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自西到東的方向,悠閒的趴臥在草海之上。兩條山巒首尾相近,西側有一處谷口,東側兩條山脈餘勢連接在了一起,形狀極爲奇特。
再看兩山之間的山谷,寬十餘里,長几十里,清秀俊雅,宛若福地。圍繞兩個湖泊,岸邊有不計其數的帳篷,粗略看過去至少也有數千之多。這些帳篷有大有小,不過裝飾倒是樸素,少見花哨招搖的營帳。
這樣的景緻固然讓諸將歎爲觀止,但還不足以讓衆人齊齊色變,真正讓北征諸將失色的是翻過這一座山,沿着山脊而下,穿過山谷,直到對面的另一座山巒,這裡的草色是綠的,不但綠,而且綠的很深,就像仲夏時的顏色。草不但綠,還有繁花點綴其中,白紅粉黃紫藍墨,色澤鮮亮,應有盡有。且還有一朵花色成七彩的異種,到了這裡似乎平常的很,隔着百丈就能瞧見一朵,隨風搖曳,悠然自得。
入眼所見,春色滿山谷,只是沒有一株樹木,僅餘青草。
衆將吃驚的是如此天氣竟然會有這樣一個與時節完全相反的仙家福地,而讓李落動容的卻不止於此。
這是一幅雙龍抱珠圖,上三品的風水寶地。
李落博覽羣書,涉獵頗多,風水一道曾在研習山川河海志的時候瞧過幾眼,雖不敢說通曉其中乾坤,但大致一些風水佈局也還認得,就曾在仙人峰中破過蒼龍七宿的陣眼。
眼前這一個風水佈局李落在書上記載中讀到過,單論品相,還在映照虛像,上應星宿的蒼龍七宿之上,不過不在牧野三圖之中,當真要說起來,雙龍抱珠在大甘的名氣要更大些,沒想到今天會在草海中見到,而且還是瑤庭王帳所在之地。
西側開口,是爲引風;東側相連,是爲藏風。南北的兩座蒼山是爲兩條臥龍,湖泊一大一小,正是地龍吐出的龍珠。這樣一處藏風納水的風水寶地,簡直就是依着雙龍抱珠的格局一板一眼描上去的,分毫不差,品相更加無可挑剔,就算再刻薄的風水大師見了眼前景觀,怕是也只能驚歎天地造化之功了。
這一副雙龍抱珠圖,只要讀過風水秘術的人眼睛沒有瞎,定能認得出來。所以李落一眼就看出此地的不凡,但是看出來之後隨即就生出更多的疑惑。
地龍有二,一大一小,大者爲尊,居正位,小者居從位;龍珠亦有大小之分,以成環繞之勢的爲上品;龍尾攬風,龍首藏風,內中藏水,乾坤自在。無論是哪一處,這幅雙龍抱珠圖都是萬中無一的絕佳之地,只是這幅山水圖在李落所讀的風水異志中明明白白的記載着:
“雙龍抱珠,雌雄雙列,混成陰陽,擇成五行,分濁氣,引清流,是爲藏風納水求氣,可惠澤後世。”
風水一術,一爲葬書,一爲存身。葬書多指人死之後的入殮墓地,葬者,乘生氣也,氣乘風則散,界水則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謂之風水。草海不好說,但在大甘王侯權臣之中卻是經久不衰,就連那些州府郡縣的官宦富貴人家也是如此,都想尋一處風水妙地,輕者可以延福後代子弟,有些貪心的還想着可以兵解成仙得道。往往大耗心力錢財的不在少數,所以風水一道雖然是旁門左道,但是這些門人弟子倒也吃穿不愁,有些手段的更加風光,畢竟像李落這般存着馬革裹屍想法的權貴王侯還是不多的。
存身就多了,房屋、祠堂、廟宇、商鋪,諸如種種也有風水術,有的求財,有的求安,功名利祿,莫不都在其中。
雙龍抱珠圖雖然是一副少有的上品風水寶地,卻有葬書和存身的分別,就在引清流三個字上。
如果有明河納水入局,這是生,這樣的雙龍抱珠圖就是存身;如果沒有明水入局,只有暗湖或者暗水,主往生,即是葬身,說直接些就是墓地。
眼前這幅雙龍抱珠圖只看見兩顆龍珠,卻不見有活水入局,如果放在大甘,這個地方不是活人住的地方,而是死人住的地方。
這些念頭在李落心中一閃而過,這個時候不是分辨自家風水術深淺的時候,也許草海的風水恰恰和大甘相反也說不定。不過大抵上,這只是李落的一廂情願。
李落側目掃了一眼呼衍加提和其餘瑤庭降卒,雖說神色各有異常,但沒有使詐的驚慌和眼看北征衆將士身陷埋伏的期待,看來這處地方的確是瑤庭王帳。不過李落總覺得自己想錯了什麼,只是一時不知道到底錯的是什麼。
震驚歸震驚,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至於這一處雙龍抱珠的格局到底是什麼,總歸要先打下來之後再說。
攻討比想象的更加容易,幾乎可以說是手到擒來。如果李落心中有什麼遺憾,大約還是數萬騎兵呼嘯而下時,戰馬踩碎了不少七彩異花。
這個地方太過安逸,這是諸將攻下這裡後的第一個印象。偌大一個山谷,披甲能戰的只有不到三千之數,而且沒有一點防備。當北征大軍從山樑上縱馬而下的時候,衆將清晰可見谷中草海族民的錯愕和不解,事到臨頭也不知道來的人究竟是什麼人。
三千將士雖說不是個小數目,但在四萬大甘精銳騎兵攻殺下就有些不值一提了。廝殺很快就結束了,死傷在三千瑤庭將士手中的北征兵卒還不及從山上衝下來的時候,馬失前蹄造成的死傷大。
殺敵一千,降敵兩千,到了這個時候這些瑤庭兵將還是懵懵懂懂,不知道眼前諸將的來歷。
李落傳令諸將戍守山谷東南西北四處,山脊上亦有探馬巡哨,如果發現敵蹤可以先人一步。這個山谷的確是一處福地,不過在兵家眼中卻無險可守,安營尚可,據守的話只是死路一條。
等到盤問清楚,李落和袁駿幾將面面相覷,李落也終於知道自己錯在什麼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