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原本是一場不必打的仗,卻又不得不打。”伊合葉拉悲聲說道。
“故弄玄虛。”呼察冬蟬冷喝一聲。
“不管衆位將軍相信還是不相信,這一場戰爭並不是草海諸族的本意。”
“哦,可否相告?”
伊合葉拉苦笑一聲,道:“打都打了,知道緣由又有什麼用處。將軍不必費神,我不會說的,他們,”伊合葉拉看了身後瑤庭族人一眼,和聲接道,“一無所知,知道些的也不會告訴給諸位將軍知道。”
“他孃的,鬼話連篇,惹急了老子一刀一個,我就不信你們的頭比刀還硬。”洪鈞用生硬斷續的蒙厥言語喝罵道,雖然有些詞不達意,但是連聽帶猜也能明白。
“我們立志起誓守在這裡,說到打仗的確不如你們,不過衆位將軍想從我們口中知道什麼,不如試試。”
“試試就試試,你當老子不敢麼!”洪鈞就要動手,李落伸手攔了下來,看着面無懼色的伊合葉拉,平聲說道:“說的對,戰亂未息,此番草海興兵攻打大甘,我們身爲大甘將士,就該抵禦外賊,至於理由,難道我們聽了還要體諒你們不成?就算有緣由,這緣由不聽也罷。”
伊合葉拉稍顯驚訝的看了李落一眼,淡淡一笑道:“這樣最好。”
“我不問此戰緣由,不過這裡的人是什麼出身來歷卻都要一一道來。”
伊合葉拉眼皮也不擡一下,淡然回道:“都是奉王命守在這裡的瑤庭族人,沒有旁人。”
“好膽!”數將齊聲呵斥道。
李落訝然一笑道:“當真?”
“將軍不信的話可以問一問。”伊合葉拉平淡說道。
這時呼衍加提湊到李落身邊低聲說了一句什麼,李落哦了一聲,微微點了點頭,淡然說道:“既然是受命戍守王陵,忠心可鑑,我信。”
呼衍加提附耳說的遠不止於此,守護瑤庭王陵的這些人自然是忠心可鑑,只是這其中必有瑤庭王室中人,而且一定也是地位尊貴之人。伊合葉拉固然說的不算假話,但也不算是真話。
伊合葉拉看了呼衍加提一眼,瞧出這是一個背叛瑤庭的降卒,冷然說道:“背棄了長生天,丟失了尊嚴,呼吸在草海上的每時每刻,你已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而活。”
呼衍加提臉色漲的通紅,嘴角發顫,在衆人鄙視、不解、憤恨的眼神中臉上閃過一絲慌亂,確有了一絲悔意。
李落看在眼中,原本這些降卒並沒有被李落看重,不過既然歸降,那就有道義之責。
李落朗笑一聲,道:“我不知道你們草海的長生天是什麼,不過大約是注視着這片土地的神靈或是草海族民的信仰圖騰,如果我說的沒有錯,長生天亙古就有,遠在瑤庭之前。長生天的信仰也許是忠義仁和,也許是崇尚自然之道,但大概不會要這些本是自由自在的草海男兒向一個姓氏盡愚忠。”說罷,李落一指人羣中幾個衣着明顯要好一些的瑤庭族民平聲說道,“既有長生天,爲什麼一定有人高人一等?王族取命求財,若是不願,是否就要搶奪而來?瑤庭的王號只不過是殺戮之後才得來的,欲奪生死,莫非這也是長生天的傳承?他背棄了瑤庭不假,但未必就是背棄了長生天。”
李落侃侃而談,雖是無心,但眼下呼衍加提對北征大軍還有用處,自然也要結了他的心結纔是。
呼衍加提聽到李落說話,神情微變,露出思索模樣。伊合葉拉爲此間祭祀,鼓動人心的口舌之利決計不會比李落弱了多少。先前說話破了伊合葉拉的背叛斥責,李落心念電轉,須得另找別的法子堵住伊合葉拉的嘴,免得再亂了呼衍加提諸人的心境。
“你既然是瑤庭祭祀,該是懂些風水之術,要不然也不會被瑤庭王室派來主理山谷中的事。”
伊合葉拉原有激怒之意,忽然間平靜了下去,似乎放棄了無謂的口舌之爭。李落暗自咋舌,沒想到伊合葉拉這麼快就收斂心神,如果以詞鋒相爭,未必能討到好。
“是又如何。”伊合葉拉不在斥責呼衍加提的背叛,只是痛惜無奈的看了呼衍加提一眼,嘆息一聲。
這一望一嘆息,卻比罵上幾句還要有用的多。呼衍加提臉色陣青陣紅,此刻心中天人交戰,着實難受的很。
李落鎮定自若,長笑一聲道:“老先生,你且看這幾處地方如何。”說完,李落看似隨意的指點了山谷兩側山脈上的幾個方位,不多不少,一共七處。
剛開始的時候伊合葉拉神情還很鎮靜,或者說還有點輕蔑,但隨着李落一一指點出來的方位,伊合葉拉的神色漸漸凝重起來,蒼老的面容上少見的顯出驚訝,似乎還有一絲恐懼。
“老先生,如何?”
“我不知道你在比劃什麼。”
李落哈哈一笑,不以爲意道:“也好,先生既然不知,那我不妨告訴你。少頃之後,我會在我所指七處,每一處坑殺千餘人,當然也會做些手段,讓血氣混入土石之中,除非剷平了這兩座山,要不然血氣百年不散,先生覺得如何?”
人羣中的瑤庭族民起了騷亂,李落這句話沒有刻意壓低聲音,聽見的人不少,自然不願坐以待斃,即便面對大甘將士手中的利刃也有些蠢蠢欲動的意味。
只是伊合葉拉的震怒與瑤庭族民的震怒全然不同,伊合葉拉鬚髮怒張,厲喝道:“你敢!”佝僂的身軀也瞬間挺直,威勢一時無二,彷彿是一隻將死的百足大獸。
李落神情不變,輕描淡寫的說道:“這有什麼不敢的。瑤庭王室縱兵南下,**擄掠無惡不作,莫非想不到會有今天?”
“你,連死去的人也不放過!?”
雖然不知道李落捏住了伊合葉拉什麼命門,但大甘諸將都知道這老頭此際已是色厲內荏。洪鈞幾將看向李落的眼神又多了幾分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