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雅開着她的甲殼蟲,載着顧翰林,頂着路燈昏黃的光暈,在空無一人的長街上,駛向無盡黑夜的深沉夜色當中。
車廂裡的兩人相視一笑,頗有些莫逆於心的感覺。
開發區畢竟是工業區,而且是發展比較差的工業區,住戶極少,所以子夜時分,整條長街上空曠無比,就只有兩輛車,即便是顧翰林和陳雅這樣毫無跟蹤和反跟蹤經驗的人,也很容易就看到了後面那輛跟蹤的車。
不用問了,跟蹤的人一定是劉永貴派來的。
“抱歉,我也不知道我被跟蹤了,這下我們的行動沒有那麼便利了,要想個辦法甩掉這些傢伙才行。”顧翰林嘆了口氣說道。
“他們是專業的,就算你再怎麼小心謹慎也難免中招。所以這就告訴我們,千萬不能在他們擅長的領域戰鬥,要把戰場設在我們擅長的領域。”陳雅在後視鏡裡瞄了一眼,對顧翰林說道:“讓他們跟着吧,諒他們也不敢做什麼。”
顧翰林搖了搖頭,說道:“小雅,你小看他們了,劉永貴都敢拔槍指着黃永軍,我感覺當時如果黃永軍稍微有點什麼動作刺激到他,他真的會開槍的……他的事情一旦敗露,就是個死,他的小團伙也要被連根拔起,所以他們肯定不甘心坐以待斃,他們最後的瘋狂,我們不得不防啊,小心駛得萬年船。”
陳雅抿嘴兒一笑:“你說話的口氣就像我爸一樣,你還沒到二十二週歲好嗎?別年紀輕輕的就像老頭子一樣,來點朝氣,來電熱血好嗎?”
顧翰林哭笑不得地說道:“難道要我對你說——小雅,掉頭,撞死他們?這就叫朝氣和熱血嗎?”
陳雅沒好氣地橫了顧翰林一眼,啐道:“我怎麼覺得你在損我呢?”
顧翰林也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哪能啊,真要是損你,我會說‘關門,放小雅’。”
陳雅頓時腦門上一團黑線,扭頭對顧翰林說道:“坐好了哦,我要加速了。”
顧翰林拉住扶手,故作害怕地說道:“你該不會是想要飆車吧?好危險的啊,人家好怕怕哦。”
聽見顧翰林捏着嗓子學着小蘿莉說話,還做出誇張的表情,陳雅頓時更加生氣了,覺得這是顧翰林對她的挑釁,於是猛地一踩油門,小巧的甲殼蟲頓時就像是屁股後頭安了一臺火箭推動器似的,猛地竄了出去。
顧翰林就感覺後背彷彿被人猛推了一把似的,瞬間之後,又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地將自己按在座位上,眼看着路兩邊的路燈柱就開始加速往後閃,很快就練成一條線了。
我勒個去,朝天椒發飆了。
顧翰林忽然想起來,自己還沒系安全帶呢,頓時老臉發白,強撐着把安全帶繫上,心說以後再也不跟朝天椒開玩笑了,媽蛋,這是用生命在開玩笑啊。
後面跟蹤的司機正犯愁呢,這條路上就兩輛車,跟上去……太明顯了,只能保持距離跟遠點兒。在沒有明顯露餡以前,他還得小心翼翼的,能不被發現是最好的。
但是突然間,前面的甲殼蟲開始加速了,而且一下就是極速。
臥槽,這是被發現了啊……不過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跟蹤的司機經驗豐富,也不着急驚慌,踩着油門就跟了上去。
既然被發現了,那就從暗中跟蹤變成明着跟蹤好了,老孃是警察,怕什麼?
陳雅風馳電掣地駕着車衝進了新城區,然後拐上了崑崙大道,開始回主城區。
跟蹤的警察拿起手機,快捷撥號打到劉永貴的手機上:“頭兒,他們發現我了,現在在崑崙大道上回城,我可以以超速的名義扣留他們嗎?”
劉永貴想也不想地說道:“在你扣留他們之前,陳雅就會打電話給陳市長,你是嫌事情還不夠大是嗎?”
跟蹤的警官頓時啞口無言。
“跟着就行了,看看他們要幹什麼,如果有什麼重要的發現,再給我打電話。”劉永貴說完就掛了,然後馬上摸出了一個不記名的手機,給派去天都市執行任務的心腹手下打了一個電話。
馬奇是劉永貴的心腹手下,從開心洗腳城的行動之前,他就受命出發去天都了,本來是劉永貴未雨綢繆佈局的先手,但是現在,卻成了控制顧翰林的關鍵棋子。
“小奇,到了嗎?”劉永貴問道。
“頭兒,我剛下火車。”馬奇說道。
“別等天亮了,連夜行動。”劉永貴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頭兒……”馬奇都來不及說話,就聽到聽筒裡“嘟嘟嘟”的忙音。
馬奇簡直鬱悶死了,媽蛋,李明亮那貨住在學生公寓裡,那麼多的大學生呢,不表露身份的話,自己哪有那麼容易把他帶走?可是一旦留下痕跡,這尼瑪就是後患無窮啊。
如果只是普通的詢問情況,表露身份當然無所謂,甚至可以要求天都市警方配合,天下警察是一家嘛,詢問個情況算多大個事兒?別說是緊急公務了,就算是私人要求,沒有大礙的話也沒多大問題。
但關鍵是馬奇他敢驚動天都市的警方嗎?劉永貴給出的命令是不擇手段,要是李明亮那麼容易張嘴,天都市警方早就問出東西來了,他要想弄出東西來,就得上措施……這尼瑪就是動用私刑了好嗎?
真要是最後有什麼意外,馬奇甚至做好了滅口的準備了。這種情況下,他怎麼敢暴露自己的身份?
頭兒的命令真的是太不近人情了……不過馬奇也理解,一定是那邊的情況十分危急了,不然劉永貴也不會下這樣的命令,有行動的時候隊長可從來都是身先士卒的,更不會用手下的命去冒險,爲自己掙功勞。
動動腦筋,一定要動動腦筋……馬奇一邊揉着自己的太陽穴,一邊冥思苦想對策。
陳雅將甲殼蟲開進主城區以後,離開一條直線的崑崙大道以後,立刻就發揮出車子性能的優勢,七拐八拐地鑽進了老城區的狹窄街道。
而跟蹤的那位畢竟是落在後面的,處於被動的地位,只能根據陳雅的動態來調整自己的行車軌跡,所以來到擁擠狹窄的的主城區以後,不到五分鐘,就被兩個喝醉了酒在街頭耍醉拳的人給阻擋了一下,然後就眼睜睜地看着甲殼蟲消失在街道中。
陳雅迅速地將車開到一個隱蔽的死衚衕裡,然後開門下車。
顧翰林莫名其妙地跟着下了車,奇道:“怎麼了?”
陳雅沒說話,把自己的手機和包包,統統都丟進車裡,連車子都不鎖,就帶着顧翰林跑到對面的一個陳舊的三層小樓裡。
這是一棟七八十年代的老樓,只有三層高,一梯三戶,樓梯間非常的寬大,而且面向外面的一面全部是中空的花磚,兩個人不敢弄出動靜,以免弄亮樓道里的感應燈,陳雅連續地按着中間一戶的門鈴。
門鈴沒響聲,情況有些詭異,顧翰林也不敢吱聲,他搞不清楚陳雅想要幹嘛。
過了一會兒,一個頭發亂糟糟的年輕男子輕輕地開了門,陳雅將食指放在嘴脣上,朝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比着口型對他說了一些什麼話。
兩人貌似很熟稔的樣子,三兩下就比劃着完成了交流,等顧翰林想起來自己可以用[人體掃描]來看到口型時,兩人已經交流完畢了。
頭髮亂糟糟的青年返回裡屋,陳雅跟着跨進門裡,顧翰林也想跟進去,卻被陳雅擺手制止了。
片刻之後,頭髮亂糟糟的青年遞了一個揹包出來給顧翰林,比着口型對他說道:“換衣服。”
顧翰林頓時一個激靈,心想自己的衣服上該不會被裝了跟蹤器或者竊聽器吧?
顧翰林立馬動作飛快地脫光了衣服,揹包裡有一整套男士的衣服,從內到外都不缺,連襪子都有,唯獨缺一雙鞋子。
過了一會兒,陳雅拎着一雙登山靴出來了,她顯然也是從內到外都換了一身衣服,然後把靴子遞給顧翰林。
顧翰林不敢耽擱時間,也不敢出聲詢問,只能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和驚奇,快速地換上登山靴,然後把所有換下的衣服都塞進揹包裡。
陳雅把兩個揹包都放在門口,朝頭髮亂糟糟的青年點了點頭,然後就拉着顧翰林的手離開了。
這次沒開車,兩個人一路小跑着離開這條老舊的街道,然後步行穿過一條條老街,從另一邊鑽出來。陳雅剛想走出巷子,顧翰林突然拉住了她,並且將她按在牆上,然後不分青紅皁白地親了上去。
陳雅頓時就蒙了,正愕然發懵的時候,卻發現顧翰林並沒有親到自己,而是錯開了一個角度。
陳雅頓時糊塗了,心說你這是幹嘛?要親你就親,反正本宮也蠻喜歡你的……但是你擺這個姿勢是幾個意思?過乾癮?
這時陳雅就聽到顧翰林小聲說道:“別亂動,跟蹤的人在外面。”
陳雅頓時心中一凜,兩手自動摟着顧翰林,兩人錯開一個角度,從衚衕口看進來就像是兩個戀人正在熱吻一樣。
一輛普桑從衚衕口緩緩駛過,正是剛纔跟蹤他們的那輛車,不過車裡的人貌似沒看到這邊的異樣,直接就開過去了。
又等了一會兒,顧翰林纔起來,小聲說道:“過去了,沒事了。”
陳雅紅着臉,被顧翰林拉着小手,穿過街道,然後離開了這個區域。
“翰林,當時你在我後面,你怎麼知道跟蹤的人剛好過來的?”陳雅沒忍住疑惑,小聲問道。
“感覺,我的第六感對於危險一向非常準確,這個你應該清楚啊。”顧翰林說出一個自己早就準備好的理由。
陳雅頓時恍然,的確,顧翰林在工地上就已經展示過自己的神奇了。如果說第一次發現腳手架的倒塌是偶然和幸運,那麼第二次發現會所懸挑樓梯的質量問題,就是神乎其技了,除了神奇的第六感,確實無法解釋這種超自然的行爲。
顧翰林趁機問道:“剛纔那個男的……他是誰?”
陳雅朝顧翰林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調皮地吐了吐舌頭,說道:“你猜?”
“肯定不是你男朋友,對吧?”顧翰林試探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