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爺爺沉思片刻吸了兩口煙又回憶起往事：“那天下着小雨有霧，一大早天剛矇矇亮只聽到村裡的狗叫聲不斷。狗的叫聲主要來自龍山腳那一片村民家中。”
“前兩天地震每家每戶都睡在打穀場，白天還要去清理地震造成的廢墟，吃不好睡不好，成天干不完的活，一個個累得腰都直不起來。剛從打穀場回到家裡睡了一宿，大家睡意正濃都想好好睡個懶覺，誰都顧不上狗叫不叫的事。”
“只聽到龍山上傳來隱隱約約的吵雜聲。不時的傳來鐵鎯頭砸到石頭上的聲音。”我爺爺說，神精病，這麼早採什麼石腳！他以爲是那家的房子倒了，天不亮就到龍山上採石頭，做房子的基礎石腳。”
“我阿爹這時也起牀了，懷疑地說，不會吧，龍山上不讓採石頭的啊！”
“村裡無論是誰家蓋房子，都不允許到龍山上採石頭的。龍山距離村子比較近，放炮石頭飛起，會砸到房子砸到人，誰家有天大的膽也不敢。”
“龍山上鐵鎯頭砸石頭的聲音，從剛開始的一兩聲，後來叮叮噹噹響聲成片。村民們一個個跑到自家屋外往龍山上看去。距離遠的只看到龍山上灰濛濛樹林，住在龍山腳下的村民能看到龍山上好多人。”
“龍山上墳墓周圍，有好多人聚集在那裡。一座墳邊上少，也有二十多個，把墳圍得死死的。只看到人羣中有拿鋤頭的，有拿大鐵撬槓的，慌慌張張的挖墳墓。聽到的響聲，是大鐵錘砸墓碑的聲音。”
“最高的那幾座墳，村民們看得更清楚，人最多。看到他們一邊挖一邊砸，嘴裡還不停地小聲罵。距離太遠聽不大清楚。”
“有的村民看到後，驚訝地，哇！有人挖墳了！”
“大家都圍到他那裡，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有的還驚慌失措，跑到村裡大聲叫，龍山上有人挖墳了！龍山上有人挖墳了！”
“龍山上沒有墳地的村民，好奇地聚在一起議論。大部份跑到龍山腳下看。有這麼多人在山上，一看就知道不是村裡人，心裡暗自高興，挖得好！挖得好！一個個看熱鬧。”
“有的村民很氣憤地說，活該！活該！有的婦女還說，真是老天有眼呀！老天有眼呀！”
“龍山上有墳地的村民亂開了。年青的往龍山上跑去，老年人在後面着急地大聲叫，小心呀！小心呀！不要打架！不要打架！”
“墳埋在龍山上膽小的村民，跑到半道看到上面人多，他們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在那裡不停地罵，日他媽的B呀！日他媽的B呀！急得團團轉。”
“有的衝上去，到了自家的墳地上大聲吼，不要挖！不要挖！不要挖呀！不停的用雙手去抓別人手中的鋤頭把子。”
“別人看他們沒帶傢伙，沒什麼能傷到人的工具，根本都不理。誰都不認識誰，該挖照樣挖。”
“有的婦女隨後也上去了，她們一路哭哭啼啼的，到了自家的墳地上哀求着無奈地哭着，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了！不能挖呀！不能挖呀！”
“有的男人看看，打又打不過，阻止又阻止不了，乾脆趴到墳堆上用身體護住墳。別人從他身體邊照樣挖土，沒一個跟他們說話的。”
“其實，村民們聽到鐵錘砸墓碑發出的聲音時，墳邊上的圍石早已經挖開了，墳堆上的土也挖平了。”
“張麻子的五個兒子和家裡人聽到村民喊，龍山上有人挖墳的聲音後，擡着槍急匆匆往龍山上跑去。上山的時候一邊跑還一邊朝天上鳴了兩槍。”
“挖墳的村民們聽到槍聲，嚇得往西面後山下跑去。還有人急促地大聲叫，快跑！快跑！快跑！”
“外村村民有的往樹林裡鑽，有的從雜草中亂竄，有的順着山路跑到了山腳下，就像一羣受驚的羊羣慌里慌張。”
“張麻子的五個兒子，看到祖墳和阿爹的墳給挖開了，墓碑也砸爛了，氣得往山上直追。沒想到別的村也有槍，只聽到樹林裡傳出噼裡啪啦的亂槍聲，跑在前面的哥三個應聲倒下。老大和老二年齡大，衝在後面，立馬趴到地下。”
“在龍山腳下看熱鬧的村民聽到槍聲很密，有布槍聲，有獵槍聲，一個個驚呆了。大事不妙，要往人身上打後果不敢想，完了！完了！出大事了！”
“只聽到龍山上的人哭喊着，打死人了！打死人了！……這種叫聲很是嚇人，每個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龔爺爺講到這裡停了下來一動不動閉上了眼睛呆呆地坐着……。
廟房裡一點動靜都沒有，看到龔爺爺停了，大家也是呆呆地靜坐着……。
“好了！那都是老黃曆了”還是龔爺爺打破了廟房裡的沉悶。
長老們和墳埋在龍山上的家長們，好像剛做了場夢，甦醒過來，又回到了現實中。
有的家長還意猶未盡：“張麻子的幾個兒子怎麼樣了？”
龔爺爺又接着說：“哎！還能好得了嗎，又不是一槍兩槍，亂槍把前面哥三個當場就打死了，獵槍鋼球打到臉上，我小不敢去看，聽別人說起，那種殘狀，我現在都害怕。”
“其實他們不去追也就沒事了，別人也怕會打死村裡人嘛，我想他們是有備而來的，先下手爲強，道理大家都懂。”
“他們肯定是那天下午知道公雞不叫，墳壓到龍，龍翻身的消息，晚上幾個村商量好統一行動的。我們村搬出去的村民沒一個不恨死龍山上的墳了，這叫一報還一報。”
“說實在的，張麻子的那幾個兒子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靠着手裡有幾支破槍不得了了，說話趾高氣揚的，不把別人放在眼裡。別寨的村民很討厭他們，我們村的村民更不用說了。”
“他們跟土匪的關係就沒斷過，土匪吃的鹽還是他們包送的，別村被土匪搶過的，都懷疑跟他們有關，早都想除掉他們了。”
龔爺爺又停了下來慢慢地吸起了水煙桶……。
我們村的這種水煙桶只要是結了婚的男人都有。睡覺還放在牀頭上說不準睡不着覺又會起來吸兩口，有的上廁所也帶上，下地幹活放在田頭，比老婆還親，服了！
“後來呢？”有的家長又問：
龔爺爺不緊不慢地說：“別村的人走的時候放出話，山上的墳再不遷走等着瞧！意思是他們還會來的。”
“村裡墳埋在龍山上的人怕了，一個個老老實實遷到了龍山腳下。”
“龍山上沒墳了，搬出去的村民一個個陸陸續續又搬了回來。他們走的時候房子還在，回來修理一下就能住人。地主家幫工過日子生活也能維持。”
“我們村有山有水是不錯的村寨，你們也不是一家一家搬來的嗎？從我小的時候三十多戶，現在又有百十戶了，村寨又開始興旺了。”
“可是，你們現在又往龍山上埋人！村寨早晚又要回到從前！你們做的是什麼事哦！”龔爺爺睛一陣雨一陣的板着陰沉沉的臉，雙眼瞪着對面家長們，他們不敢看龔爺爺的眼睛，個個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