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劉貨郎聽到這話,手裡的擔子‘吧唧’一聲掉到了地上,瘋了一般的往回跑。他想起自己出門時,妻子給他披上衣服,溫柔的在旁邊對他說“早點回來,我有好事兒給你說。”

單薄的鞋底經不起他這樣的劇烈,終於破了。血從他的腳底流了下來,滴滴點點的粘在他經過的路上,劉貨郎卻像是感覺不到任何疼痛,只知道往前奔着。

兩間新蓋的瓦房用籬笆擋了起來,籬笆的門上還貼着沒有褪色的喜字,在風的吹動下,那喜字搖搖晃晃的終是掉了下來。門口站着一圈人都往門裡望着,劉貨郎拉着兩隻血跡斑斑的腳到了家門口,面容蒼白,他擡起顫巍巍的手,蹲下身子將掉了的那張喜字撿了起來,塞進了懷裡。

擡眼望向家的時候,他忽然不敢進去了,他就那麼呆呆的站在門口。一旁的老人看不下去了,可憐的劉貨郎從小沒爹沒媽,好不容易有個媳婦,結果,唉。

“進去吧,孩子,她還在等你呢,進去看看她吧。”老人伸手推了劉貨郎一把。

劉貨郎順着力道打開了門,他腳步沉重的走進家裡。進門的那一瞬間,並沒有出現他想象中的血腥場景,只有屋子中央桌子旁坐着一位翹着二郎腿,閉着眼睛的男人。

那男人聽到推門聲後便睜開了眼睛,另劉貨郎嚇了一跳的是那男人的眼睛居然是綠的。

劉貨郎看到他的妻子正躺在牀上,急忙走過去,妻子緊閉着雙眼,嘴角有着溫暖的弧度,看起來就像睡着了一樣。

他輕輕地用手撫摸着妻子的臉龐,彎下腰去和妻子的頭抵在一起,眼淚順着眼角流入嘴裡,腥鹹的味道充滿了整個口腔。悲鳴從整個喉嚨發了出來,像是要將整副嗓子都撕裂了。

“探長,找到了。”屋子外站着一個身穿警服的人,像屋子裡的人彙報。

夏墨站起來整了整衣角,走到牀邊,拍了拍劉貨郎的肩膀說“她是被人毒殺的,嫌疑人已經找到了,就在門外。還有,法醫剛剛檢查到你妻子懷孕了,節哀。”

“我能殺了那個人嗎?”劉貨郎抱着妻子聲音發狠的問。

夏墨的腳步頓了一下,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說“不能,現在還不能確定他是不是兇手,再說即使你殺了他,你妻子和孩子也回不來了。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我會讓兇手付出應有的代價。”

“不是我,我是真的沒殺人,你們抓錯了。陳警官,你忘了我啦,昨天我們還在一起喝酒呢。”地上綁着一個看上去二十幾歲的青年,身上歪歪扭扭的穿着一件西裝外套,就是外套有點大,將他整個人都包在裡面。

陳三眼快看到已經走到門口的夏墨,擡腳將青年踢了個人仰馬翻,西裝從身上掉了下來,裸露的身上滿是青青紅紅的痕跡,看上去頗爲曖昧。

“住嘴,誰和你一起喝酒了,滿口胡言,我看你就等着挨槍子兒吧。”陳三罵罵咧咧的繼續踹了青年幾腳。狗腿的跑到夏墨面前,指着青年說“探長,這小子叫陳森,一直流連在煙花井巷,您也是剛到還不清楚,這小子可是我們警察局的常客。剛剛我看這小子鬼鬼祟祟的,抓起來一看,果不其然手裡有毒藥。我看啊,他保準是先奸後殺了程小蝶。”

夏墨走到陳森的面前,用鞋尖挑起了陳森的下巴,入目的是一張全是傷口的臉蛋兒,卻出乎意料的好看。

不知是因爲疼痛還是剛剛經歷了歡愛,眼睛裡蓄滿了淚水,就像是一隻受傷的小綿羊,蜷縮在地上等待主人的療傷。夏墨被陳森的眼神看的一愣,立即縮回了腳,像是被燙了一樣轉身就走。

“將人帶回警局,事情還沒查清楚,不準濫用私刑。”

陳森的臉仍舊貼在地上,疼痛感讓他回了神,他幾乎是確定以及肯定,那雙綠眼睛他一定見過,太熟悉了,熟悉的好像自己曾經和這雙眼的主人朝夕相對。

被帶走的時候,他將一個東西悄悄地踢在了院子裡的一個水缸後面。

此時顧家大院裡,顧涵手裡拿着一本醫書正看的津津有味,還時不時低下頭記錄一番。顧染認的字不多,就在一旁拿了本畫冊看着。經過上次的祠堂事件已經過去三四個月了,顧染的生活除了每天要和顧涵一樣要去除塵,也沒多大變化,再就是認識了顧清壽這個小胖子。

當時他只不過是抱着試一試的態度,沒想到真的能成。他從小就是別人眼中的怪物,甚至是連他的母親都厭惡他、害怕他。直到有一天,他逃了出去,路上遇到了兩個很奇怪的人,那兩人身上泛着黑氣,他後來才知道這叫死氣。

其中一個正盯着鍋裡的油炸糕看的正嗨,另一個和他對視了一眼,顧染沒什麼感覺,因爲他一般只會在晚上看見那些東西,白天他還真沒見過,所以也沒把那兩人往那方面想。他看到和他對視的那個人朝他走了過來,盯着他看了半天,後來好像確定自己是真的能看見他,纔開口“你能看見我?”

顧染點了點頭,然後他就見那人以非人類的速度將另一個人抱到他面前。

另一個人稀奇的圍着他轉了一圈,“嘿,小不點兒,你真能看見我們?我去,也沒在你身上發現什麼寶貝啊,天生陰陽眼,還是你是顧家的人。”說道顧家那人的神情有些不大自然。

旁邊另一個人將那人攬在了懷裡,親了親那人的額角,小聲的安慰了一會兒。

“我生下來就是這樣的,也不是顧家的人”顧染似乎已經明白了他又碰見那東西了。

“小不點兒,別怕啊,我們兩是好人,不,好鬼。我叫黎澈,他叫黎鏡。我們姓”黎澈思索了會兒,最後認命的說“姓被收走了,嗐,不說這令人傷心的事兒了,說說你吧,你叫什麼啊?”黎澈從黎鏡的懷裡出來,笑眯眯的蹲在顧染面前。

“我,,,我沒有名字,但大家都叫我寶兒。”

“寶兒,這名字有福氣啊,家裡人肯定都當你是個寶吧。”

顧染其實想反駁,不是,家裡沒人當我是寶,都當我是棵草。還沒等他說出口,就看到黎澈指着後面的油炸糕興奮地說“既然相遇那就是緣分,能不能請我吃油炸糕啊,我太餓了。”

面前的油炸糕冉冉的冒着白氣,顧染聽黎澈的的吩咐將面前的油炸糕放在地上,然後跪在地上,嘴裡唸叨着“黎澈快吃吧,黎澈快吃吧。”

然後他就看到黎澈手裡出現了一碗熱騰騰的油炸糕,黎澈吃了一塊兒油炸糕,然後用眼神示意黎鏡也吃,就看到黎鏡低頭吻住了他,順便搶走了他嘴裡的油炸糕。他被黎鏡吻得暈暈乎乎的,等到黎鏡終於放開了他,他纔看到正盯着他倆看的顧染。他,黎澈,自打出生到死,第一次臉紅了。

他將黎鏡踹了一腳,捧着顧染的臉蛋兒說“我們倆剛纔是打架呢,快忘了啊,寶兒乖乖,快忘了啊。”

顧染和黎澈黎鏡在外面流浪了一陣子,黎鏡給他教了很多東西,但是他人實在是太小了,只將那些東西記了個大半,再加上他當時又被母親找了回去,沒時間再學了。

回去的路上黎澈給他說他們倆就要走了,他急着問他們倆要去哪兒,黎澈笑着說,可能去投胎。然後就再也沒見過他們倆了。

黎鏡教他的那些東西他一次也沒用過,直到遇見了顧清壽。

但是顧清壽神神秘秘的將他拉到角落裡,告訴他必須把他會的東西隱藏起來,要不然就會被趕出顧家,聽到趕出顧家顧染從心底有些害怕,他害怕的不是沒有錦衣玉食的生活,而是再也見不到顧涵。

顧染的畫冊看着看着就看向了正在看醫書的顧涵,他想着,他哥真好看啊,眉毛,眼睛,嘴巴哪哪兒都好看,他要是和他哥一樣好看就好了。

活着我們不能在一起,死了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哪怕閻王也不行。----黎澈、黎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