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雙龍抱珠的山谷之中的確是瑤庭王帳,但李落忘了問瑤庭王帳到底是一個什麼地方,不單是李落忘記了,袁駿和呼察冬蟬幾人都忘了。
看着一臉無辜的呼衍加提,洪鈞和班仲的怒氣險些就壓制不住了,呼衍加提渾噩不覺,還不知道自己剛剛從捱揍的邊緣走了一圈。
這個地方的確叫瑤庭王帳,但此王非彼王,讀音沒有錯,但實際上是亡字。薏苡族牧民當初指路的時候便存了害人之心,諸將記住了名字,誰知道瑤庭還有這麼一處亡帳,難怪當初問瑤庭降卒時這些將士古怪的眼神,還以爲是不願面對舊主,哪知道其中還有這些緣故。
或許是北征將士殺意尚在,又或者是呼衍加提幾人有心如此,故作糊塗,就這樣一場原本以爲的惡戰變成了如今的模樣,着實讓李落諸將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失望。
凡瑤庭王室族人或是權貴身死之後便葬在這處雙龍抱珠之地,的確是一個風水福地,但同時也是瑤庭墓葬羣的死地,這個地方何來諸將期許的瑤庭王帳。
“這算什麼事,嘿,咱們現在怎麼辦?”洪鈞揪着鬍子,不是滋味的說道。
呼衍加提這才察覺到身旁諸將的不滿,縮了縮脖子,不敢說話。
“先問問再說吧。”李落哈哈一笑道,既來之則安之,就算不是瑤庭王帳所在,攻下瑤庭王上祖宗的陵墓,想來瑤庭王的臉上也不甚好看。
湖邊,大甘衆將刀劍出鞘,將此間山谷中的瑤庭族民驅趕到一處。
大約有數千之衆,除了守將三千之外,剩下的大多是打理這處山谷的奴僕之類,問來問去,着實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消息。不過山谷中有不少存糧和錢物,也算是聊勝於無。
錢義和應峰從人羣中揪出一個穿着稍顯莊重華貴的半百老者,扔到李落身前,還不等李落問話,就見老者聲色俱厲的說了一句什麼。
李落大約聽懂了幾個字,不過也猜得出來老者言中之意,定是問這些膽敢闖入瑤庭王族陵墓的大膽狂徒是什麼人,自然還有些威脅李落諸將的話語。
李落摸了摸鼻尖,用大甘言語字正腔圓的說道:“我是大甘定天王,入草海爲殺人而來,你可聽得懂我在說什麼?”
老者一怔,徑自還在喋喋不休的說着什麼,看神情並沒有聽懂李落說的話。
“斬了。”李落平靜的說了一句。
窮奇營領將侯西來手起刀落,將這名尚不知大禍臨頭的老者當場格殺,沉屍湖水之中。
嘈雜的人羣瞬間安靜了下去,那些有心借瑤庭餘威的鼓譟之人盡數收了聲,噤若寒蟬的望着李落和侯西來手中還染着鮮血的長刀。
“沒有人聽得懂我說的話麼?”李落又問了一句。
瑤庭族民面面相覷,實在不知道李落在說什麼。李落神情清冷如昔,倒是也要盤算如何處置眼前這些瑤庭族民。
這時,一個年輕男子站了起來,剛一起身,就見數百道厲芒齊齊盯在男子身上。男子臉色一變,身軀晃了一晃,不過還是緩緩站定,開口說道:“你是什麼人,你要把我們怎樣?”
男子甚是聰明,說的是草海流傳最廣的蒙厥言語,倒也算忠義之輩,唯恐身前這個年紀與自己相差無幾的魔頭又要平白殺人,揚聲出言,將諸將心神引到自己身上,暫且留一息喘息的機會。
李落平聲說道:“草海以蒙厥聲勢最盛,看來的確不假。”說罷換過蒙厥言語,問道,“你們都是什麼人,將來歷說給我聽,若有虛假,殺無赦。”
男子顫聲說道:“我們是住在這裡的瑤庭族人。”
男子雖有驚恐神情,只是說話前眼珠子轉了一轉,便知心中有鬼。諸將冷哼一聲,當真不知死活。
李落莞爾一笑,搖了搖頭道:“我對埋在這裡的死人不感興趣,我只看重活人。”
男子臉色一變,還待強辯,就聽人羣之中一個蒼老的聲音打斷了男子說話:“模生。”
喚作模生的年輕男子神色一凜,閉口不言,比起見到這些一身殺氣的兵將還要恭敬三分。
人羣中一個頭發斑白的老者緩緩站起身來,悲憫的看了一眼死在李落諸將手中的瑤庭將士和殃及池魚的谷中族民,緩步走了出來。人羣自動的分出一條道路,還有數人要攔住老者,卻被老者喝止,不過看向李落的臉色除卻驚懼之外更多了憤怒,看起來這個老者在此間山谷之中的地位不低。
老者走的很慢,好半天才到李落身前,洪鈞恨不得過去將老頭架過來,卻被袁駿攔住。袁駿輕輕搖了搖頭,示意洪鈞稍安勿躁。
這是個風燭殘年的老者,似乎馬上就要行將就木,不過眼睛倒是亮的很,有點返璞歸真的意味。
“我是瑤庭祭祀伊合葉拉,這位將軍不是草海中的人吧,不知道來自哪裡?”
“我姓李名落,來自大甘。”
“大甘?”伊合葉拉一愣,長嘆一聲,有些悲傷的說道,“終於又要打仗了麼。”
“你知道大甘?”
伊合葉拉點了點頭,彷彿瞬間蒼老了許多,“我知道在草海的南邊有一個很大的國家,名字叫大甘,你是從那裡來的?”
“不錯。”
“這麼說這一場戰爭是你們大甘贏了?”
李落沉默不語,伊合葉拉想了想,嘆息一聲,道:“也是,如果不是大甘贏了,將軍又怎麼會到這裡來。”
“不曾。”李落忽然平聲說道。
“不曾?”伊合葉拉不解的看着李落。
“大甘不曾贏過草海。”
伊合葉拉微微一怔,沒有再多問,其中或許還有別的緣故,知道的多了亦無甚用處。
“這裡的人,除了我,知道草海和大甘在打仗了不到十個人,他們原本什麼都不知道。”
李落掃了瑤庭族民一眼,微微點了點頭。這些人一臉渾噩茫然,聽到伊合葉拉說起戰事,都是一副不明所以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