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寂月涼就沒有再講下去了,流螢也能猜到故事的發展方向,若水想幫助寂揚乾,兩個人再次相遇,愛戀之心再也無法抑制。
即使最後他們沒有成功,若水進入宮裡成爲景妃也成爲無法挽回的事實。
“那懷叔呢?”流螢從知道有懷叔這麼一個人在宮裡住的時候就覺得奇怪。
宮裡從來不允許外人,特別是除了皇帝和太監之外的男人居住的,爲何懷叔會在宮裡住了這麼多年?
“景妃在宮裡出事之後,懷叔被父皇力排衆議接進宮裡,這才住下來了。”寂月涼拍拍她的頭髮,讓她站起來,隨之自己也起身。
講故事講了這麼長時間,他已經有些口乾舌燥了,“今日逛了這麼久,你也累了,早點休息吧,明日我們啓程回宮。”
“嗯。”流螢懶洋洋地又要坐下,感覺最重要的事情他還沒有講,但是看着已經昏暗的天色,還是沒有再提起。
“我還要出處理點公務,今晚就不去你房裡了。”似乎知曉她昨夜等他了,寂月涼出門之前還特意回頭提醒她,臉上的微笑在流螢看來十分之神秘莫測。
聯想到自己昨夜的舉動,登時被他的一句話弄了個大紅臉,立馬隨手抓起一塊糕點朝着他扔過去,結果被寂月涼一把就抓住了。
“想給我填填肚子,也不用如此暴力啊。”寂月涼看着她又惱羞成怒了,也不在意,將手裡已經碎了的糕點優雅的塞進嘴裡,又道:“味道不錯。”
“哼!”流螢撅起嘴,越發覺得這寂月涼油嘴滑舌了,臉上的紅暈慢慢褪去,流螢回想起他剛纔的神色,突然發覺他的故事已經講到了那段最驚心動魄的時候。
先皇不喜王家皇后,更加不會喜歡一個身上流着一半王家血液的孩子,他是半個傀儡皇帝,那在他的認知裡,這個孩子就是以後王朝陽掌控朝政的最好藉口!
他,在將皇后毫不留情地押送大理寺審判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怎麼對待這個孩子?
流螢覺得心瞬間涼了半截,她擡頭看着窗外已經徹底漆黑的夜色,朝着寂月涼起來的方向看了半晌,最終還是嘆口氣收回了目光去休息了。
無論如何,他現在已經挺過來了不是嗎?無論以前有多麼艱難,他已經不是往日弱小的寂月涼了。
他既然選擇不說,那她尊重他的選擇,也理解他的決定。
每一個有些傷痛過往的人,要麼是真的已經不在意了,要麼就是他還在用着過往激勵自己積蓄力量,直到有一天,他能強大到不去在意。
回宮的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流螢站在宅子地門口看着住了幾日已經生出感情的宅子,心裡正感嘆着悠閒日子過得太快,寂月涼就拉着她進了馬車。
“怎麼?捨不得?”寂月涼瞅見她戀戀不捨的目光,打趣道。
“嗯。”最後看了一眼那頗有些熟悉的硃紅色大門,流螢轉頭合上簾子,安靜地坐在寂月涼的身旁一言不發。
幾日的悠閒生活之後,突然啓程回宮,這讓她有了一種恍如隔世
的不真實感。
蘇然驅車緩緩駛離宅子,硃紅色的大門也逐漸消失在流螢的視線裡,眸光癡癡地注視着已經看不到影子的宅子,流螢突然鬼使神差地問:“我們還回來這裡嗎?”
還會再有如此平靜安逸的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日子嗎?還會再見到依賴她的阿綾嗎?
雖然在同一片藍天之下,但是宮裡宮外,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會的。”寂月涼輕柔地將她的手圈在自己的掌心,深深地凝視着她的眸子,堅定道:“還會來的。”
寂月涼心裡不忍,他本來是不願意讓流螢捲入他的事情的,可是人已經在局中,如何能脫離?
他們就像是被河流裹挾着遊動的魚,除了跟着河流的方向一直前進之外,別無他法。
“螢兒,昨天的故事還沒講完?還想聽嗎?”寂月涼沉默半晌,看着流螢亮晶晶地眼睛,心裡一緊,還是將藏了一夜的話問出了口。
“想聽。”流螢一看寂月涼的眼神就明白了,他在試探她的心,試探她到底願不願意在這險惡的宮中劈波斬浪。
如果她說句“不想聽”了,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答應她吧?他的心裡也是矛盾的吧?即盼望着她能陪同他攜手同行,又盼望她生活無憂無慮。
可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從重生那一刻開始,就註定了她這一輩子不會過得平靜。
“螢兒,你真的確定嗎?”寂月涼還是不放心,他在問流螢的同時,也是在質問自己,他真的願意讓流螢去面對那些嗎?
黑暗醜陋的事實,惡劣殘酷的手段,雖知道她身爲殺手見過的東西遠遠比他所擔心的還要過分,可是他忍不住擔心,他的流螢,應該值得世界上最好的!
“我確定!”寂月涼露出的惶惶不安的表情深深地刺痛了流螢的眼睛,她靠近寂月涼,用力環住他勁瘦的腰,將頭埋在他的胸口,“不用擔心我,我不要緊的。”
“好,我講給你。”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寂月涼也摟住流螢,幾乎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將流螢摟得幾乎喘不上氣來。
寂月涼今日給她講的,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從一個無人問津,無依無靠的皇子,成長爲如今的寂月涼的過程。
景妃入宮,成爲了寂揚乾強有力的後盾,無論是心理上的,還是出謀劃策方面的,她的眼光和統籌局勢的手段就是魏尤徵都不禁歎服。
那段時間,皇后也從大理寺被放出來了,在宮中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兩個人每一次碰面,景妃都毫無疑問地處於下風。
皇后仗着自己是中宮之主,而且後宮之中幾乎全部都是她的人,所以暗中使絆子給景妃也不是一回兩回的事情了。
寂揚乾見不得愛妃受苦,偏生若水還是和以德報怨的,總以爲自己的退讓能讓已經喪心病狂的皇后能消消氣。
所以寂揚乾幾次表達出要懲罰皇后之際,景妃都勸誡她:“不必如此大驚小怪,我會處理好的。”
對景妃異常信任的寂揚乾這一次也相信她了
,就是這樣的相信,讓再一次看到她身上傷口的寂揚乾徹底的暴怒了。
而這一次,被推出來的,是寂月涼。
皇后以爲,寂揚乾就算對她再無情,也不會太過責難他的孩子的,畢竟寂月涼的身上,也流着他的血液。
然而,在寂揚乾的眼裡,凡是同王家有一星半點關係的,都是他憎惡的,而流着寂家血液的寂月涼,則是他屈居人下無能爲力的產物,比王家的人還要讓他厭惡。
他,恨不得這個孩子馬上消失在世界上!
最後,整件事以十二歲的寂月涼被打個二十大板,禁足半年的懲罰告終。
寂月涼從始至終什麼也沒做,不過是應了他母后的要求,去看看御花園給這位父皇的新寵,順便氣一氣她。
寂月涼也去了,可是就在他踏進亭子裡的一瞬間,那位他還沒有見過面的景妃突然從數尺高的露臺上摔了下來。
寂月涼目睹了她墜下的整個過程,從剛開始的遊刃有餘,到中途的慌亂,直到最後滿地的鮮血。
寂月涼養病的期間猜測,她剛落下的時候大概是不擔心的,因爲她的武功並不低,但是中途,她突然發現自己無法運力了——她的內力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了!
於是,數尺的高度,不僅僅要了她腹中還未被發現的胎兒的性命,還差點要了她的命。
皇后大概也明白自己闖了多大的禍,手足無措之際不知哪個婢女給她出了主意:讓太子定罪,皇上不會對太子太狠的!
確實,寂揚乾最後還是沒有直接要了他的命,他只不過是先打了他二十大板,將他丟在自己的寢宮裡,不準任何人探望,更不準任何人爲他治療。
他知道,他想要從王朝陽的手中奪回屬於自己的權力,他就不能對這個有些王家血脈的孩子太過分,之前不能讓他的死亡同自己有直接的聯繫。
將他丟在寢宮,等到他死了之後說一句:他沒有料到這孩子的身體如此嬌弱,他離開了,朕的心也很痛!
呵!多棒的說辭!
也許是命不該絕,在那樣惡劣的環境下,他寂月涼還是頑強地活下來了!
景妃自那次小產之後身體大不如從前,渾身的功力像是煙消霧散般消失得乾乾淨淨,一點預兆都沒有。
而在她出事的第二天,懷叔就被寂揚乾接進了宮裡,因爲寂揚乾信不過宮裡的太醫。
這件事的結局,以景妃最終成爲一個普通的沒有一點功力的普通人而逐漸平寂下來,懷叔也以景妃的身體只能由他來照料爲由,在宮裡住了下來。
“皇上?那你的身體現在?”流螢揪着心問他,練武之人都知道,小時候的傷處理不好是會留下很嚴重的問題的。
這些問題很可能會跟隨一個人的一生,十二歲就受了那麼嚴重的傷,而且還沒有好好地照料,他的身體也不知道是怎樣的。
“說起來我也覺得奇怪,我的身體確實沒有出任何的問題,而且按照那傷的嚴重程度,好的未免也太快了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