瀋海成爲了一顆棄子,而他給留下的那個地址。
又是什麼地方……
出了醫院大門,路易斯站在昏暗的燈光下,看着兩邊黑漆漆的街道,陷入沉思。
他要去那個地方,立刻,馬上。
傳聞中,那是一個鬧鬼的洋房公寓,不知被轉手出賣了多少次,如今公寓的主人是盛薔薇。
路易斯一路走來這裡,天已經矇矇亮了。
他站在幾步之外,看着被荷槍實彈的士兵把守起來的海棠公寓,心裡默默地想。
秘密就藏在這裡嗎?還是,這裡是一切的開始?
遠處有車駛來,車燈照了過來。
他連忙豎起風衣領子,遮住自己的臉。
在有人察覺到異常之前,他轉身離開,帶着滿腹心事。
三天後,還不容易撿回一條命的瀋海,從醫院消失了。
路易斯攜着白夢露去探病的時候,發現他已經被人接走了。至於,接走他的人是誰,院方只說是家屬。
那些人,自不必說,一定是假冒的。
他的身份都是假的,又怎麼可能會有家屬。
白夢露一臉沉重地看着他,道:“是不是你們組織的人,把他接走了?”
路易斯沉默。
一定是這樣,只是他們把他送去哪裡了?作爲一個棄子,他的處境十分危險。
白夢露跟着他走出醫院,見他臉色沉重,一言不發,便又問:“其實,你也知道的吧。他會被接走……”
若不是如此,他何必每天都來醫院,彷彿生怕他會消失一樣。
“現在怎麼辦?”
“你先回去吧。我要去一個地方。”
他準備去見見那個新接頭人,也許從他的口中,他可以問出什麼來。
白夢露輕輕拽了一下他的袖口:“你要小心。”
他回頭看她,目光沉沉:“你放心。”
只有這三個字,如何人放心。
白夢露心事重重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念頭叢生。
她該怎麼辦,又該怎麼幫他?
…
紅月亮酒吧。
很特別的名字,路易斯的新接頭就是酒吧老闆,沈雄。
同樣都是姓沈,讓人不禁懷疑,他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關係?
沈雄似乎早有準備,見他來了,拿出兩瓶藥道:“近來你很辛苦,用藥可以稍微增加一些。”
“瀋海現在在哪兒?”
“一個安全的地方。”
路易斯壓低語氣道:“他現在在哪兒,你必須要告訴我。”
沈雄聞言輕輕一笑,轉身去到吧檯,給他倒了一杯威士忌,又加了冰塊。、
“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難道你想不出來嗎?”
這話聽起來有些陰森。
“請你,立刻,馬上告訴我。”
沈雄擡頭看他,目光竟有幾分嘲諷之意。
“他死了。”
路易斯聞言一把揮倒手邊的酒杯,怒不可遏道:“他的手術明明成功了。”
“沒錯,他的手術的確成功了,撿回來一條命。可他已經是個廢人了,組織不再需要他了。”
“就算你們不
需要他了,也不必殺他滅口。”
沈雄見他滿眼怒火,冷笑一聲:“組織怎麼做事,用不着你來教。你只要記住,時刻保持警惕就行了。若是下一個是人,你也活不了,還有你那個大美人妻子,她也是一樣難逃一死。”
如此殘忍的事實擺在眼前,讓人不寒而慄。
沈雄收拾乾淨桌子,又給他倒了一杯酒。
“只要你好好替組織辦事,你就能平平安安的。下次的牌局,由我來做坐局,你要拿出本事來,把這個月的數目湊齊。”
路易斯攥緊雙拳,推開他遞來的酒,起身離開。
臨出門前,身後的沈雄又道:“不要和任何人提起組織的事,不然你會後悔的。”
路易斯重重地關上了門,此時此刻,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他要離開組織,徹底地離開!
…
回到家後,路易斯把所有的鎮定劑都倒掉了。
白夢露一直在等他,見他神情不對,便知出事了。
“你現在收拾行李,一會兒,咱們做船,離開上海。”
白夢露聞言一驚:“你說什麼?”
路易斯從櫃子上面取下箱子道:“我們必須離開,馬上。”
白夢露緩了一下,方纔按住他有些慌張的手:“爲什麼要離開?我們要去哪兒?”
路易斯額頭上的青筋微微顯露,彷彿正在努力隱忍着自己的情緒。
白夢露緊緊地抓住他的手臂,壓低聲音道:“不管出什麼事,你都要告訴我。”
路易斯嘴巴一張一合,卻是發不出聲音,過了半響,才道:“瀋海被組織除掉了。”
白夢露聞言瞳孔一震。
他被除掉了……爲什麼?
“因爲他再也不能爲組織做事了,組織殺他滅口,以免被人知曉。”
不等她發問,他便把事情的全部都告訴給了她。
“現在咱們的處境也一樣的危險,稍有個風吹草動,哪怕只是一點點……我都有可能連累你送命!”
白夢露後背一涼,心中有些害怕。
“他們也要對你動手?”
“現在還沒有,但我知道,那是早晚的事。”
一旦沒有了利用價值,他勢必也無法存活下去。
“那我們要去哪兒?”
“先離開上海,越遠越好。然後再說……”
事出突然,他實在沒時間計劃太多。
白夢露聽完他的話,心裡第一個念頭也是馬上離開。可是,他背後的組織會這樣輕易放他們逃走嗎?
路易斯見她站着不動,忙道:“你先收拾一下,我等會兒出去買船票。”
白夢露搖一搖頭道:“你的組織,神通廣大,怎會輕易讓咱們離開上海?而且,你和我大包小包地出門,勢必會引起旁人的注意。”
路易斯聞言眉頭緊鎖:“不管能不能逃掉,總要試一試。”
“命只有一條,逃不掉就是死,咱們不能試。”
路易斯擡眸看她,忽地心中一沉:“你是不是怕了?不願意跟我離開。相信我,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白夢露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我的確是貪生怕死。可我不是不願意跟着你
走,我只是覺得我們這樣沒有勝算。”
若是他能冷靜下來,仔細斟酌一下,便知這個辦法不可行。
“你早說過,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監視範圍內。也許,現在家門外面,就有人正在監視着我們……”
路易斯聞言苦惱地低下了頭。
他的神情無比糾結,低低咒罵一句:“真該死!”
白夢露去到他的身邊坐了下來。
“咱們想要保命的話,就必須要尋求幫助。”
“幫助?”他一臉詫異:“組織的消息,一旦透露出去,你我就更沒有活路了。”
他只知道他的上頭有接頭人,可這個組織裡到底有多少人,他根本不知道,甚至連組織的頭目,何其行事的目的,都不清楚。
“反正都是死,總要和他們拼一拼。”白夢露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道:“無論如何,我們肯定是逃不出上海的。他們還指着你去搜羅黃金,指着你去贏錢,他們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我覺得咱們不如想個辦法。”
“什麼辦法?”
白夢露深吸一口氣道:“就是求助,尋求幫助。”
路易斯還是搖頭:“這不可能。”
“有可能的。眼下這上海灘最有勢力的人是誰?”
“當然是……”
兩人對視一眼,各懷心事。
“你讓我去求助韓東戈。”
白夢露點點頭:“以韓家的勢力,任何組織都無法侵犯。你可以去找韓家,畢竟……”
她有些欲言又止。
路易斯擡頭看她,神情無比認真道:“你真的認爲我就是盛立寧?”
“事已至此,還有有錯嗎?你就是盛立寧。”
如果讓她以性命做賭注的話,她敢保證,他就是盛立寧。
從前她以爲他們只是長相相似,可現在,她確定認定,他就是盛立寧。他被人利用走到今天,實在可憐。
“如果有韓家的支持,你不僅可以得知真相,還能找回女兒。盛薔薇,她就是你的女兒啊。”白夢露鼓勵他大膽嘗試,到底是骨肉至親,他的心裡一定有感覺的。
“那孩子……”路易斯聞言神情糾結,雙手按住額頭道:“如果她真的是我的女兒,我就不能再連累她了。”
“這不是連累。”
混沌不知,被動受罪纔是連累。
“她一心想要的真相,就在你的身上。韓家想要的真相,也在你的身上,你需要他們,他們更需要你。”白夢露直視他的眼睛,道:“和韓家聯繫的事,你交給我,我一定替你辦好。”
路易斯目光沉沉:“這樣你也會很危險。”
白夢露輕輕笑道:“生逢亂世,誰能活得太平?你身陷險境,必須要有人拉你一把才行。韓家那邊,我會馬上聯繫,而你要繼續幫他們贏錢就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至於剩下的,全部都交給我。”
“你相信我嗎?”
“我相信你。”
兩人不再說話,只把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經過了這麼多事,他對她還有什麼不信任的。這趟渾水是他帶她走進來的,可他卻未必有那個本事,將她平安地帶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