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的空氣中, 溼而冷。
前方明明是一片雪白，可是虞小萱卻覺得又聞見了那抹淡淡的竹葉香。
虞小萱揚眉一笑，滿臉的不在意：恐怕, 又是她的錯覺吧。
然而, 她的耳後漸漸響起輕微的腳步聲, 那步子很輕很軟, 踏在厚厚的積雪上, 發出“咯吱咯吱”的輕響。
虞小萱猛然過頭，看着身後的男子，不由愣住了。
他依舊絕美脫俗。
漫天的飄雪中, 楚墨容披着一件純白的狐裘，眸光柔軟地盯着她, 那削薄的脣含着絲絲無害溫暖的笑意, 俊美的臉上略顯蒼白。
可是就在看到他的一瞬間, 虞小萱壓制住心底的激動，攥緊了手指, 臉上的表情亦跟着漫天的雪花涼透了。
“你來幹什麼？”虞小萱的語氣自然是毫不客氣。
“萱兒，你近來過得可好？”
他笑得溫軟無比。
虞小萱強硬着態度，嗤笑：“少來這套，你不可能只是看我過得如何吧，挑明說罷, 你究竟有何事？”
楚墨容微怔, 因眼前女子的防備之意而詫異, 他將失落完美隱藏好, 輕輕笑道：“萱兒, 你變聰明瞭。我來，確實有事找你。”
這話聽進耳朵, 有些生疼。
一片片雪花落在虞小萱的鼻尖，令她感覺到了絲絲冷意。
“楚墨容，咱們可是說好了的，我幫你偷到兵符，你便不再幹涉我的生活，如今，你這是要出爾反爾麼？”
她扯出一抹冷笑，定定地瞧着他。
她明明已經將他忘卻的差不多了，他卻爲何不放過她，食言之後，又重新出現在她面前？
“萱兒，抱歉，我需要食言一次，但我保證，這是我求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楚墨容走近，微笑着擁住她，將臉埋在了她的脖頸間，輕道：“萱兒，我殺了虞若蘭，丞相定會爲此與我結仇，他若是同段闌玉聯手算計我的話，恐怕我逃不掉了。不如，我給你一封休書，萱兒你再假扮一次虞若蘭，以後陪在丞相的身邊，安然的過千金小姐的日子，可好？”
因爲他的靠近，她的心跳得快了幾分。
虞小萱微微躲了躲，卻被他固執地擁在懷中，她的身子稍稍僵硬：“好，不過，請你先放開我。”
楚墨容輕淺一笑，將手收得更緊了些：“萱兒，我叫江昊護送你去，去了之後，無論發生什麼，這個郊外小院，你便不要再回來了。”
聽他如此說，虞小萱原本掙扎的身子，停下不動了。
他這話是何意，爲何……她會有一種他在同她訣別的錯覺。
穩住心中不安的情緒，虞小萱秀眉一挑，道：“這是你送我的小院，我爲何不回來？”
他又揚起一抹笑，將她鬆開了，道：“那好，我便在這小院中等你回來。”
“不必了，若是你在此，我寧願死在丞相府，也不會再回來了。”她瞥了他一眼，聲音冷清至極。
“紅芍和阿秦，我會替你向他們告別，此刻，你跟着江昊啓程去丞相府吧。”他說着，由懷中取出一枚白玉吊墜，動作輕緩柔和地將它重新戴在了虞小萱的脖上。
虞小萱伸手欲阻止他的動作，微怒道：“你當我還是你的寵物麼，我不戴……”
“萱兒，莫胡鬧。”他輕淺一笑，閉眼親吻了她的額角。他的脣溼溼的，卻毫無溫暖之意，似是落在她面上的雪花一般冰涼。
虞小萱發怔之際，他便動作舒緩地替她戴好了玉墜。
楚墨容再次抿脣一笑，輕聲道：“走吧。”
江昊由遠處趕着馬車過來。
上馬車之前，虞小萱略有猶豫地回頭望了他一眼，只見他削瘦的臉頰，泛着絲絲異常的蒼白。
他，這段時日，沒有好好照顧身體吧？
深吸口氣，又吐出，虞小萱不再遲疑，便轉身上了馬車，落下了車簾。
馬車在一片漫天的飄雪中，愈來愈小，直到它徹底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楚墨容脣角泛起一絲苦笑，他想守護住的，如今，也唯有她了。段雲華縱再有勢力，也是不能公然進丞相府傷人的。
萱兒，他能保她的，如今，也只有這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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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小萱靜靜地坐在馬車中，雙眼凝視在西番花的門簾，思緒久久地不能平靜。
她再一次被他利用了，他用的，卻是犧牲他那高雅的色相。
虞小萱輕笑一聲，覺得無比滑稽可笑。
那麼頗有心計與謀算的楚墨容，如今倒也落魄得需要犧牲色相來求她了。
可他明明除掉了慕恆宇，她實在也想不通，他爲何會懼怕丞相與段闌玉聯手。
一整日的晃盪，虞小萱總算是到了京都的天子腳下。
“少夫人，你到了丞相府便進去吧，屬下急着回去護我家主子，就不陪你了。”江昊在馬車前，急急地說了一句。
護楚墨容？
虞小萱隨即一愣，忙掀開車簾，追問道：“江昊，楚墨容怎麼了，你說實情，他有什麼事了？”
江昊卻趕着馬車，久久沒有答話。
“江昊！”虞小萱微微惱了，怪不得她一路上都覺得江昊不對勁，看來，楚墨容是真有事瞞着她了。
“少夫人，我家主子爲保你，自己一人留在那荒僻小院等着九王爺來尋仇，你說，我是不是該着急回去？”
“九王爺？”虞小萱的身子一震，又道：“因爲何事？”
江昊回頭瞧了虞小萱一眼，偏過頭沉吟片刻，他才緩緩地將事情原委與虞小萱講了一遍。
儘管楚墨容已吩咐他不要將此事泄露給她，可身爲少主貼身侍衛的江昊，又怎能忍心自家主子慘死在九王爺的手中？
“江昊，回去！”虞小萱總算明白了爲何他會同她說出決絕一般的話語，那不是錯覺，而是隱約的直覺：“若是想救你家主子，就快些回去，我一個女流之輩，九王爺不會拿我怎樣的，你快些調轉馬頭啊！”
江昊沒料到虞小萱竟肯爲了救楚墨容而回去，他微微一愣，便依言調轉車頭，道：“好！”
就算楚墨容會因爲他違反了命令而處罰他，不過，那倒不打緊了，此刻的江昊，只想讓他家的主子活，哪怕他家的主子已身中花毒，也只有百日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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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院的白雪，空無一人。
紅芍和阿秦被綁在了屋內，虞小萱跑過去，連忙鬆開了二人。
“少夫人，是少主將我們綁起來的，方纔九王爺來過了，說要少主一命抵一命，用他的命來換少夫人的命。”一向堅強的紅芍，此時竟嚶嚶地哭訴着。
還是來晚了一步，那個白衣翩然的美少年已被九王爺的人帶走了。
虞小萱只覺得腿一軟，無力地癱坐在了地面。
他如果真的不曾喜歡過她，又何苦爲了她將性命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