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已到了盡頭, 又迎來一冬。
這日陽光明媚,萬里無雲,着實是一個出外的好日子。
我莫名想去看看他, 想去看看……那位愛我如命的男人:我的生父。我一早請小池哥找來一盆金粉山茶花。
記憶中他曾說過他喜歡山茶花, 應該不是因爲我當時彆着山茶造型的胸針故意這麼說的吧!
我抱起花盆準備出門。
虎二一把拉住我有衣袖問:“去哪?”
我拿起鑰匙, 答道:“出去一會啊!”
“出去一會?是去哪裡呀!”虎二嘟起嘴巴繼續問。
我真是哭笑不得, 瞪着衣袖的那隻大手, 心想:現在是什麼情況?
“你想怎樣?”
虎二蕩起天使般的笑意。“一起去。”
我微張嘴卻又不知說什麼,我眼眸轉了一圈,直接把花盆塞入他懷中。“拿好。”
“是。”
他傻笑, 抱住花盆,乖乖地跟在我身後。
只要是一起, 他甚至不追問我去哪裡?
他爲什麼這麼容易滿足呢?
我淺淺的一個笑靨, 他就像擁有了一切的幸福。
人呀!應該像虎二這樣簡單, 只要擁有一點,哪怕只是一點便感到滿足, 不貪求。但千萬不能學虎二這麼傻栽在宋淨之這樣的女生手中哦!
在L城郊外的海邊有一條很長的海岸線,盡頭是一片荒涼的墓地。墓碑高高低低擺放,都是面向大海,給人有種春暖花開的想像。
東方人和西方人的墓地交錯竟然能如此和諧共處。
寧靜似乎是墓地唯一的聲音,而墓碑卻是唯一的風景。
我和虎二緩步加入, 卻不顯突兀。
海風揚起我雪白的長裙, 短短的黑髮, 虎二一身淡藍的運動服, 還有一盆花蕾幾點的金粉茶。
兩人在墓林中不平的小路前進, 虎二說:“你累了,我揹你走吧。”
我搖搖頭, 擋着頭頂白晃晃的陽光。“我還行,快走吧!”
“真的可以嗎?”
“嗯。”我應聲道:“我已經在你的背上太久了,偶爾也要自己下來走一走。我怕你太累了!”
虎二說:“我不累。揹着你那一點重量,一點都不累。”
“小老虎你爲什麼不喜歡去上課呀?”我怕他繼續灑狗血,趕緊換話題。
他答:“上課?都懂了還上什麼課!浪費時間。你呢爲什麼也不愛上課?”
我認真地想了想說:“因爲上課不能賺錢,只會花錢。沒有任何經濟效益,想要大學,博士頭銜有錢買一個就行了。我要是老闆只看中誰能幫我賺錢,而不是他在哪裡畢業。”
“你喲!”虎二嗔了我一句,我拉住了他。
我的目的地已經到了。
眼前一塊斑駁的墓碑,石碑前繞着一株兔絲子正開着點點小白花。我知道我在顫抖,虎二扶着我上前,我彎身輕輕地撫摸着碑身。
虎二看到石碑,紅字漆着三個大字:何雲知。
他是淨之的生父。
原來淨之是來看她的生父。難怪一臉沉重,令他放心不下。
“你要叩頭,你要感謝他。”我幽幽地出聲說道。
虎二慎重地跪下叩頭禮拜,我安靜地看着他,席地而坐,坐着一地綠草。
這裡彷彿沒有季節如同凍結了的生命。
虎二見我一直保持着沉默,輕聲說:“我到那邊走走。”
“你現在掌握着我的一切,不用躲。我見過太多寡情薄意的人,情人、家人、朋友,一碰到難關便是大難臨頭各自飛,就怕對方會成爲自己的負擔。人都是自私的,我能理解,卻不能原諒。我以爲這世界上再也沒有像宋徵和莫非這樣的人,願意毫不遲疑地把我伏在背上,然後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把我放下來。虎二,我替我的父親謝謝你,謝謝你沒有把我放下,謝謝你對我所做的一切和容忍我的任性。”
“淨之!”
虎二尷尬地偏過臉,接着說:“我這麼做只是爲了我自己。我呀被某人迷昏頭了。這輩子我呀就栽在她手中了。你要認命。”
我笑問:“爲什麼是我認命而不是你認命?”
他輕拍了拍我的頭,“你這丫頭又裝傻了!”
“嘿嘿……”我傻笑幾聲,的確打算胡混過去。
虎二瞪着我說:“我要生氣了哦!”
“…………”我垂下臉裝聾作啞。
他直接問:“你什麼時候跟我走一趟拉斯維加斯?你已經滿十八歲了!親愛的!”後面那一句親暱讓我毛骨悚然,比遇鬼還恐怖。
“……呃……親愛的,你當着人家父親的面前嚴刑逼供,好像不太好吧!”我垂下臉吐了吐舌尖,點了一點淚在眼角,緩緩擡起頭看着他。
虎二明白如果這次給宋淨之矇混過去,這件事都不知拖到猴年馬月方能解決。
“一句話,什麼時候去?”
“……等……等我病好——”
“不行。”
“那……那就等我滿二十歲,好不好嘛!”懷具的我居然兩年後就吊死在一顆樹上,啊!無法想像,無法想像。
虎大爺不悅地應道:“太久了。”
他沒那個國際時間再等兩年。誰知道宋淨之這丫頭又玩什麼花樣?
“……那虎大爺認爲什麼時候最好呢?”就沒見過有人逼婚逼得這麼囂張。
“我不介意是明天。”
“喂——”
這隻小老虎想娶老婆想瘋了!
明天?!
宋徵先生恐怕馬上坐飛機回來拍扁他。
虎二也知不可能是明天,他想了想說:“等我滿十八歲。”
“……呃……那還沒有一年呢!”會不會太早了點呀!虎二。
“嗯。”
虎二斜睨着我,炯眸發出放射性死光。我馬上垂下臉不敢再作聲。擺明就是高/壓政/策,哪有我說話的餘地。
這隻小老虎表面什麼事都聽我的,事實大事都是他說了算,而我又孬種得很,不敢反抗他。
嗚……宋淨之你完了!
我沉默了一會應聲:“好啦!好啦!我第一次來見我的父親。你卻要在他老人家面前說這事,羞不羞人啊!”
虎二伸伸手腳,心情大好。“你不知道凡是大事情都留到掃墓再說嗎!”
“…………”
我徹底無語。
父親!
我的父親!
讓你一個人獨自躺在這麼冰冷的地方。一定很孤單吧!
不怕,我會常來陪伴你的……
你看見了嗎?
你的女兒很好……真的很好……這個替你種花的傻小子是你的女婿。我知道,我知道……不應該早戀,但是他會害怕,害怕我會在他身邊消失,所以我得給他承諾。
父親,我很愛他,真得很愛他……
他和你一樣都有溫暖的肩膀,溫暖的大手……父親請你原諒我無法喚你爸爸,這是宋徵先生的專稱,他很愛我,跟你一樣很愛我這名任性的女兒……
……那件事我想起了來,你當時抱着我……說得最後一句話是:要堅強,不要哭……好好地活……我的乖女……女兒……
父親這輩子可以做你的乖女兒,我於願已足。
……我……我真是太幸運了!
……父親!!
回走得時候,虎二揹着我,揹着他這一生最沉重,也最輕盈的負擔。陽光灑滿我輕合的雙眼白皙的臉,嘴角微彎的角度寫滿了幸福曲線。
一陣清風從後而來隱隱帶着山茶花的香氣,原來是剛植在何雲知墓前的茶花悄悄地綻放了兩朵淺金如粉的花兒,彷彿要把這一縷芳香作爲答禮。
我合上眼用力地吸了一口,叫了一聲:“虎少爺!”
“什麼事呀大少姐!”
“聽說你的追求者有兩千六百四十三人次?”
虎二隻注意腳下,應了一句:“無聊。”
“是挺無聊的。不過我往後應該如何面對你那兩千六百四十三——不,是四十四位情敵(差點忘了小肥豬)?我光是要解釋都得花上一年半載。”
虎二停了下來,海風揚起他的發,弄得我的臉有些微癢。
他偏過頭問:“所以重點呢!”
該不會是要來算那些無聊賬吧?
他除了宋家大小姐,就沒有第二人了。
他哪有賬可算。
倒是她呀什麼莫老大,大弟,小鬍子,言謝……一堆爛賬。
嘿嘿!
“重點?!……”
我突然瞪大雙眼露出狡黠的精光,一把抓住他光潔的下巴,嬌豔欲滴的紅脣直湊上去——
———————————————————以上正文正式完結。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