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夜半驚魂!

慧娘越發活潑,蕭護就更喜歡。十三初到身邊時,不管怎麼安慰,當然不能明着安慰,她總是會不經意的流露出傷心。她自己覺不出來,少帥總會跟着難過一下。

對着今天的十三娘怪樣子,蕭護就更逗她,大手放到她小屁股上去,造成一些壓力。慧娘就嚇得大驚失色,躲又躲不開,都在一個被窩裡,就抱緊夫君脖子,撇嘴似哭不哭:“人家不要一進京就捱打。”

這種兆頭不能要。

“那你說幾聲好聽的,”蕭護貼緊慧娘面頰,享受那絲般柔滑的肌膚,不無陶醉。慧娘湊到他耳朵邊上,低低的喊一聲:“十三的好夫君。”蕭護打心裡暖融融,不過怎麼會放過,笑着道:“就這樣?”

慧娘在他面上親了又親,最後被逼着喊了一聲好哥哥。

隔壁早就全無動靜,只怕都睡了。慧娘撒嬌:“人家也要睡了,明天進京,我帶你去吃煎餅果子。”一句話說過,自己默然,蕭護似沒聽出來,微笑道:“好,明天你要找不到地方,看我打你。”

“噢……。”慧娘長長地拖出來一聲,心情難免起伏。她在閨中少出門,並不是不出門。私下裡會後門坐上馬車,由母親帶着街上吃好吃的。

想一時父母親,就有悲傷;想想常去逛的店鋪,又微彎嘴角有笑容。想得腦袋發燙,在自己丈夫手臂上蹭幾下,蹭得蕭護醒來,帶着濃濃睡意問:“怎麼了?”

慧娘就歡歡喜喜地親他,她實在愛自己的丈夫。進京離面聖不遠,面聖過就是夫妻相見之時,不再是伍十三,而是你自幼定親的封慧娘。

蕭護才醒過來,會錯了意,以爲十三娘睡不着,是還在擔心自己剛纔逗她玩的話。少帥把妻子往懷裡抱抱,敷衍了事的揉揉她頭髮:“乖,和你鬧着玩。我的十三多乖巧,怎麼捨得打。”慧娘更心花怒放,在他懷裡又擰幾下:“是了,夫君最疼十三了吧?”

“睡吧。”少帥閉着眼睛,摸索着找到她的小嘴兒,捏幾捏,以示不要再說話。慧娘扁扁嘴,把腦袋枕在他肩頭,又回想京中好吃的。

第二天起來,蕭少夫人明顯有些精神不足,不過常年習武,不覺得勞累,只是神思過勞,悶悶打着哈欠。

見到四個媳婦,呂氏、顏氏、祝氏、楊氏,有兩個精神不好,還有兩個一個笑得無奈,一個笑得沒精神。

呂氏覺得是自己引起七爺和九爺房中吵架,至少有一個打幾巴掌,到底是哪一個,她無心去聽。楊氏知道打起來,想想出門在外,夫妻爭吵不好。雖然十五爺蕭據知道她委屈,勸了又勸,還是無精打采。

蘇雲鶴和孟軒生睡一間房,昨天也聽到隔壁爭鬧,蘇雲鶴高談闊論,從女人三從四德,談到出嫁從夫。

他重點在說出嫁從夫。

“我們家的姑娘都嬌慣的很,比如你定的那一位,賀家的小表妹從小養在哪裡你知道嗎?養在姑母膝下,你要是不好好管她,拿個家法板子天天就教訓她,有你苦頭吃。對了,就和隔壁一樣,你聽,”蘇大公子的情傷,被小表妹諷刺來諷刺去,既然和孟軒生同行同住,他不說幾句不解氣。

蘇大公子,也還有孩子氣。

隔壁不知道是誰還回了幾句,好像還扔了東西,要麼就是打起來砸了東西。

孟軒生好性子,聽了半夜沒回話。

大家見過蕭護出門,張大人不見人影。蕭護不悅:“去個人問問,張大人今天不進京不成?”蕭守去後回來:“張大人還沒有起來,說請少帥先行。”蕭護冷冷一笑,當先走出去。

張同海見就要進京,就大模大樣起來。

慧娘還是小廝,走在他身邊,和以前在軍中一樣,經常和少帥是行影不離的走法。

顧良能繼續扮女人坐車,只要能進京申冤,讓他這輩子當女人他能肯,何況只坐這最後一天車了。

張伯照應女眷們,丫頭和奶媽上車。若荷和秀蘭兒擠到奶媽車上,空出來一輛車,坐的是蘇大公子和孟軒生。

孟軒生看到車就慚愧,但是沒有辦法。他本以爲自己算能騎馬的人,也沒有經過這種沒天沒夜的奔馳。有時候爲趕宿頭去一下城裡,就得加快的趕。他的大腿磨破,蘇大公子也一樣。蘇雲鶴臉皮比他厚,對着蕭護陪個笑臉:“嘿嘿,表哥,我上去了。”先上車坐好,支肘對車外看,見雪下得比昨天大,疏遠處似有嫣紅,不知是梅花不是行人。

天,是陰沉的;地是,是潔白的;行人三兩行路。好似上好的水墨圖。

“要是有點兒酒就好了,”蘇雲鶴對孟軒生輕笑,笑話他坐得板直:“看你坐得好似老夫子,我說,去到京裡,咱們怎麼玩?”他興致高漲:“弄匹好驢子來,騎驢衝雪入京門,這是名士風範。”

孟軒生難免要想到蘇大公子的父親,五舅老爺是位灑脫磊落的名士。孟軒生對五舅老爺知道這麼清楚,是他的準岳父三姑老爺時常痛恨五舅老爺,這種痛恨不是仇視,就是一個古板的名士對上一個倜儻名士的痛恨。

再痛恨,也還是親戚。

因此聽過蘇大公子的話,孟軒生忍不住要問他:“咱們進京是作什麼來的?”蘇雲鶴認真想一想:“爲歷練!”

再一笑:“結交人也是歷練不是嗎?”

孟軒生微笑,心中覺得蘇大公子有些草包。爲歷練?難道從走的時候就沒有看出來。蕭大帥用怕強盜恥笑的字眼,給每一個人,包括女眷們分發衣內軟甲,爲什麼?此行必然不平穩。已經打算出來,對於平穩不平穩,孟軒生覺得仕途就是如此。

這個正確的觀點,出自於他的準岳父三姑老爺。

是以,對於蘇大公子打着歷練的名義,其實是玩。孟軒生不想再爭,微點一點頭,繼續正襟端坐,把自己進京後應該怎麼做,從頭再想一回。

“哎,你這個人真無趣,是真名士自風流,你書呆子樣,可怎麼好?”蘇雲鶴隨父親五舅老爺,是個喜歡高談的人,不愛枯坐無聊。而孟軒生自知身份,在少帥面前不能和蘇大公子相比,不敢和他並肩閒談,也看不上他的閒談就是。

蘇雲鶴這個人,你不和我說話,我要逗着你說話。他輕輕巧巧就出來一句只吸引孟軒生眼球的話:“賀家小表妹,難怪不喜歡你。”

“啊?此話何來?”孟軒生自從蘇公子同車,就聽了一路子如何教訓自己以後妻子,他置之不理,今天又冒出這樣一句話來,孟軒生急了:“她對你也說過?”

蘇雲鶴忍住笑:“這還不用說,你呆頭呆腦,小表妹伶俐過人,”想想小表妹對自己冷嘲熱諷,無人能敵,蘇雲鶴道:“只有我家表哥才能震住他!再就是姑丈,不過姑丈輕易不會打她,到底不是自己的姑娘。”

這話聽上去不無生分,孟軒生注意過來。他遲早要成爲眼前這自己看着是草包公子的親戚,對於家裡的事情知道一些也好。再說少帥打小姑娘那件事,到今天爲止,孟軒生沒有弄明白是爲着什麼要打小姑娘,又打得狠不狠,這是他一直想了解的事。

孟軒生面上多出來三分生動,蘇雲鶴微有得色,怕你不和我說話?你以後媳婦你要不要打聽?再者來,大帥姑丈的性子,姑母喜歡什麼,大表哥又是什麼樣的人,你難道不想知道?

“大公子,”孟軒生格外客氣。

蘇雲鶴端起來:“好說好說,”眯着眼睛對外面看,見枝條疏寒或筆劃,讚道:“好景色也。”孟軒生打迭耐心,陪他看了一會兒,評論了幾句梅花詩,小心翼翼問:“小姑娘捱打,你可知道原因?”

蘇大公子路上說的最多的,就是針對小表妹的。什麼成過親不打不成人,什麼棍棒下去出賢才兒……

此時聽到孟軒生問的話,面色一寒,不自在起來:“哦哦,這個嘛,我也不知道。”蘇大公子心頭又閃過王月娥,情傷最難愈,還有心疼。

如薄利紙邊劃手,輕輕一閃,只有痛,不見血。片刻後,那血緩緩而出,出得雖慢,卻疼透心腸。

孟軒生纔有要攀談的意思,蘇大公子就表示閉嘴最好。他一個人悶悶往車外看,孟軒生悶悶在車裡坐着,這是怎麼了?

不管是蕭家認識的人,還是賀家認識的人,和四姑老爺林家認識的人,說到這件事都噤聲不言。孟軒生話匣子打開,不想收回,就換個話題:“大公子,令姑母府上四姑老爺家是蔣家旁支,怎麼卻姓林?”

“這有什麼難明白的,四姑老爺的父親,原是蔣家的人,是過繼給舅父林家的,因此他是蔣家的旁支,又是林家的人。”蘇大公子說這個十分詳細。

孟軒生哦了一聲,恍然大悟狀,笑道:“原來如此,”又露出羨慕:“我家人丁單薄,見你們兄弟姐妹們多,真真羨煞人也。”

“以後也是你兄弟姐妹,你羨慕何來?”蘇大公子受人吹捧,也就投挑報李還回去。孟軒生好似難爲情,垂一垂眼簾:“我怕我配不上小姑娘,小姑娘那麼討喜,大帥和夫人時常接她,你們家的姐妹們,都是有賢名的人呀。”

蘇雲鶴大笑出聲:“她討喜,她有賢名,哈哈哈,這可樂死我了,她是個最愛上街串門子的人,小嘴兒天天胡說八……”

嘎然止住,蘇雲鶴不敢相信的溜圓眼睛:“看你老實,你套我話呢。”孟軒生抓住機會不放過,上前求告:“要認我這親戚呢,好哥哥,求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聽到她捱打,我都急死了,岳父也氣倒也罷了,怎麼是少帥去打她?輪得到少帥管嗎?不是還有大帥和夫人在。好哥哥,你就告訴我吧。”

他滿面堆笑的求告,和他平時一本正經,端着個書生架子是兩回事。蘇雲鶴再次瞪大眼睛:“這這,這還是你嗎?”

再一想:“好哥哥,”蘇大公子肉麻得不行:“走開走開,你跟老夫人似的,喊我哥哥怎麼聽着怪,我有你這種弟弟,人家還以爲我老古板呢。”

孟軒生不生氣,只想這個人的確是草包。還不是親戚,說話就這麼隨意,半點兒不考究就說出來,也不怕自己嫌他冷落。

蘇大公子要是對上別人,可能還客氣三分。對上孟軒生,一想到他以後和小表妹一家子,只要想到小表妹三個字,對方再正經,只覺得更滑稽。

你那未婚妻子,知道是什麼樣的人嗎?

上山可以攆野豬,下水可以打驕龍……。把地皮掀個底朝天,只怕還說沒玩好。

兩個人又恢復剛纔模樣,孟軒生端坐,蘇雲鶴東張西望看風景。忽然見到路邊兒上有一行人,蘇雲鶴咦一聲,本能想讓孟軒生看,對他看一眼,沒好氣地不喊他,只自己看。

那一行人,人物太俊秀,服色太鮮明。再加上氣宇都飄飄,在雪地裡好似謫仙一羣。

十數匹俊馬,都神駿得不似凡馬。皮毛光亮,昂首高頭。十幾個僕從,都是衣錦帶,寬長袍,光看僕從就有晉人風氣。

蘇雲鶴心曠神怡,說一個字:“好。”

再尋主人面。

見三、五個人是主人。

雖然僕從打扮得不差,又氣勢不凡。但主人數個,還是一眼可以看出來。兩個青年,一個紫衣寬袖,袖長可及地,先不說面貌如何,袖子裡伸出手,指尖潤澤而有光華生,不知道塗的什麼,日常用什麼保養。再看面目,更是眉飛斜鬢,眸含珠光。

另一個白衣垂垂,不是雪地的那種白,是象牙色的奶油色。他的人也就如一塊暖暖的,香噴噴的點心般。觀之可親,讓人只想親近。更兼眉目端正,似畫中人。

先看這兩個人,蘇雲鶴覺得氣快喘不過來,他輕笑道:“京中人物,果然勝過別處。”最後一個人,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年,和蘇雲鶴差不多年紀。他身量兒還沒有長開,是個中等個頭兒,也和蘇雲鶴差不多高。五官俊秀若女子,嘴脣嫣紅得似塗朱。生得也罷了,讓人更看重他的,是另外兩個仙人般的青年,把他簇擁着。

對他,總是言笑殷殷。笑語過,看景物時,又各自有一番傲睨。

京外大雪中,有這樣的人物在道邊兒,讓人不看也要看幾眼。慧娘輕聲問丈夫:“這是什麼人?”蕭護低低地回:“我也不知道。”

他們這一行人,也是人中龍鳳。雖然全是行路衣服,不是黑就是灰,卻於風霜中見神采。雪再大,遮不住他們眸子中光華。

雖雪大,馬和車都極快,馬上人和車伕的好功夫,就此可見一斑。

蕭護進京處處小心,不願意多惹事情。當即命再打馬:“早些進京。”後面人齊聲答應,各舉起鞭子,馬再次騰空而起,沒幾步,就要越過那一行人時。忽然中間那少年舉起手,拱了一拱,朗聲問:“可是玄武軍的蕭少帥?”

奔馬忽然而止,雪地裡驟停,馬蹄難免打滑。只滑出去幾步,就穩穩停下。少年和他身後人也看得目眩神搖,脫口道:“好!”

見他身後諸人,都同時停下來。停的那麼整齊,讓人忍不住要呼一口長氣,總算停下來!真怕你們摔倒!

而馬車,也停下。車裡有幾聲女眷尖叫聲。

忽然而停的慣性,車裡的人承受不住。

蕭護在大雪中微微而笑,然笑容掩不住他眸飛犀利。是什麼人?怎麼會認得自己?是尋事的,還是暗殺?

看他們一表人才,只有貴人氣勢,卻全無殺氣。蕭護含笑抱拳於馬上:“我正是蕭護!請問幾位如何稱呼?”

少年聽說是他,更爲高興了,對身邊人使一個眼色,笑着往這邊來,邊走邊道:“永寧侯石明。”

他後面,紫衣人輕風般行過,蕭護注意看他腳下,也有一身好功夫。紫衣人拱手笑:“靖遠侯南宮復。”

白衣人微微而笑:“平江侯樑源吉。”這三個人,蕭護全聽說過。永寧侯石明,是貴妃的親弟弟,是江寧郡王的兄弟,也就是壽昌郡主的親叔叔。

靖遠侯南宮復,是世代功勳家,和蕭護一樣襲的侯爵,卻從來沒聽說他出過京都。最後一個平江侯樑源吉,和蕭護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樑源吉,是蕭大帥對蕭護說過的一個人,和蕭大帥交往多年。蕭護頭一次見樑源吉,原以爲他和父親交往有多年,至少有三十出頭纔是。可見他年紀二十出頭,最多隻大自己幾歲。難道他十幾歲裡就和父親交往?

想歸想,人不敢怠慢。蕭護趕快下馬,慧娘等人也下馬。少帥迎上前去,與他們見禮。四個皆是一等侯,這中間樑源吉是親厚的人,刻意避嫌,不多親熱。靖江侯南宮復不熟悉,也不失禮就是。

只有貴妃的弟弟永寧侯石明,蕭護刻意的親熱了一下,互報名姓表字。石明人雖不大,說起話來卻大風飛揚的味道:“對少帥神交已久,恨未識荊!早幾天聽說你進京,喜歡得中夜難眠!想大好男兒,自刀劍中出!明受爵位所累,有父母在不遠游。但心,常念窮山惡水,大勝京中風華矣。”

蕭護聽他說話倒也有趣,就是年紀小小,好似胡吹大氣。他不揭破,只大笑道:“窮山惡水殺出來的野人,有侯爺這樣說,從此可以稱風雅。”

見這幾個人都不俗,蕭護心疼表弟,回身命慧娘:“喊雲鶴來見見。”蘇雲鶴在車裡早就看得眼饞,正恨自己爲什麼不騎馬。好端端的突兀的下車,又讓人看着規矩。聽表哥喊自己,蘇雲鶴急忙整衣服,瀟灑利落的走過去,未到時,就含笑欠身子:“草民蘇雲鶴見過三位侯爺。”

蕭護介紹:“這是我家表弟。”

三個人六對眼珠子馬上轉到蘇雲鶴身上,蘇雲鶴笑容滿面:“聞聽表哥入京中,我願牽馬墜鐙,這纔跟來。表哥說我愚頓,只怕京中水被我污了,我說大雪衝京門,興許把我衝得靈透,”話說到這裡,石明長笑:“好好,你可以一聚,他日奉酒,少帥不帶你,你自來!”

蕭護莞爾,永寧侯這眉舞江山模樣,正對上表弟性子。他不動聲色對樑源吉使了一個眼色,此來爲何?真的只爲等我?樑源吉漫不經心對石明飛過一眸,再對蕭護衣上狠狠看一眼,他是爲等你而來!

蕭護默然一下,就面有笑容聽蘇雲鶴和石明胡扯。石明雖愛這些狂夫的話,卻心思還在蕭護身上。見蘇雲鶴雖對自己脾胃,少帥卻是人如勁鬆,常在雪中般的挺拔飛揚。數句話後,石明又回到蕭護身上,誇了他幾句戰功赫赫。初見,並不多流連,託言出來看雪,偶然遇到,真是有幸等等。問蕭護下處在哪裡,蕭護回說銅鑼巷子。石明當即命家人記下,就此道:“不耽誤少帥進京,請先去。另有接風酒兒,讓人請你去。”

又和蘇雲鶴惺惺相惜般,大家分開。

蘇雲鶴這下子不肯回車裡,一定要騎他的馬。蕭護上路才取笑他:“這馬只怕認生?”蘇雲鶴對他笑臉相迎,有些得色:“到底表哥還是疼我的。”蕭護一曬:“我捶你的時候,纔是真疼你。”蘇大公子馬上縮頭。

慧娘在旁邊竊笑,用披風擋住。

孟軒生在馬車裡一眼沒有少看,忽然就羨慕了,忽然就覺得蘇大公子不是一整個的草包了。見他面對三位貴人,更是形容逸羣。孟軒生問問自己,可做不到。少帥就是一個官職高的貴人,孟軒生對着他已經熟悉,還時常自己不安。

初聽到是京中的三位侯爺時,孟軒生在車裡嚇了一跳。京中的三位侯爺,天子腳下的,常見天子的三位侯爺,那和外地的侯爺相比,是閃閃發光,踱的全是金中金。

他怯了!

這與他見的人少有關,倒不是真正比蘇大公子少見識。

孟軒生由此羨慕蘇雲鶴,就對着他看。不時在心中想,換成是自己,會怎麼回答那侯爺的話。小孟先生還不知道永寧侯是貴妃的親弟弟,要是知道,只怕要佩服蘇雲鶴。

看蘇雲鶴上馬,看蘇雲鶴對少帥笑,看少帥不知說了什麼,蘇雲鶴孩子般的縮起腦袋,又孩子氣上來。

孟軒生心中打個結,你說這人,他是草包呢,他還是個才幹?

半天后,蕭護帶着家人們進城,直奔銅鑼巷子,那裡有先行而至的家人,有二進的小院子。張伯帶小廝們和房頭裡的爺們住外進裡,少帥夫妻帶着丫頭奶媽和蘇雲鶴住裡進。小孟先生,和張伯住一處。

房子太少。

沒半個時辰,該知道的人全知道了。

張守戶眯着眼睛,在房中尋思了一會兒。上馬出來,往元寶巷子裡來。元寶巷子第三間鋪面的對面,是個上好茶樓。張守戶在鋪面前露了露臉兒,就見裡面有個人急忙出櫃檯,卻不是往外來,而是他奔後面院子去。

去到院子,就急急地喊:“快快快!”

只這三個字,就有人知道,是張大帥到了。如果是張公子們,這個人會喊快,再舉手指示意是行幾的公子。

對面茶樓上張守戶坐下來足有一個時辰,才見有一個人姍姍而來。他披遮住臉和手腳的黑披風,怕被人看到,披風下的面上還有厚紗。只是那風姿若游龍,是遮也遮不住的。

張守戶肚子裡罵一句:孃的,你小子怕前怕後,就不要有造反的心!

壓着性子等他解面紗,解披風,現出靖遠侯南宮復的面龐來。他微籲一口氣,面容如秀色上再生出花來,奪目得惹人自愧。

南宮復的俊秀,是娟娟若女色那種。而蕭護,就是英華畢露。

鑑於自己生的不好,因此對於所有生得好的人,張守戶都不喜歡。他回憶起數年前南宮復找上門的時候,第一眼,張大帥幾乎要奪路而逃。

這還是個男人,這應該是個女人!對着這種男人坐着,張守戶一開始總覺得坐不住。後來,證明這果然是個男人!

太心狠手毒!又抱負遠大!

哪個女人會這樣!

只能是個男人!

數年前,是的,爲謀這大業,花了數年的時間纔到今天這一步!數年的時間,才能籠絡住一部分的將軍;數年的時間,南宮復才能不聲不響的換掉一些人;數年的時間,顧家才受韓憲王所制。

再就聯絡烏里合,他起初壓根兒不信,還以爲張守戶玩聲東擊西的詭計。

花這數年的時間,纔等到蕭大帥和兒子交卸兵權。想到蕭護,張守戶心疼上來。這小子是賊養出來的纔對!

鬼精鬼精的!

原以爲父子交兵權必然有破綻要存。在製造破綻上,張守戶和鄒國用不約而同的玩了陰謀,就是放出風聲,說蕭家的子弟們多在軍中,少帥接兵權無風無浪。

蕭大帥傲氣,當即命蕭家子弟們全隨自己撤出軍中,交到蕭護手上的玄武軍,除去少帥本人和小廝們外,有姓蕭的,也不是江南蕭家一族的人。

張大帥和國舅爺,就想着點子往玄武軍塞人。蕭護的應對,是把這些將軍們全放在一處營中,馬上就亂了。

國舅爺的人和張大帥的人不一路,沒半年生出不少事情,讓蕭護一個一個打發了。易平湖留下來,是他裝得停當,後來才暴露。

蕭護如兩位大帥所說的,幾乎無風浪的接過兵權。這中間,姚興獻等久跟蕭大帥的人功勞不小,少帥見到他們也從來不敢怠慢。

蕭大帥後來在家裡笑:“把我看得直無一物,除去蕭家的子弟,別的人本帥就不要了?”真真是可笑!

……

“你在想什麼?”南宮復總算坐下來,給自己倒茶。張守戶收回思緒,氣急敗壞地道:“姓蕭的小子進京了!”南宮復皺眉:“那又怎樣?實告訴你,我還見過他!”張守戶愣住:“你!……”他心中升起一股寒涼,見過他?

靖遠侯打的是什麼主意?

南宮復知道失言,迅速把蕭護和張守戶作個比較。他一直是相中蕭護的,壽昌郡主對蕭護有意,是南宮復一手推動。南宮復先在壽昌郡主面前誇她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兒,他早娶妻,按輩份算是壽昌的叔叔輩,對着自高自大的郡主可以放心的誇她美貌壓過天下人。

再誇,江南蕭郎是英雄中的英雄,男人中的第一。壽昌郡主是偷窺的蕭護本人,一見之下大爲傾心,傾心到回來甚至把南宮復看了又看,告訴他:“靖遠侯生得像女人!”南宮復不和這草包郡主一般見識,一笑而過。

有郡主去纏蕭護,南宮復更放心的和張守戶交往。兩個人也經過一段時間才交心,就在這一到兩年中。

蕭護雖然好,南宮復很想要他,只是現在同謀的,還是張守戶。他歉然地才一笑,張守戶已發作,他不能容忍南宮復有半分相中蕭護的心思,嘿嘿冷笑:“侯爺,花花腸子要不得!”張守戶爲什麼要反,就是對皇帝用玄武牽制金虎,用朱雀牽制玄武,早有怨言。

朱雀軍先時大帥並不是鄒國用,鄒國用真正當上大帥,真正收伏人安插人,是先皇后去世以後。說來也怪,先皇后去世以前,鄒國舅並沒有太多聖眷,是先皇后去世以後,宮中無人,反而皇帝看中鄒國舅。

有人猜測,這是爲安太子心。

張守戶的恨,從那時加倍。他認爲這大帥,應該是自己的!張家和蕭家一樣,也是全族人在軍中。兩三代死傷多少人,一直還在受牽制!

南宮復點燃張守戶心中恨。現在南宮復似要有要蕭護的心,不用問,只能是牽制自己。張守戶就差拍桌子罵,不大的眼睛瞪圓:“靖遠侯,你給我說清楚,你什麼心思!”

“大帥,”南宮復很能沉住氣,城府深,且涵養也高。別人氣,他不氣,扯動一個笑容,就可以安撫天下人。他就一笑:“坐,劍拔弩張的,豈是你我之間用的?”張守戶坐下來,在這裡也不是發脾氣的地方。

這茶樓是南宮復私下的產業,不過是開門做生意,來往的外人很多。

“我要殺了那小子!”張守戶本來就打這個主意,來找南宮復商議。無意中又發現南宮復也對蕭護動心,張守戶殺機頓起:“就今天晚上!”

南宮復愕然,再就敏銳的想到,蕭護今天晚上要死在張守戶手上,那他就不足爲自己所用!也罷,讓張守戶去折騰,消消氣也好。

且看看蕭家少帥能耐!

南宮復含笑:“好!”

“好?”張守戶愣住。答應得這麼爽快?如果蕭護不是蕭大帥的兒子,張守戶也會如實說一句:“殺了可惜!”

姓蕭的兒子,對張大帥來說,不殺才可惜!

他奇怪,南宮復再一笑:“你不敢?”

“敢!”張守戶重整思緒,斬釘截鐵:“不過動靜可大!”南宮復恬然的笑了:“我會怕動靜大?”也是,這個人都想造反。

張守戶回答:“哼!”鼻子裡出一下氣,表示自己是要出氣的,且能明白靖遠侯。這就分開,張大帥自回家中,喊來人如此這般的交待:“去吧!”

此時蕭護帶着家人整理東西,慧娘帶着丫頭奶媽打開行李,蕭護帶着小廝們把土產分出來,準備明天拜客送人。又親筆寫奏摺,當天就讓蕭北往宮中去呈請見。這是數月前才租下的小院,隨着今天主人到,熱鬧起來。

晚上大家圍着吃飯,熱熱鬧鬧地說笑一陣,不到一更天,就早早熄燈睡下。院子裡,除去燈籠,再就只有房中小燭臺上亮着。

二更天后,巷外多了幾個鬼鬼祟祟的人。三更天以前,他們潛入院中。巷子外面走過打更的時,喊着:“三更了,小心燭火!”

“轟”地一聲大震!

把打更的驚倒在地!

他驚惶地問:“怎麼回事?”只覺得身子下面地都在震動,才喊一聲:“地震了!”見到左邊有一個院子裡,火勢熊熊,不時還有爆炸聲!

北風中,飄過火藥味道!

打更地爬起來就跑,邊喊:“快跑,有人家鞭炮炸了!”又是一聲大震,不知道又炸了什麼。不少人家鬧騰起來:“快跑吧,不得了啦……。”

離此一里地,是座高樓。樓頂上,慧娘披着雪衣坐着,問身邊自己丈夫:“幾時埋的火藥?”蕭護還在看燒起來的院子:“這房子是咱們回家去,讓人來置辦的。他們慢慢地埋起來。”慧娘故作嬌柔,撫着自己小胸口:“把我嚇到了,我要壓壓驚呢!”大雪,繼續飄下,把兩個人衣上重染一層白。

蕭護爲她緊緊衣領,取笑道:“你會嚇到?”慧娘無辜的仰起面龐,嬌滴滴:“夫君生氣,就嚇到十三。”她握住蕭護的手:“夫君大人,你生氣沒有?”蕭護含笑:“當然生氣!走,咱們出出氣去!”

他把雪衣上風帽拉好,和慧娘下了樓頂。這裡離自己的院子近,也受驚動,樓下是街,亂跑着不少人。

有人騎着馬逃命!

墨守成規四個小廝牽馬在街邊候着,他們也全是風帽遮臉。見少帥夫妻下來,送上馬,主僕六人出街口,與蕭北會合,往張守戶府外來。

張守戶府外隔一條街,有一座二層酒樓,卻是蕭傢俬下里產業。張大帥能掌握蕭家在京中新置的院子,蕭家也一樣在他府外設個點。

樓上點起紅燭,露出幾分興奮的面龐。蕭家四兄弟全在這裡,都搓着手,精神抖擻。蕭護先笑問:“女眷們可安置好?”

“張伯,蘇表公子和孟小先生跟着她們在。”蕭西回話。蕭護放心地笑:“那就好!”對蕭西點頭:“咱們也來上一齣子!”

這一齣子怎麼準備下的,蕭拔等人不知道。他們只知道今天晚飯後,少帥就命小廝們通知:“離家!”那裡天還早,今天歇得早,後門口街上不斷有人走動,而隔壁那幾家,看似京中老鋪面,甚至同張府上還有來往的,也是蕭家產業。

院子上開門,從隔壁後門出去,另有一處院子住下來。這院子不是新置的,是姚興獻家的產業,可靠又放心。

見少帥往樓欄處走,命熄燭,推開窗子,對着張府中微微一笑,斷然道:“開始!”蕭西在窗前露出面容,高舉手臂,作了幾個手勢。

蕭拔等兄弟認得,這是軍中的旗語。此時手中無旗,也能讓人明白。慧娘笑逐顏開,蕭護疼愛的爲她再緊衣衫,摟到懷中笑:“既說膽子小,到夫君我懷裡來。”慧娘輕捶他,悄悄道:“還有別人呢。”

片刻後,“轟!”

又是一聲巨震!

這震的樓板亂晃,要不是事先知道,幾乎站不住腳。這爆炸聲,比剛纔蕭家院子裡還要大!肉眼可見,張府中亂成一團。

蕭護警惕地命後退,關上窗戶,只在窗眼裡張望。他知道張守戶是個精細人。見張府中又炸幾聲,接下來,另一個方向,國舅府中,也傳來爆炸聲。

火藥,在京都上空北風中彌散,京城裡亂起來!張守戶臉上幾道子黑,他今天晚上在家裡睡,火藥埋的地方,恰好在他正房院外。

幾乎把半個院子掀起來。

正得意於蕭護今天身亡的張大帥,從書房裡回來,被一塊飛起的石頭砸中臉,沒傷到,還沒有腫,先黑了幾道。

四個兒子跟着他回來,張寶成頭一個喝道:“保護父帥!”四個人把張守戶架起來,一溜小跑往院外去。走到一半,張玉成丟下父親,四個人架他人也太多。他喊一聲:“我去看母親。”奔到正房中,見自己母親張夫人正坐在地上哭。張玉成背起母親,丫頭們跟在他身後,也逃出府外。

這時國舅府中響動出來。

張守戶略一分辨,就知道是國舅府中,他氣得破口大罵:“姓蕭的小子肯定沒死!”這是他乾的好事纔對!

才這樣想,見街上亂人漸多。幾個黑衣人手舉鋼刀,從人羣中殺出。一個字沒有,“唰唰唰”三刀劈下!

張守戶做夢沒想到蕭護今天晚上就還手,身邊沒有佩劍。四兄弟中,只有張寶成一個人帶劍,上前用劍架住,家人們這才衝上來!

他們成羣的衝上來,幾個黑衣人轉身就退。人羣中,忽然冒出白光!

“嗖嗖嗖!”幾十枝子箭呼嘯而出,當時射殺幾個家人!

張守戶惱得火從頭頂往外冒,見一個家人膽子小要後退,一腳踹開他,大罵:“去你孃的!”把自己外衣一撕下來,在手中飛舞起來擋住箭。再高喝:“取兵器來!”

等兵器到手,那些人早就不見。受三處大爆炸影響,街上逃命的人不少,地上全是腳印子,無處去追。

張大帥就一個人站在雪地裡,呼呼喘氣!

有奔馬聲過來,張玉成眼睛尖:“是國舅!”

鄒國用親自過來,用恨之入骨的眼光對着張家父子,冷笑:“張大帥,你作下的好事!”保不準姓張的要殺蕭護,順便給自己來上一下。

隨便來上這一下的,卻是蕭護。蕭護巴不得亂中亂,險中險,方便他清君側。京中,越亂越好。

“國舅!”張守戶此時臉上腫上來,又見自己家中燒得不成樣子,他也火了:“你且看看我家中!”

此時還要狡猾,再說也有一半是真的吧:“你怎麼不去問姓蕭的小子!”

“是他下處先出的事!”鄒國用冷笑。眸子中寒光和張守戶對上,兩個人都明白,從蕭護一進京城門,大家都是看着的!

鄒國舅怒不可遏:“他有這麼蠢!要弄動靜,偏在自己進京這一天!”張守戶振振有詞:“疑兵之計,還是能矇住人的!”瞪着鄒國舅,蒙的不是你!

兩個人瞪眼半天,各自恨恨散去,都要回去收拾家裡。古代只有炸山石的火藥,攻城都只是巨木雲梯,沒有炸藥包這種東西。今天這種大爆炸是少見的,這麼多的火藥也是少見的。

這麼炸完,再不會有第二回。

沒有這麼多的火藥,也再不會有人允許對方作第二回!

姚家的院子裡寂寂然,女眷們都沒有睡,全坐着互相依偎着,都懼怕上來。她們沒有心理準備,也不知道原來進京看的是火藥當空舞的繁華景緻,手心裡都冒出冷汗,人也在微微顫抖。

互相看一眼,都有一個疑問,少夫人在哪裡?

難道出了事?

本能中,都當少夫人也是個柔弱女眷。

三個男人,張伯、蘇雲鶴、孟軒生在這裡。張伯面無表情,蘇大公子則喃喃:“表哥去哪裡?不帶上我!”蘇大公子認爲表哥英雄,表弟怎麼能差?表哥去的地方一定危險,怎麼讓自己留下來對着女眷?

自己又不是女眷。

孟軒生則比他想得多,他想到少帥既然有防範,自然有還擊!那後面的震聲,明顯離得遠。小孟先生就疑惑一件事,哪裡來這麼多的火藥?再一想少帥是玄武軍少帥,這就不奇怪。那炸蕭家院子的人,又是誰?

用火藥來推的話,是金虎軍?是朱雀?能弄到火藥的人京中不少,也未必就是張大帥和鄒國舅吧?

孟軒生覺得自己應該害怕,可卻隱然激動興奮了。他彷彿看到這次京中行,將與衆不同。

都沒睡,也睡不着。一個時辰後,蕭護帶着慧娘回來,見都不睡,奇怪道:“怎麼不歇着?”女眷們都落下淚,還敢睡嗎?

慧娘手掩住口,睡意濃濃:“這裡安全呢,張伯把房子分一分,咱們睡吧。”小廝們守夜,睡下來,少帥夫妻是最早睡着的。再就是男人們。

若荷睡不着,推一推蕭北。蕭北把她反手一推,給個背對着她,再次呼呼大睡。對着他的背,看不到丈夫面龐,若荷更害怕,撫上蕭北肩頭,嗓子哆嗦着:“別睡,我怕呢。”蕭北只能睜眼,翻身過來:“怕什麼,我在!”

“你說,以後天天過這樣日子?”若荷顫着嗓子問。蕭北聽她怕得是很厲害,閉着眼睛道:“早對你說,嫁的是當兵的。你怕?以後是這樣日子,你不過不成?”若荷哭了:“不是這樣說話,是你,成親那天開始,就沒有一句好聽話過。”蕭北納悶:“什麼叫好聽話,也沒打你罵你不是?”

“你看蕭西對秀蘭嫂嫂,”若荷說不好自己現在是怕,還是從成親後就悶着一肚子氣。伏到蕭北懷裡流淚:“以前看你是個斯文的人。”她的淚水流到蕭北里衣上,蕭北把她就一推:“拿帕子接住!”

若荷就氣得低聲哭,估計着那人似乎又睡着,也不再想喊他。不想蕭北又開口:“再交待你,不許再犯上次的錯!你再犯錯,就丟我的人!”若荷要啐他,卻肩頭一暖,蕭北把她摟入懷中,親一口:“別怕啊,以後你就習慣了!”

“習慣?”若荷珍惜這懷抱,只反問一句,沒有再多問。蕭北帶着睡意:“明兒一早還要去宮門候着,睡吧。”

宮門候着,把若荷心思引開。她在蕭家也算見過世面,不過以奴才的身份,還能到宮中看看,若荷喜歡得不行。

由這喜歡,又想到如柳。如柳沒有求到人幫忙,一直羞於見人,只知道自己進京,託人送了一對繡並蒂花的帕子來。看似賀若荷新婚,可若荷明白,是求自己不要忘記多年相處的情份。蕭北見到,也即明白,把若荷罵了一頓,若荷當時委屈,今天想起來自己丈夫這奴才能進宮,若荷心中有些恨如柳的。

差一點兒,自己也受她連累。蕭北在成親後再三告誡,你當差,心裡只能有少帥和少夫人,別的人全不用想。

若荷此時有些悟到,自己丈夫說的,的確是一片真心。她迷迷糊糊只睡一個更次,蕭北起來,若荷也起來。給蕭北整衣服,蕭北想起來又道:“出去有什麼人主動和你說話,你要小心。”若荷陪笑:“是。”

送蕭北出門,見隔壁房門外秀蘭送蕭西出來,蕭西本來是貧嘴,成親後改成羅嗦,拉着秀蘭的手一個勁兒的叮嚀:“你不要怕,再不會像昨天那樣。你出門呢,不要認識外面的人,主動和你說話的人,多個心眼看清楚。”

和蕭北是一樣的話,卻說得甜甜蜜蜜,看得人都覺得心裡甜。若荷又幽怨了,以她一個丫頭的身份,她知道自己嫁得好。蕭北人生得多好,又能幹。以前只知道少帥小廝全能幹,來往的全是官員。嫁給他以後,才知道蕭北的能幹,還包括他自己進宮。

要沒有蕭西,若荷興許還覺得好。可秀蘭嫂嫂就在眼前,看着他們那一對人,若荷心中酸酸的。

蕭北心中全是事情,沒心情顧念到她。再說成親前若荷乾的一齣子傻事,到現在蕭北還在生氣。玉荷是什麼人?能和少夫人比?此時對着蕭西的恩愛,蕭北笑起來,更想到少帥在軍中對少夫人百般照顧,有時候少帥也看十三小廝的臉色的,也沒有少看。這就想起來自己妻子沒見到過,難怪她們會和玉荷好,只怕還以爲玉荷還能再進去,互相有照顧。

回身看若荷,見她黯然,蕭北瞅瞅蕭西,擡手在若荷面上擰一把,喊蕭西:“你打算幾時完事兒?我還等着你呢。”

若荷先笑了,蕭西這才丟下秀蘭:“我去了啊,你在家裡不要想我。”蕭北過去給他一腳,罵道:“你再這樣,告訴少帥把你換下來!”蕭西嘻嘻躲開:“你放心,我一出門就把她忘了,心裡只有差使。”

兩個人和以前一樣,並肩出去侍候少帥。蕭護先去兵部,再去拜國舅。鄒國用對着他沒有好臉色,問到昨天的爆炸,蕭護說可能是過年鞭炮買得多,炸了屋子。鄒國用很生氣,張守戶也是這樣的說。可國舅府上也出了事,國舅爺纔不說是鞭炮走火。一口咬定:“是有人所爲!”蕭護出來馬上好笑,這話,只能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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