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車, 夏天付了車資,他正想跟我道別。不料那些大人物向來喜歡獨來獨往,或愛來就來。
這下竟然又撞上了。
夏天拉住我的手, 把我藏到身後, 自己迎了上前。
眼前人應該就是莫老大, 光是那氣場, 便讓尋常人站不住腳。
“宋淨之你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啊!專挑小白臉下手。”莫哲帶着小徐來方家打算說服方琳, 把她帶走,沒想又碰到她和別的男人糾纏在一起!
莫哲眯起眼,自己差點就把這男人看成是女人了。虎宗若算是妖孽, 眼前的男人就算是魔了。
小淨你又在玩什麼東西?
夏天臉色微沉,他最討厭別人拿他的臉作文章。
“你是誰?報上名來, 我莫哲不和無名小卒過招。”莫哲往我們這邊呼來一聲, 我拉了拉夏天的衣袖, 想知道他的想法。
夏天則揚起他那迷惑人心的眸子,直直地殺向莫哲。
“夏天。”
清清淡淡的兩字, 卻是不大的巷子炸開。
夏天——!
小徐嚇了一跳,眼前的美少年就是傳說的夏天王子,果然是得天獨厚的美貌。
只是他爲何會和大小姐在一起?
莫哲見衆人臉色凝重,暗罵:“什麼夏天冬天?我不管你是誰。反正你想和小淨胡來是吧!”
小徐當場就蒙了。
莫老大居然不知道夏天王子?!
也難怪,他除了關心打架, 旁的也沒有放在心上。
夏天聽了, 倒也不生氣, 只覺得莫哲這人也蠻有意思。在X城要找到一名沒聽過他大名的人, 還真難啊!
“淨之是我的。你以什麼身份說話?她爸, 她叔,還是她哥?”夏天故意摟住我腰假裝親熱地反問。
莫哲一聽, 氣得六孔生煙,直想跺腳。
“你——”
他的確是沒什麼立場,說小淨是自己的未婚妻是自己在外放話的,她一直都沒有說要嫁給他,只說過想嫁給他老頭。
他媽的——
“哼!我不想跟你說廢話,咱們以拳頭決定。”莫哲叫嚷,等他把這小白臉打到趴下,看他到時神氣什麼?
那不可一世的神情,他見了就討厭。
“好。你輸了,就給我離淨之遠點。”夏天應戰,聽得我一驚一乍的,忍不住拉他的手腕。
“媽的,我會輸?!笑話。好,老子的拳頭會告訴你。”莫哲恨不得馬上把夏天按倒在地。
夏天毫不在意,拍我的小手以示安慰。
宋鶴望聽到吵雜聲,走出門外,見他們圍在一塊,不由問:“你們圍在這裡做什麼?”好像要打架的模樣。
宋鶴望一見不妥,馬上喚道:“淨,過來!”
“如果你願意告訴我當年那件綁架案是怎麼一回事?我或許還會再相信你。鶴望你明明什麼都知道,卻對我一字不提。”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都過去。你爲什麼非要知道,非要尋根問底?這樣對你有什麼好處?淨,聽話,過來!”
“不——我只是一名六歲的孩子爲什麼會被人綁架?你們爲什麼說不出口?爲什麼?”我激動地質問。
我的話,引起了夏天猜疑,他在腦海中轉過許多可能性,趁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一把拉起我的T恤,春光乍泄。
他看着我的腹間,他驚歎:“你是當年的那名小女孩?”
莫哲見了,氣得重重地打了一拳牆壁,振飛了兩隻小鳥,宋鶴望瞪大雙眼,嘴巴微顫,終還是驚得說不出話。
只有站在不遠處,那不死心的傷心人,看見這一幕後黯然神傷,合上的眼眸流下一行清淚,在午後的陽光下閃着鑽石般的光芒。
宋淨之,原來,你真得不愛我!不愛……
死心吧!
虎二,你是條男子漢,死心吧!
虎二退後幾步,轉身離開,沒走幾步。突然身子往前一傾,吐出幾口鮮血,整個人癱軟在路邊,那刺目的血,如夏天最燦爛的紅花詭異地盛放。
零無聲無息地走了出來,無奈地看着他……
我紅着臉拉下夏天的手,小聲問:“夏天干嘛拉我衣服?”大庭廣衆之下,竟然亂掀女孩的衣服!
我和他的關係並沒有親密到這地步。
這下就算我說我和他沒有關係,莫哲和鶴望都不會相信了。
“十一年前的綁架案,你替另一名小女孩捱了一刀。她是我妹妹。”夏天緩過激動的情緒回答。
當年的綁架案至今仍是他心口的針,時不時的刺痛着他的神經。
幸好小夏沒事,不然他該如何是好!
最後一名我沒有拜訪的姓夏,無辜被捲入事件的女孩竟然是夏天的妹妹?!
老天爺呀!
我以爲只是一名普通的小女生,並沒有仔細調查。
這世界上並沒有什麼所謂的偶然,有的只是必然,冥冥之中自有它的安排。
他輕輕地按住我小腹傷痕的位置,柔聲說:“淨之,我會幫助你。”
這恩情,他一定要還。
我的心微微顫動,似乎也在感覺到夏天的誠意,笑着點點頭,回握着他的手。
腹間的傷痕一直隱隱作痛,雖然我一直不知道它爲何時常要提醒我它的存在,但我仍是以這痛爲戒,提醒自己。
現在我終於知道它原來是光榮的傷痕。
莫哲與夏天,帶着小徐去爲我戰鬥了,而我靜靜地隨宋鶴望入了方家。
事情走到這地步。
就算他再不願意提起,也一定要做一個了結。
我的身體情況,一定要去做透析,做透析就一定要離開方家。
方琳是一名營養醫師,我是瞞不過她的。
入了門,方琳坐在廳中喝着咖啡,眉頭捐緊,見我進來,倒扯開笑臉問:“玩得還高興嗎?”
“嗯。蠻高興的。”我緩步走向她,坐在她對面,宋鶴望自然跟着坐在一旁。
“小琳姐,我的命當真這麼重要麼?”
“淨你在胡說什麼?”宋鶴望惱斥。
我冷睇了他一眼,直視着方琳,繼續說:“我的命當然最重要了,因爲我是方家的祭品嘛!”我一字一句地道出了方琳口中宋鶴望會和着血都會吞下去的秘密。
我是神秘的方家祭品,神臺上的牛羊,從我出生之時已經確定的事。
“小淨——”
“淨,你——”
兩人同時驚喚,沒想到我淡定地把話說得這麼直白,令他們驚慌大叫。方琳首先回過神,問:“小淨,你……到底想怎樣?我拿你沒辦法,你直說吧!”
我輕聲地道出我的決定:“我不會再逃,等到我滿十八了,我就乖乖地做你們方家的祭品。”
“砰!”
宋鶴望猛地站起來,碰到桌上的杯子,發出一聲碎裂。
“淨,別胡說八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啊!我……我……費盡心思,得到只是這樣的一個結果嗎?沒有人要你認命,你也不必認命。有我在的一天,我絕不允許他們任何人對你動手。”
我臉上又升起慘淡的笑意,我就是知道你又苦又累,全都是爲了我,我纔不願意……不願意你的生活全都圍繞着我一個人。
鶴望我不是你的太陽,你也不是我的月亮,我們的軌道不一樣,走得路自然也不一樣,不必讓表面的數據迷惑了我們的眼睛。
“鶴望,你入方家多少年了?我的命不一直攤在那神臺之上麼?人可以堅持的事有很多、很多……但結局完滿的又有多少呢?我知道,一直都知道你在爲我努力,不管日子過得多苦,你爲了我,一直很努力……我都知道。但是我真得很累,不想再和他們爭了,他們要我的這小命,就拿去吧!”
“……你到底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宋鶴望反問。他竟然沒有看出一絲的端倪。
“莫非叔叔他出發前告訴我的。他怕你們在他不在的時候動手,他要我小心……”
當時的我,一方要擔心他的情況,一方要防着自己最親近的親人。那段日子,我過得最苦最苦……因此產生了一些異常,如果不是平大哥,我可能已經變成了瘋子。
宋鶴望直直地坐下,瞠目結舌,心中糾結成一團。
淨,居然瞞了他五年。
五年,都在他面前佯裝成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淨,你是如何辦得到?
那麼她早在五年前就有計劃離開宋家了。
淨,難道我就這樣不可相信嗎?
我給時間鶴望消化,轉而對方琳說:“小琳姐,這次我不會逃,但我想搬走,這裡太吵了。你可以派人跟着我,我不會脫離你們方家的掌控。時候到了,我也不會反抗。”
“好。你喜歡就好。人,我是不會派去。宋鶴望你們方家喜歡找人去就去。我不會再管你們的事。”方琳斂起臉,丟下話,直接上樓。
宋鶴望慢兩拍,猛地擡頭,看着我質問:“你要去什麼地方?爲什麼不回家?爸爸和宋濱都很想你。”
“鶴望我知道我欠你的,這輩子都無法還清。如果你真得愛我,那就答應我一件事,從今天開始,只爲自己活,不要爲別人而活,這樣太累太苦了。”
宋鶴望突然大笑起來:“哈哈……”
聽着他絕望的笑聲,我的心揪緊我走過去,抱住他。
“鶴望……”
他微推開我,直往我的嘴脣探來……火般灼熱……他的淚在我的臉上流淌,我並沒有推開他,任他瘋狂地親吻……
過了彷彿一世紀之久,他猛地推開我,雙眼瞪直,不敢置信地抱着頭,痛叫:“啊——”
不該有的罪惡感,吻着自己最愛的人居然會在心中呼叫她是姐姐……不應該是這樣、不應該——宋鶴望你是禽獸,連自己的姐姐都敢——
他是妒忌。
虎二爲什麼可以理所當然地站在她身邊?
他的妒忌竟惹起這麼多瘋狂的行爲!他在這一次親吻中感覺不到自己對宋淨之的愛,他只覺得自己低劣,孬種。
原來他並不是真的,愛着這個他一直以爲用男人身份愛着的姐姐,他愛她,只因她是姐姐。
宋鶴望此時方明白了,悔恨的淚水從指間流泄。
“淨,對不起……對……不起我……”
我最溫柔的大弟。
“鶴望,你不必自責。你做得已經夠好了,如果是我……可能——”我按住他顫抖的肩膀輕輕地拍打,笑說:“面對太陽。鶴望我們的生命是追隨着太陽,你要去找你的太陽。我的事都是命數,逃不掉的。就算不是方家,莫哥所做的孽,終有一天、終有一天……我要承受。”
“淨,別走……求你別走……”
“就讓我靜靜地度過這九月。就這樣吧,鶴望。”我輕盈的字句切斷了他最後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