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因爲孤單所以緊握

099 因爲孤單,所以緊握

“啊,真是對不起。”聽到常天啓的回答,菱小姐後知後覺地道歉。

“沒什麼。”常天啓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我從來都沒見過她,我知道她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了……”

悅菱沒由來覺得有些悲傷。

沒見過孩子的父母,大概也和她這種從沒見過父母的孩子一樣,非常的寂寞和孤獨吧。

她很想問常天啓這是怎麼樣一個故事,爲什麼他從沒見過自己的孩子,爲什麼這個孩子很小就死去了,還有,爲什麼他說這些的時候,表情這麼平靜,好像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一樣。可是,她卻覺得很難過呢?

但她還沒有愚鈍到這種地步。

“我也沒有爸爸媽媽呢……”她不自覺地嘀咕出聲。

“噢?是麼?”沒想到這麼小聲的話居然被常天啓聽到了,一個明朗的笑又出現在他的臉上,“這樣說的話,悅菱小姐可以做我的女兒呢。”

不過瑜顏墨打斷了這個話題。

“常先生,我今天到訪,主要是對您之前提出的一個立法議案非常感興趣,想和您討論一下,不知您是否可以賞個臉呢?”

“哈哈,”常天啓笑起來,“我有很多提案,不知道瑜先生說的是哪一個。”

“有關出境海運的那個。”他乾脆地回答。

常天啓的神色凝重起來。

“瑜先生不介意的話,可以去我的書房,那裡風景很不錯,要不要去看看?”他隱晦地同意了。

瑜顏墨和常天啓同時起身,發覺悅菱也想跟着,他回頭按住她的肩膀:“我和常先生談點事情,你在客廳裡等一會兒吧。”

“可是人家也想看美麗的風景啊。”菱小姐根本就沒聽懂剛纔常天啓話裡藏的話。

“外面花園風景也很美,你先出去逛逛吧。”瑜顏墨略顯生硬地命令她。儘管平時對她無盡*愛,但一旦關鍵時刻,他對於她的無知無畏還是大爲頭疼。

悅菱的嘴脣撅起來了。

“悅菱小姐,花園裡的風景比書房裡看上去更好。”常天啓溫和地勸說悅菱,“還有,我養得有一條柯利牧羊犬,會銜飛盤會頂氣球,還會做算術題。巴貝拉——”他叫女傭,“你帶這位小姐去花園裡找回鍋肉玩。”

悅菱已經很興奮了:“回鍋肉,那條狗叫回鍋肉嗎?”會銜飛盤還會頂氣球和做算術,這是馬戲團的小狗嗎?

胖胖的女傭氣呼呼地把菜刀一放:“我只不過是個廚娘,連房間也不負責打掃。家裡來客人,我還要準備好晚餐,狗就在院子裡,還必須我帶過去看。”

話雖這樣說着,她已經走了過來。

悅菱非常自來熟地去挽女傭的手臂,甜甜的:“謝謝巴貝拉了,過會兒我幫你做飯。”

女傭抽出自己的手臂,嫌棄地:“別了小姐,你這麼金貴,我一身油膩的,弄髒了你身上這套裙子。”

常天啓和瑜顏墨一同看着兩個女人走出了客廳。

“女人是需要哄的。”他對瑜顏墨笑笑。

兩個男人走進了書房。

關上房門。常天啓立刻卸下了之前的面具,坐到了自己書桌地椅子上:“瑜先生,請坐。”他指了指書桌對面的一個椅子。

這是一種談判的姿態。

C市瑜家的年輕家主突然來訪,不會只是爲了炫耀自己美麗的未婚妻。

他的到來,另有深意。

瑜顏墨小心地拿捏着自己的措辭:“我記得常先生,多年前曾經提過一個有關海關出境方面的提案。但是這個提案在當時被許多議員認爲是一個不值一提的事件。所以這個提案直到今天,仍然被關在檔案盒裡。”

常天啓仰了仰頭,看着天花板:“嗯,是有這麼一回事。不過,我想不通瑜先生會關心這個提案的原因。”

“爲了我自己的商業利益而已。”他不會假惺惺的說是爲了什麼正義還是國計民生,面對常天啓這樣商界政界齊雄的霸主,任何僞裝都是可笑的,“我想幫助常先生促成你的立法提案,而我也能夠打擊到我的商業競爭對手。”

常天啓笑了一下。

這種笑,不再是之前悅菱還在的時候,那種醇厚、善良、慈愛還帶着明達的笑。

這種笑,讓瑜顏墨的心裡有些沒底。

過了良久,他才緩緩開口:“瑜先生既然知道我有過這個提案,想必也對當時我提出這項提案的環境有所瞭解。十五年前,我剛剛進入國會。那時候並不是我所在黨派當政,我提出這項議案,不過是爲了給自己的黨派在國會及商界,爭取到了更大的利益。不過身爲非執政黨,這項提案被打入冷宮是理所當然的事。不過這之後,我的其他提案都進行得非常順利。所以,這項陳舊的提案,對於我而言,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是麼?”瑜顏墨沉穩地看着常天啓,“那爲何去年,我還有聽到,常先生在國會上做出了提案重議的要求呢?”

常天啓這一次沒有回話。

他靜默了片刻。

瑜顏墨的消息渠道,還是很靈通的。去年的時候,他確實有過重提議案,但是依然沒有得到足夠多的議員的簽名,這其中的原因,說起來,也有點難以啓齒……

正在這時,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常天啓接了起來:“你好,請講。”

電話那邊長久的沉默,然後,傳來了一個多年未聞的女聲……

常天啓看了瑜顏墨一眼。瑜顏墨領會到他有些不方便,立刻起身,踱着步走到了裡面的那間書房。他順手把門也帶上了。

常天啓的書房和他的書房有些相似,都是套房。裡面的那間,纔是正對花園的風景甚好。

從這裡,可以看得到悅菱正把飛盤扔向花園的那一頭,而那條黑白相間,毛髮油亮的柯利牧羊犬,正興奮地撲過去,飛躍着咬住盤子。

然後,它搖頭擺尾地跑回來,把盤子放到悅菱的腳邊。

瑜顏墨看着他的女孩兒,笑得那麼開心甜美,他的女孩兒……外面書房裡,常天啓的話語,非常簡短模糊,聽不出他是在和誰通話。

“叔叔,其實……我是沒臉給你打這個電話的。”電話那頭的女人,聲音裡帶着濃濃地無奈。

“我從來沒有怪罪過你。”常天啓的聲音,聽不出是什麼意味。

電話那頭又沒有聲息了。

“說吧,什麼事。”他問,這個女人,沒猜錯的話,沒有特別重要的大事的話,是不會主動再和他聯繫的。

女人於是開口了,儘管那麼羞於啓齒,還是不得不開口。

“是這樣的,叔叔……我的弟弟,昨天在紐約,發生了一點事故。”

“噢?”

“凌晨的時候,他原本正在準備今天的時裝發佈會,可是突然收到一個裝有定時炸彈的盒子,”她的聲音裡無法抑制的悲慼,“他受了重傷,現在還沒有脫離危險……”

“你要我幫你查出幕後黑手?”常天啓問。

“不,”常音回答,“我並不關心誰幹的這件事。只是現在,紐約的警方查得非常緊。不知道,我還有沒有這個資格,請求叔叔幫幫我……”

“他惹了什麼麻煩事?”

“是他自己不懂事,先去挑釁別人,於是受到了報復。這是他自作自受……可是,他接下來有可能面臨驅逐出境,還有,你知道他們幾兄弟,確實也有涉及某些方面的生意,如果被查到的話……”

“你爲什麼沒有管好他們。”常天啓沒有發怒,但卻令人寒顫,“我記得你曾經說過,家人是你最重要的財富。爲此,你不惜和這個家劃清界限。”

不等常音回答,他已經重新開口:“好,這件事我會詳細瞭解的。你不用擔心了,我暫時會想辦法讓他們停止調查。”

沒等常音說出謝謝兩個字,他已經掛斷了電話。

“瑜先生。”他推開了裡層書房的門,對正看着外面風景的年輕男子,“我們可否重新談一下我們的……合作?”

瑜顏墨,嘴角不知不覺地有些上翹。

儘管他並不知道,剛纔是誰打來的電話,裡面的內容是什麼,但是,這通電話,讓常天啓的態度突然轉變了嗎……

花園裡,悅菱正對回鍋肉比着手指頭:“這是三,這是二,加起來是多少呢?”

叫回鍋肉的柯利牧羊犬,立刻爽快地叫了五聲。

“好棒啊回鍋肉。”她讚揚着它,摸着它順滑的皮毛。回鍋肉趴着耳朵,吐着舌頭,搖着尾巴,一臉享受狀。

“你沒什麼事的話,我要回去做飯了。”巴貝拉覺得這個女孩很無聊,她是個沒情趣的中年婦女,對貓貓狗狗實在沒什麼興趣。

悅菱又撿起飛盤,朝花園的另一邊扔了過去。

“去吧回鍋肉!”

回鍋肉立刻吭哧吭哧地跑了起來。

飛盤在空中畫了一道優美的弧線,轉過房子拐角,飛到另一邊的花園去了。

回鍋肉的身子也很快消失在了樹叢之中。

悅菱等了好幾秒,卻沒有等到回鍋肉銜着飛盤迴來。她有些等不住了,跟着跑了過去。

剛一拐過去,她立刻看到一個高個子的年輕男人,正背對着她,拿着飛盤,作勢要扔出去,而回鍋肉則是滿心期待地蹲在他的腳邊,坐臥不安。

悅菱只看那男人的身影一眼,立刻激動起來。

她邊跑邊興奮地喊起來:“小堂!小堂你怎麼在這裡?”

男人聽到她的聲音,轉過了身……

那一刻,悅菱差點剎不住車。

不是小堂!

她嚇得站住不動了……這是,這是昨天在梅西百貨,那個妖孽的男人,常楓!

今天,他完全換了一身行頭,修長且剪裁得當的高級訂製西裝,正式且莊重。耳釘去掉了,連耳洞也幾乎看不到了。指尖也是正常的樣子,剪的乾乾淨淨,沒有鑽石也沒有亮晶晶。他臉上沒有任何彩妝,似乎沒有再擦什麼香水。跟昨天那般男舞姬的樣子,是判若兩人。

更可怕的是,爲什麼那一瞬間,她會把他看成水木華堂呢?

難道是因爲那一刻,他們都是相似的着裝,以及比較相似的身高和背影?

然而常楓一開口,妖魅華麗的感覺立刻迴歸,把他那一身像模像樣的僞裝撕得粉碎:“吶~可愛的……女孩子~你果真來做客了?”

悅菱打個抖,什麼叫果真?難道他知道她要來。

這時候,她聽到了汽車的聲音,有個女孩在花園外下車,朝這邊走了過來。

“嗨,哥哥。”她先給常楓打招呼,然後對着悅菱伸出了手,“你好,瑜顏墨的未婚妻。”

這一次,兩人大大方方地握了手。

悅菱只看常雪一眼,就會不自覺地自卑起來。儘管自己這一身或許價錢和品牌都高,但卻抵不過常雪周身散發出的青春朝氣。

她今天穿了一件式樣簡單長袖衛衣,胸口印着油畫一樣色彩豐富的字母,下面穿着一條衝浪淺白熱褲,筆直、小麥色的雙腿下蹬着一雙運動板鞋。

和她比起來,悅菱就像櫥窗裡華而不實的洋娃娃,而常雪纔是外面世界活生生的燦爛女孩。

這之後,常雪看向了常楓,用英語問道:“瑜顏墨在哪兒?”

常楓習慣性扭了一下腰:“吶~我也纔剛到呢~”

悅菱只隱隱約約猜測他們在說瑜顏墨,其他的,一概聽不懂。

“回鍋肉,這是幾?”發覺地上的狗狗還在端坐着等待,常雪左手在下,伸出兩隻手指,右手握住左手背上。

汪汪!回鍋肉叫了兩聲。

“Good?boy!”常雪讚揚它。

悅菱尷尬地站在一旁,她雖然猜到常雪在問回鍋肉數字,可是常雪的手勢很高端大氣上檔次,比她傻傻地舉着手指頭強不知多少倍。

然後,常雪又開始和常楓交談。

兩兄妹談的是有關最近聯邦銀行利率變動對行業的衝擊性,就算換成中文,悅菱也必定聽不懂,更別提他們一口順溜吞音的純正美語了。

她只能蹲下,來回撫摸着回鍋肉。

只有狗狗是可以做朋友的,因爲它和誰都語言不通……

“啊呀,小姐少爺,你們來了怎麼不進來。”巴貝拉從別墅裡走出來了,朝着他們邊喊邊走過來,“還有這位悅菱小姐,我做了一點老家纔有的糕點,你快點一起來嘗一下。”

常雪不知道和常楓嘰嘰咕咕說了句什麼,兩兄妹都哈哈大笑起來。接着手挽着手,一起往別墅走去。

只剩悅菱一個人抱着回鍋肉的脖子,蹲在地上,不知所以。

剛纔,就連那個土裡土氣的女傭巴貝拉,也說的是英文!她只聽到她大約說了她的名字,根本不知道她到底說了些什麼!

很快,花園裡只剩下了悅菱和小狗。

“來,回鍋肉,我們來玩飛盤好不好?”她撿起了那塊原形的盤子。

回鍋肉立刻激動地搖頭擺尾。

可是,爲什麼心裡總覺得空落落的呢,她在這裡,是個外人,沒人理她,也沒人願意理她。不知爲什麼,覺得好委屈。瑜顏墨在和常議員談什麼,爲什麼這麼久了,都不出來。

她擡頭,看到花園外站的有瑜顏墨的保鏢。

這些人應該時刻在負責着她的安全,可是,她和他們又不熟……

“汪!”見到悅菱一直不扔飛盤,回鍋肉着急地叫了一聲。

悅菱強打精神,把飛盤扔了出去。看着回鍋肉無憂無慮奔跑的身影,她突然覺得好羨慕它。她也好羨慕藍絕隕,只需要有很多機械零件,就可以玩得很開心。

可是……絕隕現在還會很開心嗎?

她想到剛纔,她還沒發現常楓的時候,她和回鍋肉一起,也是玩得非常開心的。可是,後來她看到了常楓,常雪也來了,自己被他們排斥在外,又被他們撇下不理,一下子就覺得不開心了……

是不是,她當時逃離康復中心的時候,絕隕的心裡也是這麼不開心呢?

不、不是的。

絕隕沒有不開心。絕隕是……很憤怒,很絕望……是她現在這種心情的上千甚至上萬倍。

因爲,常楓和常雪,對於她而言,不過是剛剛認識的路人而已,她是因爲在陌生的環境裡,被別人排斥纔會有這種正常的反應。等她回到熟悉的人身邊,就會重新開心起來。

可是,對於絕隕而言,她對他的意義,遠遠大於常氏兄妹對她的意義。

她對於絕隕的意義,或許……不亞於瑜顏墨對於她的意義。

“我好想絕隕哦。”她坐到草地上,這世上,大概只有絕隕,可以做到二十四小時都陪伴她吧,因爲她是他的唯一,所有所有的唯一。

“姐!姐!絕隕醒了!”醫院家屬區,常姐剛剛結束了和常天啓的通話,正靠在椅子上假寐,藍逆鱗突然親自奔了過來。

常姐立刻放下了撐着頭的手:“是麼?”她有些激動地站了起來,“不是說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醒的麼?”

藍逆鱗握住了她的手:“是,但是醫生也說了,最長無期限,最短也可能就在今天。”這一刻,他不像一個執掌着娛樂帝國的冷血總裁,而只像一個得到了喜訊前來邀功的孩子。

姐弟兩人急忙去看弟弟。

絕隕已經被轉到了普通病房,此刻已睜開了眼,依舊是從前那種無神的眸子,只一動不動地看着天花板。

“絕隕,絕隕,”常姐跪在他的病榻前,捏起他的手,淚光盈盈,“你醒來就好了,你沒事就好了。”

她如此關心他,讓藍逆鱗的心中也升起暖意。

常姐放開了藍絕隕的手,她有些驚異地看着他正在上下左右轉動的手指。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可是他的手指,彷彿正在寫畫着什麼。

“逆鱗,”她急忙轉過頭來,“你看看絕隕在做什麼?”

藍逆鱗低下頭來,怔怔地思索了片刻:“絕隕他……大概在寫什麼吧?他是不是在畫畫?”

“對啊,我怎麼給忘了,”常姐又在哭又在笑,“我忘記絕隕從前是會畫畫的。”

還在藍絕隕小的時候,爲了給他治療,常姐專門帶他去學習過畫畫。一開始,他畫得還很不錯,色彩線條方面都掌握得非常好。他的好幾副作品,被常姐送去展覽會上拍賣,賣出的高價,都被捐給了自閉症研究協會。

藍啓瞳也正是因爲看到絕隕的畫,才萌生了要和弟弟一起學畫,以便和他溝通的念頭。

沒想到,一年又一年,啓瞳的畫是畫得越來越好,並且開始顯露出他設計方面的天賦。而絕隕呢,他畫的東西,卻越來越機械、生硬、灰暗……到後面,他連簡單的線條都不會了。給他一隻筆,他只會用來把畫紙戳得爛糟糟的。

到近年來,他更是隻保留了他在機械方面的天賦,並且陷入其中,似在漩渦之中離整個世界越來越遠。

藍逆鱗已經吩咐人拿來了紙筆。

他們把絕隕搖了一點起來,給他支撐起本子。

絕隕一隻手捏着筆,另一隻手扶着紙。他的眼神,依然空洞地看着前方,可是他的手,卻開始在紙上畫了起來。

常姐和藍逆鱗一心一意地看着他手中的筆迅速地在紙上起落,想知道他到底要畫什麼。

正在此時,醫生和護士匆匆而來。

“藍啓瞳的家屬,藍啓瞳的家屬。”

“怎麼了?”常姐和藍逆鱗都有些驚愕。

“藍啓瞳的體徵有些不穩定,我們來是想徵得你們的意見,目前,他的雙手傷得非常重。可能是必須截肢才能保住命了……”

“什麼?”姐弟倆幾乎異口同聲。

“不可能!”藍逆鱗眉毛狠狠地一斗,“我弟弟是靠手做設計的,沒有手,你讓他怎麼活?”

失去雙手,對於時裝設計事業正如日中天的藍啓瞳而言,不啻爲抽去他的靈魂。

醫生也很抱歉:“我們知道他的工作,因而已經盡力在保他的雙手了。可是現在……要不要你們進去看看他,再做決定?”

搶救室裡,穿着無菌防護服的常姐和藍逆鱗走了進去,不過也只能隔着最後一層玻璃。

“啓瞳!”常姐趴在了玻璃上,看着裡面血肉模糊的弟弟,再是堅韌,也忍不住淚水滑落。

她憶起了第一次撿到他時的場景……

那時候,爲了幫助爹地競選市長,僅爲中學生的她一直在貧民區做義工,因爲身手較好,也因爲常家的名聲地位,縱使是那些貧民區的犯罪分子,也從不敢打她的主意。

有一個黃昏,她在經過一家人的房屋之外時,看到了門口一個沉甸甸的洗衣袋。

那個袋子掛在門旁已經鏽爛的釘子上,繩子似乎馬上就要斷掉了,裡面不知裝了什麼,顯得整個外觀非常突兀。

在美國,哪怕是別人門前的一雙爛鞋,也屬於別人的私有財產,主人不說話,別人是不能隨便撿走的。

所以,就算那個袋子很蹊蹺,裡面彷彿裝着什麼奇怪的東西,常音也壓下了好奇心,徑直向前。

正在此時,從背後逆向吹來了一陣風,常音的腳步停下了。

她重新回頭,審視着那個藍黑色的洗衣袋,袋子上,似乎有什麼髒污的痕跡。她走近了一步,猶豫着要不要繼續上前。

第二次吹來的逆風讓她的眼色一沉。

她快步上了臺階,走到了袋子跟前。

是的,沒錯,袋子裡傳來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常音太熟悉血的味道,而且,是人血的味道。

她按了這家人的門鈴,沒有響。大概早已經壞掉了。她用手敲門,敲到門快壞掉,也聽不到迴應。

那時候,手機還不像現在這麼普遍。

常音如果要跑到街區口去打公用電話報警的話……她看了看天,這個冬天,雪來得有點早。氣溫已經非常低了。

後來,她總是慶幸自己當時的決定是正確的。因爲當她取下那個沉沉地、散發着一股腐朽、血腥臭味的袋子並打開時,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

袋子裡面,裝着一個年幼的孩子。只有大約三四歲。

他蜷縮着,僅僅穿了一件薄外套。一雙滿是血的小手緊緊握在一起,那上面,全是淤青和菸頭燙傷的痕跡。他的頭髮,很髒,全是血痂凝結起來的塊狀。常姐看着他凍得烏青的嘴脣嚅動了一下,他那長長地睫毛也動了動。

緊接着,這個孩子睜開了虛弱的雙眼。

他那雙棕色的瞳子,從此以後印在了她的心裡。

“你確定要收養他嗎?”客廳裡,爹地問她,看了一眼正在廚房裡洗碗的逆鱗,這孩子趁常音不在亂翻她的化妝品,給自己畫了個鬼臉,因而被懲罰做家務,“這個孩子比不得他。”他指的是逆鱗。

常音低下頭:“是的。”

她也知道這個小孩子是比不得逆鱗的。逆鱗的父母是出車禍死去的,生前很是疼愛他。只是因爲沒有買過任何保險,所以沒有拿到過任何補助,逆鱗才被送往了孤兒院。在那裡,有一個有戀|童癖的老師屢次騷擾他,逆鱗刺傷了老師,逃了出來。被常音遇到並帶了回來。

爹地是很喜歡逆鱗的,他看着這個孩子,說他將來會成大事。

可是,下午那個孩子……他的父母……

“這個孩子性格會不健全。”爹地警告她,“他已經三歲了。從他生下來到現在,他從來沒有得到過任何人的關愛。所以你如果準備收養他,就要做好心理準備。”

常音低聲卻又倔強地回答:“是的。”

不久之後,爹地辦齊了相關手續,常音在收容中心見到了那個瘦小的孩子。

那時候,他纔剛剛強制戒斷了毒癮。

父母從懷上他之前,就已經有七八年的毒齡了。所以他從生下來,就帶着癮。更爲可怕的是,每次父母的癮犯了,就會用菸頭、小刀去燙、割傷他的皮膚,有時候,他們需要去找新的藥物,就把他裝在洗衣袋裡,掛到門背後。

這也是爲什麼,常音在這個社區長期做義工,卻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孩子的緣故。

以往,他都是被掛在門後面的。

可是那天,父母從外面回來,迫不及待的要享受藥物。孩子嗅到了氣味,也哭鬧不止。他們覺得他煩,就把他打了一頓,連着袋子一起掛到了外面……

常音敲不開門,那是正常的。

因爲那時候,這對癮君子已經死了……

孩子被掛在外面,掛了整整一天,直到常音發現。

收容中心裡,她對着孩子伸出了雙臂。他看到她,他認出了她,他撲到了她的懷裡。

她問爹地給他取什麼名字。爹地看着他那雙棕色的瞳孔:“叫啓瞳吧。”

出乎意料的是,啓瞳非常聽話。好像知道他的生活來之不易一樣,除了偶爾顯得有些軟弱,遇到緊急事件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以外,他對於常音,對於爹地,甚至對於早一些來到這個家的逆鱗,都懷着難以名狀的尊敬和感激之情。

乃至於對於後來到來的絕隕,也帶着一股彷彿天然使之的責任感和親切感。

他沒有再碰過任何的藥物,哪怕後來藍逆鱗做了那方面的生意,他也杜絕任何的*。那些東西,能激起他人生所有最黑暗最痛苦的回憶。

常音一直覺得引以爲欣慰的就是,儘管逆鱗與她漸行漸遠,可是啓瞳還是聽話的。他專心的做着他的時尚設計師,揮灑着他的才華。雖然也愛跟她頂嘴,可是隻要她稍稍示軟,他立刻就會比她更軟。

可是現在……她已經哭倒在藍逆鱗的懷裡。

難道是因爲她把他們帶進了常家?帶進了這個被打上神秘詛咒的家族?所以,在享受到上天眷顧的同時,也會收到來自地獄的信函?

藍逆鱗緊緊抱着她,抱着這個以往堅強到只需要他去仰望的女人。

又有醫生來了。

“藍絕隕的家屬對嗎?”

藍逆鱗和常姐都沒有吱聲,聽到這個問話,兩個人的神經都緊繃了起來。

“藍絕隕突然從病房離開,現在不見了蹤影。”

什麼?聽到這消息,常姐猛地站了起來,然後只覺得眼前一黑,往後面倒了下去……

……

常天啓的書房裡。

瑜顏墨還在和議員低聲且秘密的交談着。

鈴聲響了,這一次,是瑜顏墨的手機……

“我出去一下。”他對常天啓微微鞠躬,走了出去。

“你好,藍少。”他悠然地走到了花園裡,“今天這麼有空?”

電話那邊,藍逆鱗的聲音,彷彿來自地獄:“瑜大公子,真是很有膽色啊。”

瑜顏墨語氣輕鬆,他用手指敲着花園裡的一處木樁:“蒙塵藍少的誇獎了,不過不知道藍少那邊的貨準備得怎麼樣了,應該不會出什麼岔子吧?爲了這批貨,我也親自來了這邊,希望藍少好好配合了。”

“謝謝你還記得你我之間簽了合約。”藍逆鱗似在陰笑,“不過合約的部分,似乎沒有包含過我兩位弟弟的相關條款。”

瑜顏墨輕聲笑,彷彿很愜意:“但也沒有包含過我的未婚妻,不是麼?”

藍逆鱗這一次沒有掩飾自己聲音裡的恨意:“瑜大公子,我的一個弟弟,跳樓重傷,另一個,收到了神秘大禮,現在可能面臨雙手截肢。不知道你聽到這個消息,擁着美麗未婚妻的時候,是否會覺得更開心呢?”

“啊——”瑜顏墨彷彿剛剛知道這個消息一般,“真是很抱歉聽到這兩個消息呢。你看,我能做點什麼呢?我繼母的弟弟是拉斐爾醫院的院長,對於外科手術非常擅長,需要我把他叫到美國來,爲令弟治療嗎?或者,你把兩位弟弟轉回國,在那裡,可能更方便一點?”

“哈哈哈……”藍逆鱗笑起來,“瑜大公子真是太幽默了。不過我弟弟已經恢復了。多謝你關心。”

“恢復了?”瑜顏墨貌似比較吃驚,“是患有自閉症跳樓的那位,還是面臨截肢的那位?”

“都是。”藍逆鱗回答道,然後陰森森地聲音傳來,“瑜大公子,改日的貨運,希望不要再出什麼岔子了。”

“我也希望。”

話畢,兩人結束了這場交談。

瑜顏墨轉過身來,驀地發現悅菱在他身上。

她的手裡,緊緊捏着飛盤,不顧腳下的回鍋肉在熱切地殷盼着,顫抖着聲音:“你剛纔說的那個自閉症跳樓了的……是絕隕嗎?”

醫院裡,藍逆鱗守在常姐的病*前。

她在輸營養液。因爲從昨天得知絕隕的事情之後,就沒吃過什麼東西,也沒怎麼合過眼,今天又接二連三的受到刺激,她第一次,在他的面前倒下了。

絕隕跑了……

在他們去看啓瞳的時候。

他居然跑掉了。他纔剛剛做過腦部手術,肋骨也斷了一根,他是怎麼……怎麼想的?

醫生已經解釋過了,自閉症病人,對於疼痛的感覺非常低,對外部的刺激反應也很低。所以,對於普通病人而言,痛到不能忍受的傷,對於他們而言就好比不存在一樣。

他們的心裡只有自己,以及自己想要做的事。

所以……絕隕居然就拔掉了針,扯了各種觀察儀,下地跑掉了。

藍逆鱗拿起了手中那張紙,那上面,是一個素描的女孩頭像,寥寥幾筆,就勾畫出了她的輪廓與特徵……是爲了這個女人嗎?

瑜顏墨的未婚妻。

他是沒有見過她的,不過看到絕隕的畫。他已經知道她長什麼樣了。絕隕畫得極好,比他從小到大任何一副畫都要畫得好,

他已經派人四處找他去了。

他不敢相信,如果常姐醒來,還沒有絕隕的消息,會是怎麼樣的狀況?

啓瞳的手術單,他已經簽字了。他必須截掉雙手,別無選擇。他不懂這對於啓瞳而言,會意味着什麼……他會廢掉,會從此一蹶不振,還會不會,就這樣慢慢死去……

【這是孽報。】

昨夜裡飛機上,常姐對於他說的話那樣清晰。

孽報,所以,爹地就那樣死了嗎?所以他們也會這樣一個個死去嗎?

不,如果他們都死光了,姐姐一個人會怎麼辦?

她仰望的人死了,她關愛的人也死了。她要怎麼活下去……難道要把她交給水木華堂嗎?不,水木華堂是不愛她的,他們之間更多是利益關係,那個死神一樣的男人不愛任何人。

“我不會讓你孤單一個人的。”他俯身,埋頭,去吻她滾燙的脣,“姐姐,我會一直保護你的。”

……

“你說啊,你告訴我啊,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跳樓是怎麼回事?截肢又是怎麼回事?絕隕是不是跳樓了,摔斷了腿要截肢?瑜顏墨,你說句話可不可以?”

花園裡,悅菱抓着瑜顏墨的衣袖,連珠串似的問着他。

然後瑜顏墨只有沉默,他看着她,一如既往地,冷冰冰的眼神。

等她問得不可以再問,他拿開了她的手,聲音裡是距離與疏遠:“我還要和常議員談事情,你先一個人玩會兒吧。”

說完,他就扔下她一個人,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瑜顏墨,叔叔正在等着你。”大門前,站着常雪,她用英語和他、和身邊的任何人說話。用最明顯的話告訴悅菱,她是不屬於這裡的。她的笑容如這午後的陽光一樣燦爛,等瑜顏墨走到她的身旁,她立刻伸出了手,挽住了他的手臂,和他一起消失在了門口。

這個過程,她至始至終,都沒有看過悅菱一眼。

偌大的花園裡,只剩下了一個孤零零的,拿着飛盤的女孩,和一隻好在吐着舌頭,搖着尾巴的柯利牧羊犬。

275 萬全的計謀035 雅的失蹤051 決堤的理智269 蜜愛篇完結請一定要幸福153 明早我們就走204 愛上你有種飛蛾撲火的覺悟298 面對強敵不退反進289 不會再彼此分開193 水木家的邀請064 豬最大的能耐是氣死隊友第145章 瑜顏墨給我跪着鍵盤唱征服047 唯愛與長久不可靠第126章 她僱兇下手卻另有其人261 再大的威脅也要頂住204 愛上你有種飛蛾撲火的覺悟001 衆人撕衣衫231 天道輪迴手刃仇人065 誤入夜場264 寶寶的第一頓奶餐163 暗中算計的子彈051 決堤的理智004 毒打毀容352 遺囑篇5王者即將歸來336 冥王185 以我們的交情這種事可以優惠三折019 醉酒的告白168 瑜家家主的威嚴051 決堤的理智第一 把鑰匙300 大公子換個簡單易操作的行不行364 蜜月篇2大結局全文終335 那是我的女兒該我去拯救251 走得再遠都要回到我們共同的點第128章 海灘上的孕婦屍體080 午夜激戰他們對她拔槍相向360 彩蛋篇8遵命夫人261 再大的威脅也要頂住235 最是英雄遲暮涼272 連京都黑化了216 絕好的一對240 不一樣的一家三口222 你踏出這裡再不是我瑜顏墨的女人327 晚上好啊保鏢先生第118章 小兔兒乖乖把嘴張開第137章 保護好你和你的孩子193 水木家的邀請214 你好京349 遺囑篇2恨不得割了小丁丁223 崩塌255 半夜突襲351 遺囑篇4千金的危機046 拿什麼拯救你我豬一樣的隊友第139章 以喜愛的名義掠奪163 暗中算計的子彈057 黎翊的放手第135章 先行夫妻之實好了255 半夜突襲267 瑜顏墨拜託拜託拜託191 真相的壓力324 雅的演技你是誰278 所謂女王歸來196 吃香蕉不吃蘋果381 誰搶我女兒我就殺了誰162 寶貝上天派你拯救我第92章 服務兩晚輕鬆兩百萬155 今晚上要和爸比媽咪一起睡第93章 不舉小藥丸每日兩粒包治百病214 你好京154 寶寶的爸比一定要是我380 相互征服的過程064 豬最大的能耐是氣死隊友286 總裁大人的親自接駕329 愛與權勢誓要兼得231 天道輪迴手刃仇人035 雅的失蹤第78章 洶涌的潮水第146章 再戰三百回合白眼狼還是白眼狼304 絕隕不可能是兇手253 請用這份枷鎖牢牢囚住我217 人生再度狹路相逢375 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嫩一點243 不要錢活還好296 幸好有你在我身邊283 我的丈母孃是影后254 我讓寶寶懲罰你第120章 愛需要無時不刻的佔有來證明248 只能去我家292 雙人婚禮056 他哭着說我要養你008 暴風驟雨般侵佔290 美膩的媽咪回來鳥351 遺囑篇4千金的危機065 誤入夜場257 小麥要照顧小弟弟381 誰搶我女兒我就殺了誰190 亡命追逐第136章 上帝的玩笑第97章 晚安我的寶貝158 親愛的你快快回來282 新娘已是十個孩兒他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