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螢喜歡硬氣的人,從來厭惡那些在劍下求饒之人。多少的男子瞧見三尺青峰,便嚇得神色不由的自己。還及不上一個小小的丫頭,“本宮不允。”
“娘娘這是何意?”嵐煙心中生出一絲歡喜來,卻是佯作不明白的樣子,更是故意道,“娘娘既是不喜嵐煙,不必爲了皇上的意思將嵐煙留在身邊。”
流螢知她心中所想,又覺得這丫鬟有趣。許是同寂月涼待久了,性子倒是有些像寂月涼了,輕笑着道:“你又何必明知故問。”
嵐煙被她戳穿了倒也不氣,擡起頭來道:“皇后娘娘的事,娘娘想要如何解決呢?”
“由着她,多多防範便好了。”流螢轉過身來瞧着鏡中的自己,剛剛醒來,氣色瞧上去還不曾好。
拾起一枚簪子來,擡起手正是要給自己戴上,便覺出一股尖銳的疼痛,流螢卻只是微微皺了皺眉頭。
只覺得肩上一陣濡溼,流螢脫了衣裳。才發覺傷口不知何時裂開了,血水早已將肩上那一團浸溼了。
“怎麼這般不小心!”清朗的男聲打門口傳來。
流螢擡起頭正瞧見寂月涼皺着眉頭走過來,眼眸之中是不必言說的擔憂。寂月涼走近了,便將流螢直接打橫抱抱了起來。
嵐煙忙的忍着疼痛支起身子來,取了藥過來。承翼見着,懂事的退了出去。
“昨個一回宮便被母后叫去了,抽不出空來瞧你。”寂月涼將她的裡衣輕輕掀開,露出白皙的肌膚來,盈盈好似那玉一般的細膩。
冷空氣接觸到了肌膚,又被他這般瞧着,流螢忍不住別過了頭。心底一陣忐忑,卻是道,“皇上有心,嬪妾就知足了。”
寂月涼見着她肩上的傷口,手上的動作不由的頓了頓。血水仍舊從傷口處緩慢的滲出來,皮肉翻了起來,再開口已然是嘶啞了,“疼嗎?”
流螢愣了愣,狠狠的搖頭道:“不疼,更疼的傷嬪妾也受過。與之前比起來,這只不過是尋常罷了。”
流螢此話並不是爲了寬慰寂月涼,做殺手之時,區區箭傷她從來不放在眼裡。
“那些都不是爲了朕。”寂月涼似是不經意的說道,“朕不捨得你疼,以後莫要再做這樣的蠢事了。”
流螢怔了怔,身爲一個殺手。從小她便被人教導,不能怕疼,更不能怕死。無數次受了傷,她都是一人舔舐傷口。年幼的時候免不得因爲這些覺得委屈,疼的嚎啕大哭。再年長一些,便會小聲抽泣了。
待她成爲一個真正的殺手之時,眼淚再也不會因爲疼痛而流了。她是景王府最好的殺手,連舔舐傷口的時間也沒了。數次從生死關頭走回來的她,早已忘了疼是什麼樣的感覺了。
流螢忽的覺得眼眶裡一熱,眼淚爭相恐後的奪眶而出。
“哭什麼?”寂月涼伸出修長的手指,將她臉上的淚水一一抹去,卻是越抹越多,“疼嗎?”
流螢搖了搖頭,“不疼。”
寂月涼似是懂了,拾起流螢的手,放在手心,“不許再做這般的事了,
好好的待自己。”
“嗯。”流螢點了點頭,眼中一派溫情脈脈。心臟更像是被一雙溫暖的大手熨燙過了一半,快活又暢快。
寂月涼輕輕的將藥粉抖在流螢的傷口之上,每當那藥粉抖下,傷口出便不由自主的瑟縮了下。寂月涼想來應當是很疼的,流螢面上卻仍是帶着笑意的。
一時心中百感交集,寂月涼竟不知說些什麼好。流螢替他擋劍,他自然是歡喜的。畢竟流螢曾經替寂月景擋劍,這是不是就意味着在流螢心中,他也是很重要的存在了。
可是瞧見流螢這個樣子,寂月涼終究是後悔了。要證明自己在她心中的重要性,用什麼法子不好,偏生要叫她疼才行嗎?
“流螢,朕沒有照顧好你。”一切的話,落到口裡,只剩下這麼一句。
流螢擡起頭來瞧着他,劍眉星目,落拓又坦然,“是嬪妾自願的,同皇上沒有什麼干係。只要嬪妾可以,嬪妾便會這般做。”
“不後悔?”
流螢點了點頭,輕笑着道:“自然不後悔,皇上是當今聖上、九五之尊。流螢只不過是一個尋常的嬪妃而已,能用流螢的命換皇上,爲何不呢?”
“你不尋常。”寂月涼的眼眸之中閃過一絲黯然,“尋常的嬪妃不會替朕擋箭。”
流螢沉思了一會才道:“尋常的殺手會。”
“你不是殺手。”寂月涼輕撫着她額頭的碎髮,極盡溫柔,“你是朕的嬪妃,朕的心嬪,朕的流螢。”
流螢愣了愣,瞧着他,旋即臉變紅了個透。
“怎麼這麼容易害羞?”
流螢索性別過頭去,瞧着牀幔,嘴角卻忍不住勾了起來。
好似一剎那,漫天炸開了許多許多的煙花。眼前五彩紛呈,無數的歡喜在心間炸開、又好似吃了好多好多的蜜餞,一直甜到了心裡去。
幼時最喜吃蜜餞,可是殺手是不應該有缺點的。流螢自打被人發現了偷着吃蜜餞,五六年裡再沒見過蜜餞。
“好生養着傷,請安不必去了。”寂月涼摩挲着她的手,只覺得冰的駭人,“母后那邊不必去了,如今天氣冷着,好生在明鏡宮裡待着。”
流螢點了點頭,並不開口,嘴角的笑容卻是有些忍不住了。
“嵐煙雖脾氣倔,倒是聰明。”寂月涼瞧了一眼站在身後的嵐煙,輕聲道,“明鏡宮裡交給她,你能放心,朕也能放心了。”
外面雪花紛飛,屋中卻是暖若春日。寂月涼的話更若山澗清泉,流螢聽了一會便是睡了過去。
寂月涼瞧着她,輕笑了一聲。伸出手去,輕輕的摩挲着流螢的臉頰,眼中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好生照顧着心嬪娘娘。”
嵐煙應了一聲,還從未見皇上對一個嬪妃這般的上心,難不成是真的動心了?這個念頭一出來,便被嵐煙打消了。
皇上這般的人何時真的動心過呢?
“你的性子也該改改了。”寂月涼瞧着她額頭,仍由一種鮮血淋漓之感,“心嬪性子軟,你該
提點便提點,但是,若是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寂月涼的話未說盡,但是嵐煙已然是明白了。
瞧了一會流螢,寂月涼才轉身走了。
流螢再次轉醒之時,外面已然是將幕未幕了。隱隱能聽見嵐煙笑着道:“娘娘正在休息,沁妃娘娘的心意心領了,娘娘身子好轉了一定親自拜訪。”
流螢不由的勾起嘴角來,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嵐煙果真有她的一套,寂月涼所說不錯,明鏡宮交給她便可放心了。
睡了恐是有兩日了,顆米未進,流螢摸着空蕩蕩的肚子。看來要找些吃的來祭奠自己的五臟廟了,流螢披了件衣裳便要起身。
瞧見那桌上正放着一碗粥合着一小盤鹹菜,走進了伸出手指去碰了碰,竟還是溫熱的。看來嵐煙能在寂月涼那得到那麼高的評價,自然是有她的真本事在。
流螢端起粥,便吃了起來。
不過這一小會,外面又換了一波人,不過這倒不是來瞧流螢的,反倒是來找麻煩的。
“心嬪呢?叫她給本宮滾出來!”女子言辭囂張,聲音尤其的尖利。
流螢細細想來,對這個聲音並沒有一絲印象。捻了一筷子的鹹菜,幾分辣幾分酸,吃起來正好。
“我家娘娘如今正在養傷,安貴人若是有要緊事,不妨去找皇上。”嵐煙話語之中還帶着幾分笑意可是卻叫那安貴人心裡並不是很舒坦。
“別以爲那心嬪替皇上擋了一箭就可以在後宮爲所欲爲了,今個安陽的事,她一定要給本宮一個交代。”安貴人聲音高亢,委實氣極了的樣子。
流螢且靜靜的喝着自己的粥,心裡不免對嵐煙多了些期待。
只聽嵐煙道:“安貴人倒是厲害,一來便給我們娘娘扣下這麼大的帽子,可我們娘娘連那安陽是誰都不知。”
果真是言辭犀利,針針見血。
流螢忍不住笑了出來,恐怕那安貴人如今已經氣的不行了。
果真聽那安貴人厲聲道:“你算個什麼東西,你憑什麼這麼同本宮說話?你家娘娘做這等虧心事,如今倒是躲在裡面不敢出來了。”
“娘娘正在養傷,安貴人這樣一直大吵大鬧,恐怕會吵到我家娘娘。”嵐煙似是轉過頭來瞧了一眼,“看來只能請安貴人離開了。”
安貴人當即便哸了一口,“你算個什麼東西,憑什麼趕我走。區區一個丫鬟,竟敢這般同我說話,來人給我打!”
流螢勺盡最後一口粥,才慢悠悠的走了出去,“本宮的丫鬟,本宮倒是要看看,誰敢動!”
只見那安貴人的奴才剛從安貴人身後走了出來,聽見流螢的話。一時不知該怎麼辦纔好,只能轉過頭去瞧着安貴人。
流螢冷冷的瞧着安貴人,“安姐姐當真是厲害,皇上賞給嬪妾的丫鬟,你也要教訓。你是在說皇上的眼光不好嗎?”
“我……”安貴人一時語虧,只能顧左右而言他,“心嬪,安陽此事你要給本宮一個交代,不然本宮今日就掀了你這明鏡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