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顧君略一欠身,做起了些身子,便開始靜靜地欣賞那條鯽魚在水盆裡自由地游來游去。
到最後,眼見着那魚遊得累了,司徒顧君方纔對着身邊的小丫鬟道了聲:“你去吧,將它送給廚子去。交代他一聲,注意味道不要過鹹。當然也不能像上次的粥一樣過於甜。”
丫鬟領命而去。
司徒顧君隨即又陷入了一種深深的思索之中,她竟突然覺得自己還不如那一條鯽魚,好歹它還可以在這有限的生命裡自由自在地游來游去,可是她呢?作爲一個人,卻是已經好久沒有享受到作爲一個人可以享受到的快樂了。
如今的自己總覺得就像是一個木偶,近乎快沒了靈魂和思想。
司徒顧君如此一想,兩行清淚竟然滾落了下來。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這段時間她竟然喜歡莫名其妙地傷感。
或許是自己太過於關注生命本身了吧!
司徒顧君將自己的眼睛投向了窗外。此時的窗外一隻白頭鳥在嘰嘰喳喳地蹦跳着,歡叫着。通過薄薄的紙窗紗,隱約可以看到外面其他景物的模樣。
司徒顧君呆呆地愣着看了會兒。
很快,古納覺應從外面走進來,看到了司徒顧君一個人的發愣,連忙笑着道:“怎麼了,司徒顧君,你的魚去了哪裡?”
司徒顧君不自然地笑了笑:“它估計此時已經去了極樂世界。現在按說已經沒有了痛苦與煩惱。”
古納覺應聽了司徒顧君這樣半瘋半癲的話,禁不住搖搖頭,然後又道:“司徒顧君,待會會有太醫來給你看病。我——”
“不要,不要。不要。我給你說過多少次,我這不是病,只是一種身體遷安,只是一種中毒。你爲什麼還要總是給我找醫生?”此時的司徒顧君神色很難看,情緒也不穩定。
古納覺應見狀,連忙道歉:“好好好,我們不看病。我這就將醫生打發走。你且在這裡好好躺着。好不好?”
司徒顧君眼看着古納覺應走出去了,她方纔一顆心落進了肚裡。
此時的薰香瀰漫了整個房間,使得原本應該有藥味的小小空間卻變得有了不少的溫馨氣息。司徒顧君將自己輕輕用被褥蓋住,然後便又將眼睛在房間裡尋找新奇。
丫鬟端着熱騰騰的魚湯從外面走了進來,並簡單囑咐了一下司徒顧君要注意燙,隨即他又拿了湯匙,遞給了司徒顧君。
司徒顧君接過魚湯和湯匙,然後輕輕嗅了一下魚湯的味道,可真是清香撲鼻。司徒顧君隨後又輕輕要了一勺魚湯,輕輕下口,又是一番別樣的體味。
她將湯匙試圖遞給那小丫鬟,也讓她嚐嚐鮮。
可是丫鬟害怕古納覺應發現,連忙擺手。司徒顧君見其缺少了小玉的那種勇敢,也多少覺得有些無趣,但是自己在吃,讓人家看着,她又覺得多少有些不妥。於是司徒顧君便找了個任務給丫鬟,將其支出去了事。
丫鬟並不明白只是自己主子的一個小心眼。聽到了司徒顧君這樣的話,她倒是不願意走,而且還振振有詞:“卿姑娘,我是不能離開你身邊的。你要知道,這個時候的你身體還是很虛弱的。若是哪個時間你出了什麼問題,我不能及時發現,並對你採取相應的措施。我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條了。”
司徒顧君笑了笑:“你這孩子說話可真是會用詞。不過就是一次小失誤,怎麼着,你家主子也不會讓你喪命的。”
“卿姑娘,你是不知道。如果誰要是真的惹惱了我家主人,他肯定會給你顏色看。說實話,我最害怕的就是看到他那一張冷冰冰的臉,以及他那一雙冷冰冰的眼睛。”丫鬟的語氣中多少帶着些懼意,儘可能低地將聲音壓下去對司徒顧君道了聲。
司徒顧君見其竟然會如此小心,於是忍不住笑了笑:“你這人可真是平時說話不把風,關鍵時刻穩如鍾啊!”
小丫鬟呵呵一笑:“多謝卿姑娘誇獎,我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變化,這全是你的功勞啊!”
司徒顧君笑着搖了搖頭,並趁着魚湯散了溫熱,她迅疾地喝了個精光。丫鬟看了看碗底,連忙又問:“還要不要再來一碗?”
司徒顧君連忙搖頭:“你這人可真是的,難不成你要將我變成一個大飯桶不成?我這一碗就已經到了胃上沿。”
“你看你吃的是多麼少啊。怪不得你會這麼瘦弱。你可知道我一頓要吃多少東西?”小丫鬟說着這樣的話,臉色竟然泛起了紅潤,似乎已經有了不好意思的神色。
司徒顧君此時因爲已經吃的飽飽的,也沒有了理她的閒心思,只想犯困,只想好好睡一覺。
待丫鬟去送碗碟筷子的時候,司徒顧君連忙躺在牀上。可是待一切都收拾好了,她卻又沒了睡意,因爲她心裡突然又想起了剛纔的那一條鯽魚。想想它剛纔是多麼幸福,可只是一轉眼的工夫,它不在了。
這個時候竟然沒人替它難過,沒人給它默哀,有的只是一張張嘴巴對其肉體的細嚼慢嚥。
一想到此,司徒顧君的心一顫。
司徒顧君有這條魚很快就想到了自己,真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也躺下了,身邊會有多少人來爲自己掉眼淚。
肯定不會多吧,想想自己的過去也是一個罪惡深重的人。如今好了,卻也是這樣的羸弱,眼看着就要弱不禁風了。
司徒顧君悠悠地想着,不一會兒,她竟然掉下了淚水。
古納覺應從外面走進來,看到流淚的司徒顧君,連忙問她怎麼回事。
司徒顧君聽到詢問,慌忙擦掉,然後轉悲爲喜,笑道:“古納君主,你來了?怎麼也沒聽到你的敲門聲?”
古納覺應本來是要詢問司徒顧君流淚的原因,不過聽到了司徒顧君這麼一問,他又一時間被問得不知道怎麼說了。於是思慮了一下,道:“我本來是不打算再來了的。可是走到了你的房門前,突然覺得若是就那樣不打招呼地走過去,實是一種不懂禮貌的行爲,於是我便來了。偏巧剛纔又見房門未開着,所以也便直接推門進來了。”說完這樣的話,他四下裡看了看,並不見小丫鬟,連忙問司徒顧君:“你的侍從呢?剛纔不是還在這裡嗎?”
司徒顧君連忙指了指案几上魚的殘渣,道:“人家去後廚送碗筷了。真是不容易,小小的年齡,便在這裡什麼都要做的忙東忙西。”
古納覺應聽了司徒顧君的這樣一番話,一時間不知道什麼意思,稍後又覺得她話裡好像又有什麼其他的意思似的,道:“司徒顧君,他們之所以這樣怨不得別人,也不能怨他們自己,只能怨造化。是造化捉弄了他們。想想我們若不是託生在了這樣的家庭,說實話,我們極有可能還不如他們。對吧?”
司徒顧君點了點頭:“古納君主,其實今天我吃了那條魚以後,這心裡卻又有自己的一種真切的體會,我覺得吧,其實我們人生與這魚了,動植物了有着很相似的命運。”
“是嗎,不知道你有什麼樣的體會,不妨說出來,讓我也聽聽。”古納覺應聽着司徒顧君對於這個話題感興趣,隨即順着她的話尾說了下去。
司徒顧君聽到古納覺應如此說話,也像是得到了鼓勵似的,隨口道:“這做人吧,就像是這魚的生活。你不能浮的太高。不然你就有可能遇到危險。但是你又不能浮的太低,那樣的話,你就不能看到上面的風景。怎麼辦?只有在適度的水層慢慢地遊。可是這樣難道說就安全了嗎?也不是,就像我剛纔消滅的那條魚,它遊的深度肯定是適度的。但它的結果卻是被我吃掉。”
古納覺應聽這司徒顧君繞來繞去的話題,只是說着魚兒的不易,卻並沒有說什麼人生怎樣,於是笑了笑:“司徒顧君啊,你這是什麼邏輯。不會又是你自己原創的吧?”
一句話便將司徒顧君說的不知道如何開口回答。
古納覺應嘿嘿一笑:“好了,你這人啊,沒事的時候吧,還是記住我的那句話,最好能好好地休息一下,養養精神,不要整天想着無用的東西。好不好?”
司徒顧君一聽古納覺應竟然這樣說自己,不禁將小嘴一撅,顯出了自己的不滿意。
古納覺應見狀,連忙閉了嘴,他知道再多說,就無益了。
偏巧這個時候,小丫鬟回來,手裡拿着一個封存了的小木盒。見古納覺應在,便將其交給她,同時道:“這是外面一個不相識的人給的,說務必讓我交給你。”
古納覺應有些驚異,隨即慢慢打開,裡面竟然是一個木製梳子,他拿出來,簡單看了看,並沒有看到什麼異常之處,便將其遞給了司徒顧君。
司徒顧君接過去,簡單看了看幾眼,然後便在自己的頭上梳了幾下。這下子又出事了,只見司徒顧君逐漸閉了眼睛,然後自己乖乖地躺在了木牀上。
一時間,讓古納覺應驚異不已。而那丫鬟倒是嚇得有些兩腿發軟。
丫頭從外面走進來,將一個小木盒交給古納覺應,本來是好意,結果卻讓司徒顧君因爲此而頃刻間失去了知覺。
古納覺應大怒,抽出寶劍,務必要殺了那丫鬟。
可是劍舉起的時候,他突然又想起了司徒顧君叮囑他的話,不準肆意殺生。於是他又忍怒將劍插入鞘中,並用很不友好的語氣衝着那丫鬟吼道:“你還在那裡愣着幹嘛?還不趕緊起來,趕緊給司徒顧君擦洗一下臉龐。你沒看到她的額頭上都已經滲出汗珠了嗎?”
丫鬟驚嚇的有些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子,並快速地去取了熱水來。
古納覺應此時倒是將雙手一交叉,顯出一副神聖不可侵犯的威嚴的樣子。
不多時,丫鬟給司徒顧君清洗了臉面,並對古納覺應道了聲:“老爺,我看卿姑娘的臉色好像跟之前有些不一樣。”
古納覺應一聽,連忙附身去看,果然此時的司徒顧君臉色明顯比之前的臉色看着差太多, 於是他連忙扭過頭來問丫鬟:“你告訴我,這個梳子是誰給你的?在哪裡給的?”
丫鬟顯得小心翼翼地道了聲:“就在後廚的門口,是一個看上去顯得有些消瘦,精神狀態看着也不太好的男人給的。當時我見他手裡拿着一個燒雞,可能是從後廚裡偷來的。他見我以後,也不驚慌,只是顯得很鎮定地從口袋裡掏出了這麼一個木盒子,並對我交代,務必要交給你。我當時問他是誰,他也不說,只是很快消失不見了。”
古納覺應聽完了丫鬟的敘述,心裡頓時浮現出一個人的影子。那就是卿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