,妖也順利的鎖住了她的喉嚨,將她整個人舉離地面,頭上的紗帽掉了,露出凸起的肚皮,看上去應該快要臨盆了。
妖也冷血的看着她,嘖嘖出聲:“仙也,你倒是悠閒,竟然還有時間去生孩子。”手腕上的白玉蟒龍躥出頭部,在她的肚子上傾吐着蛇信子,好像下一口就要將她的肚子給吞下去。
仙也痛苦的變了臉色,小臉蒼白,額上的汗水滴滴滑落。
“本座還以爲你是很不好對付的,不想你竟然這麼弱。”妖也爲自己以前的瞎擔憂感到好笑,這個女人弱成這樣,竟然曾經也讓她那般不安,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仙也被鎖住脖子舉離地面,說不出一句話,遠處的四獸想要過來幫忙,卻被冥墨烈纏住,冥墨烈固然不厲害,但他有蟒龍絆身,並不好對付,只是四人待他不似待妖也,每一招過去也是狠厲無比,五人打的難捨難分。
易揚看到仙也臉色越來越差,好似快要透不過氣了,怒吼一聲,從混戰中抽身,轉而攻向妖也,妖也冷冷一笑,另外一隻手很輕鬆地就將他同樣鉗制在了掌心。
她掐着兩人的脖子,放在陽光底下,看着兩人的臉色越來越白,嘴角帶着冷酷的弧度,好似要比較一下看誰死得比較快。
“你放開我爹爹!”
看到幾乎被掐死的易揚,易瀟瀟不知從何處衝了出來,手上拿着她的那把劍直接刺向妖也,速度竟然驚人的快,這一幕將所有人嚇到了,心臟幾乎停跳。
仙也劇烈的搖頭,暗啞的聲音從嘴脣裡困難的發出來:“不……要……傷她……”只是她的聲音太小,根本無人能聽見。
本還在和四獸纏鬥的冥墨烈也看見了這驚心的一幕,嚇得驀然睜大了眼睛,所有人都白了臉,冥墨烈嘶吼一聲,顧不得其他,直接用身子擋了上來--
“噗嗤”
這是刀劍刺入皮膚的聲音,在這混戰的現場竟然格外的清晰。
冥墨烈將妖也護在懷中,用後背爲她擋了這一刀,鮮紅的血液流出來,卻是讓所有人繃緊的神經放鬆了下來,心中都同時想着……只要不是她,只要不是她……就好……
冥墨烈確定妖也沒事,心中也是一鬆,他用內力剛將那刀劍推出來,剛感覺那刀刃慢慢脫離了自己的身體,眼前突然白光一閃,什麼東西迎面朝着懷中的佳人再次刺了過來。
冥墨烈想都沒沒想,再次抱着懷裡的人用後背擋了上去。
“噗嗤!”
再一次刀插入血肉裡的聲音,又再次讓每個人都清清楚楚的聽見了。
可是……
這一次不同。
陽光底下,那把刺入冥墨烈背脊的刀讓所有人心底發寒,因爲那不是別的普通的刀,最多隻是留一點血的後果,那是……蛟龍刀……能致妖也於死地的刀!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
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連帶着那邊混戰的人。
所有人看了眼刺匕首的湘君,又看向妖也懷裡那個接連受了兩刀的男人。
男人的臉僅僅只是用了一秒鐘,就完全褪了所有的血色,在陽光底下蒼白的讓人心顫。
妖也怔怔的看着他,幾乎能感同身受到後來那把匕首插入了他的心臟,手上掐着的兩人被她用力甩了出去,易揚的脖子“啪”的一聲,扭曲成了畸形,當場喪命,而仙也被誰給接住了,穩妥的放在地面上。
有什麼人在向她靠近,但這時的妖也什麼也看不見了,她的視線裡只有懷中慢慢虛弱,氣息奄奄的男人。
再也沒有力氣支撐自己,妖也跌坐在地上,懷裡的男人滾落在地上,甚至沒有力氣沒有發出痛呼聲,他向她伸出手,想要用最後的力氣告訴她,他不會背叛她,永遠也不會……可上天沒有給他這樣的機會。
當他用全身的力氣發出聲音之時,也只喚出了她的名:“妖兒……”
天地在旋轉,顛倒,身體在慢慢的向黑暗墜落,冥墨烈不想走,可是他沒有力氣繼續支撐,只能聽着耳邊傳來她撕心裂肺的悲鳴:“不!”
“噗!”一口血水噴出,在陽光底下散發着耀眼的光芒,在滿是點點猩紅的映襯下,那張小臉更顯蒼白無色。
“主上!”四獸驚叫,滿眼痛楚的看着她。
“別過來!”她微微閉上眼睛,壓下一陣接着一陣的眩暈,幾近昏厥的意識雖然在剝奪她的神智,可她語氣中的寒意卻不減絲毫:“現在滿意了吧,你們終於達成了目的,蛟龍刀,哈哈哈……”
她笑得癲狂,嘴角的鮮紅一股又一股的流出來,她的視線投向那臉色比她還慘白的女人:“仙也,三生原石帶了嗎?帶了就一併吧,最好馬上讓本座魂飛,否則……”
淒冷的笑依舊,她看向懷中的冥墨烈時,卻分外的溫柔:“此生我也算足矣,能得到這麼一個傻男人,足矣……只是,陪着我一起就這麼魂滅,難道不會不值得嗎?”
言罷,再也難以抵擋心中那強烈的悲傷,淚如雨下。
“主上!”
“主上!”
“主上!”
“主上!”
四獸驚恐的聲音隨着她的眼淚一起落下。
妖也將冥墨烈緊緊的抱在懷中:“開始吧。”閉上眼睛,不願意再看向任何人。
“什麼意思?”湘君滿是妒意的怒吼:“他死了你還要陪他?爲什麼?我到底哪裡比不上他!你說啊!爲什麼!”
妖也睜眼,沒有任何溫度的眼神看着衆人,她幾近自虐的道:“你不知道嗎?本座和他早已經是一體命,平常刀劍傷不了他,但蛟龍刀能殺了他,而本座你覺得還能活下來嗎?”
一體命?
湘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話,驚恐的瞪大了眼睛,臉色的血色盡失,近乎灰白,整個人開始顫抖,手上的蛟龍刀如同燙手山芋一般掉到了地上,他着急的看着她,急切的解釋:“我不知道的,我真的不知道,我以爲,妖兒,我沒想傷你,真的……”
不知道?
不想傷害?
妖也在心中冷笑,這些誰還會在乎了。
此刻她的眼中什麼也容不下,包括那方四獸同樣慘白的臉色,否則……後面那一系列的事情都將不會發生……
悲傷……迷人眼啊……
有個詞語叫窮寇莫追。
否則終會是兩敗俱傷的後果。
可現在,似乎身後那些人沒有這樣的意識。
妖也在他們失神的空擋,抱着冥墨烈逃出來,兩人一路上飛馳跳躍在樹林上方,奈何,她的精氣在慢慢的消耗,而身後的人個個窮追不捨。
妖也從來都不知道,她竟然這般的惹人厭惡,竟然一定要致她於死地。
在耗盡最後一絲精氣後,妖也和懷中的人同時墜落在了地面上,她往周圍掃視了一圈,人一愣,苦笑一聲,或許這一切都是註定了的,這個寒潭,不就是她夢中的那一個。
繞來繞去,還是回到了這裡。
知道自己別無可躲了,妖也索性也不再跑,就坐在潭邊,看着發出森森寒氣的湖面,從裙角撕下一塊布條,在水裡浸溼,手一伸下去,立即感覺一陣刺骨的冷意,她將布條擰乾,將冥墨烈小心的扶在懷裡,就好像他只是睡着了一樣。
“如果註定是死,我也不會讓他們釘魂的,只是你這般邋遢,還是要好好打扮一番才行,否則去了地獄,被別人瞧見了我多失面子啊,是不是。”妖也一邊說着,一邊輕柔的擦拭着冥墨烈臉上的血跡,嘴角噙着笑。
冥墨烈:“……”
“說來一直都是你在伺候我,這還是我第一次伺候你呢,你以後可得記住了,我妖也一輩子也就對你這樣了。”妖也一邊說着,眼眶裡漸漸溼潤起來。
冥墨烈:“……”
“如果下輩子我們有機會投胎,你還會不會這麼傻?”
冥墨烈:“……”
“你爲什麼一句話也不說了,是不願意嗎?”
“你是生我的氣的吧,我從來沒對你說過那個字……烈,我是愛你的……”微弱的呼吸埋進了男人的脖子間,妖也的聲音暗啞的好似在哭泣,她將他緊緊的抱住,就像是他以前無數抱她那樣緊般的抱住他,兩人之間緊密的沒有一點空隙。
而她的耳朵在輕輕的顫動,聽着不遠處窮追不捨的腳步聲。
當所有人追至眼前時,她最後在他耳邊輕輕的留下一句:“等我。”
妖也輕輕的勾起嘴角,仰起下巴,身體上全是粘稠的腥血,可她卻聖潔的好似不染塵埃的仙子,她笑了笑,在所有人莫名的視線下,用食指沾了鮮血,爲自己畫上最爲動人的脣妝,迎着烈日而立,青絲飛揚。
妖媚的眼不再存在,有的只是猩紅盈滿眼眶,承載不住的順着眼睫落下來,一行行,引人心顫,就像是十八層地獄的厲鬼。
而更詭異的是,在她身下亦是有一淌鮮紅流出來,落在暗色的塵土上,變成黑褐色的血痂……
她看着他們,視線是模糊的,可字字是刀是劍,戳中所有人的心肺:“你們給本座記住,最好不要讓本座有回來的機會,否則吾以靈爲引,以魂爲念,如若重回,將讓你們生不得好死,死不入輪迴,以吾靈魂生,於今子夜起,七七四十九天爲限!”
這每一聲,每一句,每一字,都是世間最爲惡毒的詛咒,飄蕩在所有人的耳邊,將所有人的心臟撕裂,痛--徹--心--扉!
墜入寒潭的兩抹身影在湖面上勾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她的眼中只有陽光折射下來的光線,她的耳中只有冰水浸入身體的咕噥聲,其他的她看不見亦是聽不到,因爲她封閉了自己所有的感官。
但,這一生結束,卻也意味着全新的妖也才真真正正的開始!
數萬千年前。
狸谷是個世外桃源,這裡世代生活着一個獨特的種族--雅娜人,這個種族的人類不死不休,有着永無止境的生命,他們的生活很完美很和諧,從來不會有紛爭戰亂,每個人都是相親相愛的。
他們很容易知足,也感謝大自然對於他們的饋贈,他們世代有着祖訓,不是萬不得已絕不能出狸谷,這個萬不得已則是指到了歷劫的時候。
這樣的祖訓讓他們安逸的生活了數萬千年,卻同時也讓們過慣了慵懶的生活,養成了純良的性子,不知道外面人心險惡,個個對於他們摩拳擦掌,就想將他們無盡的生命分享一杯羹。
就這樣,幾千年過去了,直到那一年。
有人將族外的人帶進了谷裡,雅娜人是好客的,他們個個熱情的接待他,卻不想那人生了歹心,爲了偷窺雅娜人密室裡的密書,用蛟龍刀屠殺了近乎一半的族人。
從此,雅娜人不準任何人進族,違者殺!
就算是歷劫之時在外面有了愛人,等到歷劫歸來之時也只能丟棄,否則就淪爲下等的侏人,侏人並不是世俗中人所認爲的那樣,是雅娜人和平常人結合剩下的產物,他們只是被放棄的雅娜人,食用了特殊的藥物,改變了體質,變得不男不女。
雅娜人族的長老爲了谷裡的安定,除了族長,都不能在外面找戀人。
族長生下的孩子必須是純血統的雅娜人,遂每一任族長的配偶都是內定的雅娜人,這是爲了安定也是爲了雅娜人的長遠發展,因爲只有純血統的孩子纔會有繼承族長的魄力與能力。
妖也的出生,無疑是這個古老羣族最爲出色的後代,早在她成年之前,她的母親就爲她打點好了一切。
雅娜人都知道,越是出色的繼承人,歷劫之時的難度就越高,如果不能成功的歷劫完,最後可能會落得魂飛魄散的後果。
所以妖也的母親虞氏很早就爲妖也選定了配偶,守護獸,以及必要時必須以身抵身,以魂抵魂的貼身婢女。
仙也是雅娜人裡後輩中資質最高的,她從被虞氏選中的那一刻開始,關於前塵往事的記憶皆被消除,只有一個信念存在了她的腦海中--她的主子,妖也。
妖也是仙也的主,是仙也的天,是她生活的全部,她的存在只爲她!
虞氏曾經給妖也算過命,妖也命中三劫,不管她是不是族長都必須要經歷的,而且可能還會去異世,她早早的將本該歷劫之後纔會到妖也身邊的守護獸放出來,讓他們自行修煉,只等着在妖也最後那一劫的時候助她一臂之力。
而仙也,更可以說是虞氏爲妖也選的最爲衷心的婢女,仙也的眼中沒情沒愛,只有一個妖也。
虞氏能算出別人的生死劫,卻算不出自己,她怕將來自己出了意外不能及時幫助妖也,遂她早就將妖也可能遇到的危險寫於一本書上,如果她不幸魂歸,那麼那本書就會落在仙也手中。
虞氏在妖也歷劫前因爲情而被人滅魂,她寫的書就交到了仙也的手中。
而從仙也拿到書的那一刻開始,妖也每一劫她都知道,因爲她是除了妖也以外,雅娜人族裡資質最好的,她不但會幻術有和虞氏學了算命之術。
妖也歷劫去異世之前,仙也就曾算到了妖也最後的生死劫是在男人身上,仙也也知道妖也的命定配偶是湘君,而湘君,這個男人不簡單,他比妖也大幾百歲,卻一直保持着純淨之身,當時在族裡並不是沒有可以和他匹配的女子,但他一直保持着純淨之身,可見其心機程度,至少他不像他表面那般與世無爭。
果然,在妖也歷劫前一年裡,湘君找上了她,有意勾引她,想要和她聯合起來奪妖也的族長之位。
仙也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冷笑不止,她動用了禁術,算到了湘君是妖也的最後一次生死劫,但她不能殺他,一來,雅娜人族世代相親相愛,從未殺過人,她不能破這個戒,二來,這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妖也的生死劫只有她自己能破,別人不能隨意的打亂,否則後果更爲嚴重。
所以,她假意和他合作,讓他放鬆警惕,也讓自己可以更加監視他的一切。
四獸的存在,和她的存在對妖也而言是一樣,所以仙也也將一切告訴了四人,因爲就算她是雅娜人族裡資質最高的後輩,可她和虞氏一樣,算不出自己的命理,她怕將來自己也不幸魂歸,無人再幫妖也,遂將一切告訴了四獸。
當妖也去歷劫之時,仙也順着湘君的意假意叛變,其中三獸也跟在她身邊和湘君周旋,而嘯天則是留在妖也身邊照顧她。
妖也順利歷劫,並恢復記憶,在所有人眼中似乎是已經歷劫完成,其實不是,那是虞氏爲她提前得到守護獸所做的障眼法,也是妖也必須要付出的代價,這個世界從來都是公平的,有因必有果。
而且虞氏曾經說過,如果註定有三劫,爲了使歷劫之人少受些苦,可以人爲的製造生死劫,只要你有足夠的能力瞞天過海。
在衆人眼中,妖也的第一劫是在異世死亡,第二劫是在救雙翼王爺之時中毒身亡,第三劫是挖心取心頭血……其實不然,一二劫確實是妖也的生死劫,但第三劫卻不是,那一劫是在別人的身體上完成的,和妖也的本尊沒有關係,所以算不得是一劫,這些四獸包括仙也都知道。
但妖也不知道,她以爲自己恢復了記憶,是代表着歷劫完成了,人也放鬆了警惕,而他們五人卻不能將此事告訴她,因爲之前就說過,旁人不能打亂別人的生死劫,否則後果更爲嚴重。
妖也最後一次生死劫是在湘君身上,仙也和四獸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她被那個男人算計,爲了使湘君放鬆,他們假意全部背叛,而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其實也算是一種人爲製造的生死劫。
五人將所有準備都做好了,包括壹書卷在內,他們除了表面的背叛,從未傷害過她,那次傷妖也的並不是真正的洛貝逸,而是幻化後的湘君,他這麼做是爲了使妖也對他們生誤會。
湘君人太陰險,一方面說是和仙也合作,可另一方面又極力製造出他和他們不是一夥的假象,沒有人知道他對妖也的真心到底有幾分,幾人怕出意外,仙也找上了洛貝逸,洛貝逸是妖也內定的寵男,仙也知道他曾經見過歷劫前的妖也,對她傾心,甚至宮殿裡都收藏着她的畫像。
她將妖也的處境告訴他,他雖然深愛妖也,但也知道自己幫不上她什麼忙,只能陪着仙也一起演戲,放鬆湘君的警惕,同時孕育一個孩子。
這個孩子是雅娜人的後代,仙也是雅娜人,再加上壹書卷……一旦妖也最後一劫歷劫失敗,仙也就能重新書寫壹書卷,將妖也救活,她不管這是不是會違背天意,她只管能不能救下妖也。
仙也和洛貝逸的結合,讓湘君深信不疑她的背叛,卻不知,這也不過是她給他的障眼法,他甚至不知道她已經懷孕了,且快要臨盆了,他甚至還在美夢着,將妖也擁入懷抱,然後生育一個孩子,用孩子的胎毛重新書寫壹書卷,這樣既得到了這個世界上最配得上他的女人,又得到了雅娜族長的位置,還將妖也身邊的親信清除乾淨……這個夢當真是不可謂不美啊……
四獸和仙也都知道妖也的性子,容不下背叛,即使是假意的背叛,可是……就算是如此,他們也別無選擇,他們的存在本就是守護她,讓她好好的活着,所以就算他們都痛楚不堪卻也不後悔這麼做。
他們死了,他們的主上還會有新的守護獸出現,也還會有新的貼身婢女出現,可是如果妖也死了,他們就算是活在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只是,這個世界上不管是誰算計,都終究算計不過老天,就算是仙也,就算是湘君……
最後那一個生死劫,沒有人想到會是在那樣的情況下突然發生了,且還是提前發生了,將他們也將湘君打了個措手不及。
湘君不知道妖也和冥墨烈是一體命,他只是想殺了冥墨烈,並沒有想殺妖也……
四獸和仙也沒想到湘君會突然冒出來殺了冥墨烈,更沒有想到冥墨烈的死對妖也的打擊那麼大,讓她說出那樣狠毒的詛咒,且還跳下了千年寒潭。
千年寒潭啊,那是什麼地方?
那是孕育三生原石和蛟龍的地方,對於雅娜人來說,是比十八層地獄還要恐怖的地方!
她就在他們的眼前,那樣悲壯的跳了下去,她該有多恨他們啊!
他們本意都是要救她的,最後卻讓她含恨而終……
妖也跳下千年寒潭的那一幕,讓四獸瘋了,仙也也瘋了,傻傻的愣在原地看着她一點點的沉入看不到底的寒潭,直到她的身影看不到了,四獸才反應過來的齊聲悲鳴,哀慼到讓人心碎的聲音在整個森林都顫抖了起來。
“不!不!不要!不要!”
下一秒,千年寒潭蕩起無數的漣漪。
四獸動作整齊的跳下千年寒潭,如果是魂滅,那就一起吧,他們的主都死了,他們還留在這個世界上做什麼?!
仙也跪倒在地上,幾百年未曾流過淚的她,這一刻淚流滿面,泣不成聲:“主上,主上,是仙也的錯,是仙也沒有用,您帶着仙也一起走吧……”
言罷和身邊的洛貝逸對視一眼,也跟着跳了下去。
這一輩子他們都是以她爲天,沒有她的世界,就是相當於天塌了,他們活着沒有任何意義。
平靜的湖面在牽起幾層波浪後,又恢復了平靜,湖邊只剩下一人,他怔怔的看着那安靜的湖面,身側的大手緊了又緊,他確實是喜歡妖也的,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喜歡,可……爲了她魂滅,他還做不到。
最後,他只能失魂落魄的站在湖邊愣愣的看着湖面,直到太陽落山才腳步踉蹌的離開。
千年寒潭底下卻在湘君離開後,發生了令人詫異的一幕。
妖也和冥墨烈是相擁着墜下去的,冥墨烈在妖也的懷中,妖也用自身最後的所有精氣封閉了自己的感官,任由着自己自身自滅,靈魂墜入沉睡中,她不知道從她跳下來開始,在潭底生存的只要有生命的靈物皆游到了她的身邊,將她的身體一點點的託舉起來,往另外一處光源移動。
隨後跳下來的四獸在潭底搜索她的屍身,看到了這一幕,心中都是一驚,全部跟了上去。
他們想要摟過妖也的身體,那些奇形怪狀的生物卻朝他們發起攻擊,四人看出他們對妖也沒有惡意,就默默的跟着,心中到底還是存在着一份期待的,他們的主上或許不會這麼容易就魂歸了。
而且這潭底雖然冷,可是卻也讓人感覺有種說不出的舒暢,是那種被人打開了任督二脈的舒暢,四人想或許這千年寒潭和寒玉冰牀一樣存在着療傷的作用。
一行人在潭中游了好一會,四周黑漆漆的,根本瞧不見任何東西,四人只能隨着妖也身體移動的方向游過去,在經過一塊巨大的礁石後,幾人出了水面,而外面已不是之前的景緻,這裡竟然是當初妖也和冥墨烈激情的小河,自帶八卦陣的小河。
四獸冒出了水面,都有些愣神,他們以爲跳下千寒潭,必定會被潭底的冰冷侵蝕掉靈魂,可沒想到,他們竟然還好好的活着!
那麼他們的主上會不會?
四人同時看向一邊的妖也,妖也卻沒有任何反應,安靜的閉着眼睛,臉色慘白,浮在水面上,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
四人爭先恐後的游過去,將妖也從水中小心翼翼的抱到陸地上,放下來,仙也和洛貝逸隨後跟着冒出水面,兩人爬上岸,眼中的驚訝也還來不及消散,仙也腳步稍顯遲緩的走到妖也的身邊,掃了一眼妖也的額頭,心中大喜,她的主上魂魄還在!沒有魂歸!
只是她顧不得高興,就朝一邊的雲行嚴肅道:“現在,我們去狸莊,雲行你幫我催生,嘯天守着主上,擎柱和弘炎去客棧拿壹書卷,要在湘君拿到之前搶到,然後趕到狸莊和我們會和,我們要爲主上重新書寫壹書卷!這是救主上的唯一方法。”狸莊是仙也現在住的地方。
現在妖也沒魂歸,那麼一切皆有可能。
顧不得傷心了,四人各自點點頭,擎柱和弘炎毫不遲疑的轉身離開,嘯天靜靜的跪在妖也身邊,將她抱起,藍色的眸子裡浸滿了溼潤,一滴滴的落在她的臉上,形成五彩的光珠。
他們謀劃了那麼多年,卻終是讓她這樣含着悲恨的離世,那樣的毒誓……她該有多怨恨他們啊。
他甚至不敢想象,她重回的那一天,將會是怎麼樣的光景。
可是,主上,你醒來吧,就算是我們所有人生不能好死,死不能輪迴,我們都願意,只要你能醒來……
蓬萊客棧樓上樓下皆是血跡斑斑,一片狼藉,昨日那一大戰死了不少人,掌櫃的跪在地上呼天喊地,周圍到處是帶刀的衙役,好熱鬧的老百姓們則是個個站在門口瞧着熱鬧,間或指指點點的……場面很是混亂不堪。
弘炎和擎柱不動聲色的穿行在其中,最後到了守着易揚屍體哭得傷心的易氏姐妹身邊,兩姐妹看到兩人,都是一陣激動,易飄飄泣哭的問道:“那個賤女人被殺了嗎?”
雲行在易揚身上摸索着,聽到易飄飄的問話,眉頭一蹙,戾氣掩在眸底,擎柱則是直接一掌就將她劈開,聲音殘暴不已:“閉嘴!”
易飄飄被這一掌拍的經脈盡斷,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易瀟瀟紅了眼,赤手就朝兩人攻了上來。
雲行朝擎柱搖搖頭,示意沒有找到壹書卷,擎柱心裡焦躁不已,本就殘暴不仁的性子這會更是嗜血不已,他單手掐住易瀟瀟送上來的脖子,眼睛裡只有猩紅的殺氣:“說!那個木盒在哪裡!”
易瀟瀟努力的掙扎,根本就說不出話來,在他手中就像是一個毫無抵抗力的破娃娃。
雲行知道易瀟瀟很多事情根本不知道,這裡知道的只有易飄飄,他走到易飄飄身前,亦是語氣森冷的問道:“木盒了?”
易飄飄很害怕,以前這幾人她從來沒有見過,只知道他們是他父親貴客身邊的人,而他們的形象在她眼中和野獸是沒有什麼區別的,高大,挺拔,嗜血,冷酷,當然也英俊,但是她哪裡有那份膽量去欣賞。
現在被人堵在角落裡,她更是嚇的厲害,可面上卻強壯着鎮定問:“那個賤人死了嗎?你們告訴我,或者幫我去殺了……”
“砰!”身體再次撞上牆壁的聲音。
“噗,噗……”一口口鮮血跟不要錢似的吐出來,易飄飄痛的連聲音都發不出了。
可即使是這樣,弘炎也絲毫沒有半點的同情或憐惜,一腳踩在她的胸口上,語氣毫無溫度,冷得像是要結冰:“說!”
“我……我說,你不要殺我……”生怕被弘炎一腳踩死,易飄飄趕緊忍着胸口的劇痛道:“那木盒被那個很美的男人拿走了……就在一炷香之前。”
很美的男人,答案很明顯是湘君。
弘炎知道此時湘君只怕在回狸谷的路上,兩人對視一眼,也不再耽擱,轉身離去,只是擎柱離開前還是一掌打死了易飄飄,妖也的歷劫提前這個女人脫不了干係,只要是傷害到了他們主上的人,不論什麼原因,他們都不會放過。
弘炎亦是殺了易瀟瀟,他覺得她不配擁有主上的溫柔,最後竟然還想用刀刺向主上,更加不可饒恕。
殺了兩人後,弘炎和擎柱往去往狸谷的方向追去,果不其然追上了湘君,湘君確實是在回狸谷的路上,人還有些恍惚,似乎沒有從之前的那一幕中回過神來,看到兩人出現在他眼前,怔愣了一下,好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們沒死?”
“是沒死,不但如此,主上也沒死。”弘炎道,邊伸出手:“壹書卷了?”
湘君眼神諱莫如深的看了兩人好久,半響,他笑了,卻沒將壹書卷拿出來,只道:“帶我去。”
弘炎嘯天對視一眼,眼中都有驟然凝聚的殺氣。
將兩人的反應看在眼裡,湘君不緊不慢的笑着道:“你們現在可以來殺我,但能不能殺死我那就看你們的本事了,而且,你確定你們知道啓動壹書卷的巫語?”
確實是不知道,弘炎和嘯天只能妥協。
將湘君帶回狸莊,妖也已經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裳,被放到牀上,湘君和仙也一樣能看到妖也額間的靈魂線,心中頓時一激盪,人就要往前撲過去,被弘炎伸手隔開。
“請湘君自重!”弘炎冷聲道。
湘君聽到他冰冷的聲音,恢復了常態,朝衆人一笑,只道:“相信怎麼啓動壹書卷,你們都知道吧,雅娜人的血這裡任何一人都有,但雅娜人族剛出生的嬰兒可就沒有了。”
“誰說沒有!”同樣一身白的仙也從外走進來,面上還帶着生產後的蒼白,身邊的洛貝逸小心的扶着她,走在一邊的雲行手中則是抱着一個剛出生的女嬰。
“這是?”湘君瞪大了眸子看着那個孩子,有些不可置信。
“我和洛貝逸的。”仙也道,目光也是落在那個孩子身上,帶着複雜的情緒。
或許她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因爲從懷她那一刻開始,她就沒有愛過她,她對她的期待只有一條,那就是她是妖也的救命草,再無其他。
“這麼說你一直存着這份心思,你以前一直在騙我?”湘君問,語氣中卻沒有驚訝。
仙也冷笑,看着他:“別說你不知道,你最多也不過是將計就計罷了。”
湘君看着她的眼神越發的深幽,深得看不到底,半響,他突然笑了起來,看着她似真似假的道:“仙也,如果你真的是族長,說不定我會愛上你呢,你這樣的女人真有意思。”
仙也不屑:“那我要不幸的告訴你,你這樣的男人,沒人能看的上!因爲噁心!”
湘君的眼神冷了下來,卻沒有發作,只移開了目光,看向那邊毫無反應的妖也,勾脣,算計:“壹書卷我可以幫你完成,但是她,我必須要得到!”
“你覺得主上能看上你?”仙也嗤聲。
湘君冷哼:“那不關你的事,我自有辦法,在她醒來後,我要留在身邊,至於結果我們誰說了也不算!”話音一轉:“當然,你們聯合起來或許可以殺了我,但你們要知道,我的癒合能力遠遠比你們任何一個人強,將來會發生什麼事情,沒有人可以預料的。”
仙也聞言沉思。
妖也最後一個生死劫已經結束,但是要啓動壹書卷,不但要極其深厚的內力,更重要的是需要巫術,湘君是雅娜人族裡唯一出自巫術之家的,他會啓動壹書卷的巫語,而且就算他們學會了啓動巫術的密語,殺了湘君,湘君也能在極快的時間內自愈,就像是上次被冥墨烈挑斷手筋腳筋,也不過是在兩個晚上就恢復了。
與其將來他再使壞,還不如現在答應他,他們相信他們的主上,甦醒後自會了結了湘君……
這樣一思忖,仙也點了頭。
幾人意見達成一致,開始書寫壹書卷。
那木盒是古老的榆樹製成,帶着封印,四獸合力將木盒打開,裡面的壹書卷並不是什麼很驚奇的東西,只是一頁發黃的紙張,看不出任何的不同。
仙也示意雲行將嬰兒抱來,割開嬰兒嫩嫩的十個手指,鮮血洶涌而出,盡數滴落在發黃的紙張上。
湘君看着她毫不遲疑的一系列動作,又看看痛的哇哇大哭的嬰兒,諷刺道:“你知道的倒是多。”需要用奉獻胎毛嬰孩的血清潔壹書卷,這個即使在密書上也沒有記載,仙也卻知道,可見這個女人的深藏不露。
而且這個女人也夠冷血,這是她自己的親生女兒,竟然也捨得,清潔壹書卷的血需要很多,這個孩子將來算是毀了,終身患上了咯血之症。
其實這也是雅娜族不讓壹書卷出世的原因之一,壹書卷出世擾亂世界的正常秩序,同樣殘害雅娜人,任何一條人命在雅娜人眼中都是珍貴的,更何況還是這樣一個新生命,要知道這幾千年來雅娜人的出生率遠遠低於魂歸率。
接連不斷的鮮血落在卷面上,當整個卷面都染上了一層鮮血時,壹書卷上的紅黃開始褪去,露出潔白無暇的紙面,還隱隱泛着金色的光澤。
仙也割破自己的手指,鮮血滴到一邊的墨盒中,直到盛滿纔將手指用內力自愈,拿起早就準備好的胎毛筆染上鮮血,一字一句的在壹書卷上寫下鮮紅的字體:吾主歸來,吾主歸來,吾主歸來……整整寫下七七四十九次。
湘君閉上眼睛,開始默唸密語。
隨着一串串古老的巫語出口,壹書卷被懸浮在半空中,以極快的速度旋轉,從天空上方射下一縷陽光,穿透了屋頂,照在壹書卷上方,陽光刺目,狂風呼嘯,就像是要將整個世界連根拔起翻轉,所有人都睜不開眼睛……
當世界安靜時,一切卻又是另外一番模樣了,四獸仙也沒有看到牀上本該醒了的妖也,只看到空蕩蕩的牀鋪還有已經跟着消失了的湘君。
四獸氣急,轉身就準備衝出去追,被仙也阻止:“別追了,你們追不到他的,我們只有等,等到主上自己醒來,等到主上發覺不對勁,等到冥墨烈醒來,由他親自去尋主上。”
只是幾人卻不知,這一等就是三個月過去了,冥墨烈始終沒有醒來……仙也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遂纔出現了仙也帶着四獸和幻化成冥墨烈的湘君對抗的一幕……
妖也睨視着衆人,懸在半空中,嘴角的猩紅象徵着着她的冷與殘:“如若本座重回,必將以靈爲引,以魂爲念,讓你們生不得好死,死不入輪迴,你們還記得嗎?”
“主上……”幾人心痛的喊道。
“哈哈……”妖也瘋狂大笑,清脆的巴掌如同一個個悅耳的音符依次響起,將四獸和仙也全部甩出幾丈遠,她厲眼瞪着他們:“和你們的帳本座自會慢慢算,而現在……”
目光看向一邊的湘君,褐色的眸子裡隱現出悲涼的冷光,卻只是轉瞬即逝,那雙妖媚的眸子就如浩瀚無垠的宇宙,再難探知一點半點的情緒。
她朝湘君伸出手,用內力將湘君吸過來,隱形的力量鉗制住了他的呼吸,看着他越來越蒼白的臉色,她笑着問,嘴角噙着的溫度越妖媚,其實卻是越嗜血:“怎麼,你不是很厲害嗎?你的蛟龍刀了,再殺一次吧,本座給予你機會!”
窒息的感覺撲面而來,湘君胡亂的掙扎着,卻動不了分毫,妖也以絕對強大的武力讓他不得不臣服,他知道,現在的妖也就能單手將他捏魂。
其實他早該想到的,能做族長之人豈能是平凡之輩,妖也的能力這個世界誰能探到底?沒人!到底還是他貪心不足,終落到現在的下場。
如果說之前處於歷劫狀態的妖也讓他有機可乘,那麼真正歷劫歸來的妖也是億萬個他也抵擋不了的。
所以說啊,人只有在將死前纔會真正的意識到自己的脆弱。
可是沒有用了,他給了妖也最爲沉重的一擊,那落入千年寒潭前的絕望與蝕骨痛心,妖也永生永世都不可能再忘記了,她從來就不是好人,她說過她會睚眥必報!她的男人只有她能欺之,辱之,壓之,旁人若是碰了半點,十倍奉還!
青絲在陽光底下閃耀着無比奪目的光澤,連着那豔陽也跟着遜色幾分,妖媚的小臉帶着冷到刺骨的表情,這樣猶如神詆的妖也讓所有人都臣服了。
四獸仙也的眼中有着痛苦也有着欣慰,他們知道,下一個就會是他們了,但是能死在她手中,他們不後悔,即使痛到心扉,也不後悔……
“主上,請手下留情。”
正在湘君的意識快要全部消失時,一道蒼老的聲音突然傳來,衆人順着聲音看過去,七個老者一字排開向他們走來。
“長老……救我……”湘君揮舞着手,聲音斷斷續續的呼救,眼神中透露出哀求。
七個老者皆是失望的搖搖頭,這樣的湘君哪裡有以往的神采,是他們看走了眼啊,這樣的人怎麼能配得上他們的族長,可就算是這樣,他們也不能讓湘君魂滅。
他是巫術的最後傳人了,死了,這一脈就斷了啊,多可惜。
妖也毫無起伏的冰冷眸子掃了七人一眼,冷笑:“理由!”
“主上,他雖是有過錯,但終究錯不及魂滅啊。”其中一個長老不忍道。
“是嗎?”眼神驟然一厲,手上的精氣凝結到最大,她怒喝一聲:“去!噬魂!”
白玉蟒龍倏然竄出,靈活敏捷的身體在已是奄奄一息的湘君身上飛竄,幾個手臂大的窟窿露在衆人眼中,下一秒,湘君的身體在空氣中炸裂……至此魂滅……
魂歸,無輪迴的機會,天地萬物間至此也不會再有他的存在。
七個長老只覺得心顫顫,爲她的冷血無情,也爲她的強大,自雅娜族存在以來,還從未有一任族長能赤手捏魂的。
他們齊刷刷的看向妖也,眼神中綻放駭人的光亮,這是他們現在的族長啊,這麼強大,這麼冷血……太好了太好了!
妖也卻懶得管他們是什麼反應,看向另外幾人,眼神冷漠如斯,七個長老一見,也顧不得什麼形象了,齊刷刷的趕過來,一窩蜂的擋在五人身前。
七人同聲求情道:“主上,那湘君死了也就死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好坯子,可這五人都是衷心爲主啊,主上切記不可動殺唸啊,否則將是一筆無言預計的損失呀!”
“哦?衷心爲主?”妖也語帶諷刺的反問:“你們倒是說說,他們如何衷心爲主的?”
七人對視一眼,一個比較矮小的老者上前一步,嘴一張,就將幾人之前所做的一切,巴拉巴拉的說了個徹底,着重還描述了仙也如何爲她待自己的親閨女。
這要是常人,不說痛哭流涕,怎麼着也是感動非常啊。
可妖也卻從頭至尾的聽得面無表情。
其實妖也的性子說起來算是比較怪異的,她冷血,她無情,她甚至都不喜歡接受別人對她的好,就像是當初她受傷,嘯天爲她療傷渡精氣,她醒了不會感激,只會怪他們愚蠢,但……她不接受,不代表她不知道。
這個世界上誰對她好,真心的好,她心中有數,雖不至於很熱切的迴應,但她記在了心底。
所以說啊,其實她這樣的性子,直接可以說是狼心狗肺!不知好歹!
五人爲她的付出,同樣得不到她的感激,她看着他們,眼神中沒有感動,只有冰冷。
或許他們是覺得爲她好,可她卻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痛徹心扉的絕望,這感覺,永遠都會留在她的靈魂深處,讓她忘不了,還有那個男人,那個傻男人,爲她而差點魂滅……
好吧,這五人也差點爲她而魂滅,她壓根不領情,誰叫他們不是她心尖尖上的人呢!
妖也的心疼只對那個男人,因爲那個男人她喜歡,她……愛!
想到那個男人,妖也的眼神柔化了,在四周掃了一圈,卻沒有發現他的身影,眉頭一蹙,不對勁,按道理說她醒了他也應該好了,爲何不來找她?難道出了什麼事情?
妖也現在也沒心情處理幾人了,看向他們只問道:“他了?”
仙也知道她說的是冥墨烈,想到一直未甦醒的男人,不免有些內疚的道:“還在狸莊,沒有甦醒。”
妖也心中一陣驚痛,沒有言語,表情越發的讓人覺得心顫。
幾人回到狸莊,妖也在門口喝令所有人不準進去,自己獨自一人進去了。
七個長老撇撇嘴,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心中卻癢癢的狠,湘君魂滅,那麼這個男人就是代替他之人了,幾人都想看看他是怎樣的人,能讓他們冷血無情的主上這般掛念與心疼。
妖也進去後,他們一齊看向四獸和妖也,想要詢問情況,可五人現在滿心的悲傷,哪裡有空搭理他們。
而屋內,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巨大的牀前,白紗帳幔掛在兩邊,男人就沉沉的睡在其中,緊緊的閉着眼睛,長長的睫毛形成好看的陰影印在白皙光潔的俊臉上,好看得就像是沉睡的睡美男。
只是,這樣的美男讓妖也心疼極了,看着他粉白的薄脣,想到他無數次印在自己脣上時的炙熱,忍不住傾身上前含住那抹脣瓣,卻感覺不到以往的溫度。
“烈……”兩人脣齒相依,她喚着他的名,無限的眷念。
男人沒有一點的迴應,冰冷的體溫,要不是那還猶帶涼意的呼吸,甚至讓人感覺不到他還是活着的。
妖也眼角有着淡淡的溼潤滑落,她埋深在他的脖子間,將自己的脆弱掩藏在他的懷裡,她在別人面前不能表現軟弱,但是在他面前可以,因爲他是她的愛。
她脫了鞋子,靜靜的躺在他的身邊,將他的手環在腰間,閉上眼睛,在他耳邊輕聲呢喃:“烈,我陪你睡,醒來時,你一定要醒了,好不好?”
男人沒有迴應她,妖也勉強的勾勾脣,屋內一片寂靜,只有兩人的呼吸清晰可聞,彼此交織,彼此纏綿,彷彿是在用氣息交流,告訴他,她會等他……如同以前無數次般他守着沉睡的她……
屋外,太陽漸漸落下,七個長老看着木頭人樣的跪在門口的幾人,只能無奈的搖搖頭,知道是勸不住了,轉身準備離開去休息,卻看到懷裡抱着一個娃娃,目光空洞的洛貝逸。
“哎。”再一次搖頭,七人嘆息着離開。
他們唯一能期待的是那個男人能醒來,否則,雅娜族只怕又會迎來一次浩劫啊……
每個人都在期待冥墨烈的甦醒,不管是誰,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每個人都希望是這樣,但老天就像是專門和他們作對的一樣,冥墨烈沒有甦醒,一直都沒有甦醒。
雲行給他把過脈,確定他的身體沒有一點問題,可爲何不醒,沒有人知道。
妖也開始會很焦躁,可時間久了,她也靜了下來,當然,這或許和她懷孕有關,是的,妖也懷孕了,湘君沒有騙她,她肚子裡已經有了三個寶寶,身體都很健康。
三個寶寶,這對於雅娜族來,簡直是筆天大的財富,雅娜人生育能力生來就有缺陷,妖也是虞氏一千多歲時纔有了妖也這麼個寶貝疙瘩,全族的人都當寶貝的護着,生怕有了閃失。
而現在妖也懷孕了,還只有一百多歲啊,還是一胎有了三個,這是多大的福份啊,七個長老高興壞了,連帶着對還在昏迷的冥墨烈也高看了幾分,看,這個男人果真不一樣,一胎就是這麼多孩子,太了不起了。
七人將妖也迎回了狸谷,狸谷氣息清新,漫山遍野都是珍奇寶貝,對妖也養胎百利無一害,妖也沒拒絕,回到了狸谷。
族人知道他們的族長曆劫歸來了,而且還帶着三個寶貝,也是欣喜不已,將她簡直當佛供着。
妖也的生活變得安逸,除了冥墨烈沒有甦醒外,她過的很舒心。
冥國她叫族裡的人暫且先去接手了,親筆書信一封,四衛自會協助他,她還將四婢接來了谷裡,妖也早前爲她們改過體制,雖不至於能長生不老,但活個幾百上千年也是可以的。
四獸和仙也,她沒有原諒,也未要他們近身伺候,她只說等哪天冥墨烈醒了再說。
至於冥墨烈哪天醒來,沒有人知道,或許就是明天,也或許是幾年後,是幾十年後,幾百年後,幾千年後……無人知道……但妖也堅信着他會醒來,她等他!
這一等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後,幾乎是所有人都聽見了男人震天的怒吼聲在狸谷裡迴盪:“妖兒,你竟然真收了三個男寵!”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