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建業在前引路,杜知安跟在他的身後,不緊不慢地走着。
偌大的庭院裡,一個人都沒有,這太奇怪了。
何建業推開緊閉的大門,大門因爲太過老舊,還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杜知安當即停下腳步,問他:“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她透過大門望去,只見裡面黑漆漆的。
何建業轉身,挑眉看她:“怎麼怕了?”
杜知安只覺不妙,站在門口不肯進去:“不是怕了,我對這裡沒興趣。”
何建業讓出位置,語氣裡帶着幾分挑釁之意:“來都來了,進屋看看。”
杜知安心中一陣後悔,總覺得他不懷好意。
她看着他臉上的壞笑,轉身就走。
何建業馬上追了上來,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將她拽到身前。
“這裡可是半山腰,你要走路回去?”
杜知安見他居然敢碰自己,登時掙扎一下,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你不要碰我。”
她如突如其來的牴觸情緒,讓何建業微微一怔。
他隨即舉起雙手,後退幾步看着她:“你犯不着這麼大反應,我可沒準備要將你怎樣。”
他要是現在動了她,她哥哥可能會親手要了他的命。
杜知安有些氣呼呼地看着他:“我現在反悔了,我想要回家。”
“你真奇怪,你以爲這裡是哪裡?陰曹地府嗎?”
何建業率先走了進去,然後站在裡面等她:“咱們進去就看一眼,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們馬上離開,我送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杜知安看了看下山的路,的確很長,她是走到天黑也走不回去。
她有些後悔,有些猶豫,然後一步一步地朝他走了過去。
何建業含笑看她,輕輕說了一句:“真聽話。”
他輕佻的語氣,讓杜知安心裡又惱又急。
屋子裡黑漆漆的,不過走着走着,她便看到了光亮。
窗戶透過光來,還有薄薄的紗簾。
杜知安慢慢適應了房中昏暗的光線,她纔看清楚這房間裡的佈置,居然
很華麗。
“看吧,我說過這裡很舒服。”
何建業打開弔燈,讓屋子裡瞬間變得明亮起來。
杜知安環顧四周,不解道:“這裡是誰的家?”
何建業笑笑:“我能進來,這裡當然是我的。”
杜知安不相信他:“不對,你不是這裡的主人。”
她有點擔心,他們是不是闖進了別人的屋子。
“這裡當然是我的。你不信……”何建業一邊說着,一邊走到酒櫃:“我能找出這裡最好的酒。”
杜知安聽了這話,連連搖頭:“你別和我賣關子了,這裡到底是誰的家?”
何建業知道她不會喝自己倒的酒,便只拿了一隻杯子。
“一個倒黴的法國佬。”
他終於說出了這房子的實情。
“現在的上海灘,早已經不是洋人的天下了。我父親收了不少別人的房產和地盤,其中就包括這裡,據說是個法國佬輸在臺面上的。”
杜知安大吃一驚:“什麼?他居然把自己的家給輸掉了?”
她以爲只有現大洋和金條才能當做籌碼呢。
何建業有些好笑地看她一眼:“我的未婚妻,你還真是天真無邪呢。”
“我怎麼了?”
“對於那些賭鬼來說,任何東西都是放到桌上做籌碼的,別說是房子了,有的人連自己的妻兒也可以拿來賭!”
杜知安聽完搖了搖頭:“愚蠢,愚蠢至極。”
她一時實在想不出什麼話來咒罵他們。
何建業坐到她對面的位置上,高高翹起二郎腿,晃着手裡的杯子:“這房子歸了青幫,後來又到了我的手裡。房子的一切都保持這原來樣子,我對這種偏僻的地方沒興趣,只是偶爾過來坐坐。”
杜知安聽了這話,只覺不太對勁兒:“你一個人來這裡?”
“哈哈。”何建業被她的天真打敗了:“我一個人來這裡有什麼意思,當然是和朋友一起。我今天也叫了不少人,一會兒肯定很熱鬧。”
杜知安淡淡迴應:“我不喜歡熱鬧。”
“那你喜歡什麼?”何建業打趣
她道:“喜歡呆在家裡做個乖巧的娃娃。”
“我不是什麼娃娃。”杜知安瞪他一眼,起身走到窗戶邊上,朝外面看了看。
“這裡有點……”她有些遲疑:“這裡有點陰森森的。”
何建業放下杯子:“被人拋棄的東西,都是這樣的,陰森沉悶,彷彿一張怨婦的臉。”
杜知安聞言轉身看他一眼,張了張嘴,卻是說不出話來。
他這個人真的很奇怪,有時候說話吊兒郎當,有時候說起話來,讓人有點聽不懂。
“什麼都別想,這裡一到了晚上就會變成最熱鬧的地方,好好享受吧,我的未婚妻。”何建業又換了一副語氣,還拍拍她的肩膀。
杜知安立刻抖動一下,躲開他的手:“你不要這樣稱呼我。”
她真的不習慣,他們不過才見了幾面而已。
何建業故意似的,往她身邊湊了湊:“怎麼,害羞了?”
“不是害羞,這是最起碼的禮貌。我和你,我們並不熟悉,也不是朋友。”
何建業越發主動起來:“如果你想要熟悉起來的話,我倒是有一個很好的辦法。”
他一邊說一邊用目光流連她的身體。
杜知安感覺到了她不懷好意的目光,與他面對面站好。
“你幹嘛總是這樣?”
“總是哪樣?”
“說些不着邊際,又很荒唐的話。”杜知安眉心擰起:“說些輕佻的話,彷彿不開玩笑,你就不會說話了。”
每次見面,他的態度都是如此,不知收斂,實在太刻意了些。
何建業聞言微微一怔,隨即又笑開了。
“我這個人就是喜歡開玩笑,玩笑是最好的問候。”
他說完這話,又衝着她眨眨眼睛。
杜知安頓覺無奈,轉過身去,繼續看向窗外。
何建業站在她的身後,望着她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地是一種平靜的表情。
此時,外面隱約響起了汽車引擎的聲音。
何建業一口喝淨杯中的酒,綻開笑容道:“很好,看來咱們的客人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