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客棧中大部分人都跑貨離開,姜尋與畢達坐在桌前喝着漸涼的茶,許漢奎扶着牆一手還捏着腦袋從房間出來,來到畢達面前倒碗涼茶,遞到嘴邊還沒等喝,就聽外面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許漢奎聽是強子的聲音,臉色一變,姜尋也隨之站起來,強子跑進來,急的直拍大腿道:“鏢頭,馬,馬。”
許漢奎猛地擡頭跑着來到馬棚,只見有兩匹馬癱倒在地肚子脹的鼓鼓的,棕紅色健壯的那匹已經死去,剩下一匹嘴上不斷吐着白沫,許漢奎心急如焚跑到一輛馬車中翻出個小木箱,從裡面找出一根小手指粗的銀針,來到馬前狠狠地扎到胃部又拔出來,能聽到氣體放出的聲音,許漢奎扭頭道:“水。”
畢達從客棧中拿出大桶水,一股氣地都灌進馬嘴中,馬劇烈折騰將吃進去的草料吐了出來,許漢奎摸着馬腦袋,誰知這匹馬劇烈地蹬兩下腿,就不動了。畢達手中的水桶掉在地上道:“馬死了。”對於鏢局來說,跑鏢時失去馬的代價是極大的,許漢奎神情悲痛長嘆一口氣,拿出錢袋令畢達出去買馬,畢達出去找了兩個時辰,跑回客棧對許漢奎道:“鏢頭,養馬的人都有馬不賣,我打聽是通遠鏢局下的通告說如果有人今日賣馬必遭懲罰。”
許漢奎用力地拍下桌子,握起大刀道:“又是通遠鏢局,我去找萬構那個雜種。”
畢達道:“萬構被鏢頭你打完就離開了。”
許漢奎原地轉了兩圈,冷靜下來對畢達道:“不能耽擱,這樣,鏢局的馬都有識途之能,咱們兄弟合力推着兩個車走。”
鏢局衆人準備完畢,看到客棧門口出現個身體健碩,四十多歲的人牽一匹白馬,掛着大招牌上面寫着:“賣馬賣馬。”
許漢奎走過去,圍着馬轉了一圈,又捏捏馬腿,蹙眉道:“馬怎麼賣的。”
“七十兩。”
“正常的馬也才三十兩,這馬骨骼少說二旬,兄弟不厚道吧。”
這人不耐煩地對許漢奎道:“愛買不買,不買別擋着爺做生意。”
許漢奎回頭看眼推車的兄弟咬牙道:“買。”
畢達走上來,把手放在許漢奎的手上道:“頭,以前走鏢的時候又不是沒推過,不用多花銀子。”
許漢奎沒有回答將錢給了,把繮繩套在馬上,拉起一車貨物,來到姜尋身邊道:“突遭變故,有勞姜兄弟幫忙照看這輛馬車。”
姜尋點頭道:“請鏢頭放心。”
平恕城外,許漢奎等鏢師推車很快,反倒是姜尋趕的車慢的出奇,老白馬的蹄子上就像墜着鐵塊,距離越來越遠,姜尋能看到鏢師身上散發的熱氣,時間飛快,太陽由白向黃轉換,許漢奎等人推車三十里,早已累的不行,原地生火搭鍋煮飯,一個大鬍子靠在馬車上向姜尋的方向看去,滿眼不屑道:“就不應該帶這累贅,趕車沒有咱們兄弟推着快。”
許漢奎累的直呲牙手橫在額頭前向遠處看去,道:“掉隊得是有些遠,先等他。”
粗狂的說話的聲音傳的老遠,等姜尋到來,衆鏢師都已經吃完飯,許漢奎託着裝滿肉粥的碗給姜尋,姜尋才吃兩口,坐在貨物上的大鬍子道:“你這小廝,真當送貨是玩嗎?我們兄弟累死累活,你卻悠閒,這要放十年前,哪有你吃飯的份。”
畢達在旁邊用胳膊頂了頂大鬍子,聽着刺耳的話,在鬼獄城中所向睥睨的姜尋竟有些委屈,放下碗筷對許漢奎道:“對不起鏢頭,是我拖累大夥了。”
許漢奎,大手拍在姜尋的肩膀上道:“快喝粥,這天涼的快。”
等姜尋喝完粥,許漢奎擡擡手臂拉伸肩膀道:“真是年齡大了。”
姜尋從馬車上跳下來道:“鏢頭咱們換換,我來推車。”
許漢奎哈哈一笑道:“看你細皮嫩肉的,哪能推車。”
沒等姜尋說話,漢子們吆喝起來,繼續趕路,上了車老馬依舊如此,不緊不慢,姜尋心中微煩,手中的鞭子揮動,啪的一聲抽在馬的屁股上,老馬雖吃痛,卻是一步也不走了,倒在地上連翻着白眼,一動不動,姜尋看到此處,頓時不知所措,巨大的聲音吸引前面拉車的許漢奎等人,許漢奎急忙跑過來檢查老白馬,道:“怎麼回事?”
姜尋看着手中的鞭子道:“鏢頭,我就打它一鞭子,沒想到。”
沒等許漢奎說話,大鬍子率先罵道:“就是個掃把星,帶你出趟鏢,各種倒黴事。”
姜尋聽着怒火中燒,就要反駁,許漢奎站起來吩咐道:“畢達去拿些草料。”
畢達一頭霧水急忙拿來,聞到草料的味道老白馬躺着吃了幾口,緩緩站了起來,許漢奎道:“老馬成精,怕挨鞭子就會裝死了,姜尋慢就慢些不怪他。”
衆鏢師朝木車走去,大鬍子還不忘回頭瞪一眼,姜尋滿腔怒氣,回頭又看看白馬那張無辜的長臉,真是哭笑不得。
行至午夜,冷風呼呼地往懷裡鑽,胸前的傷口處像是有小蟲爬行,疲勞感涌上身體,姜尋明顯的感出自己的身體狀態越來越差,幸運的是這匹老白馬居然怕黑,自從黑夜後就能看出它的身體微微打顫,行進的速度快了很多,眼看就能追上前面打着火把推着車的衆鏢師。
姜尋耳朵敏感無比,聽到後面有馬蹄聲,把聖影摘下放在手邊,探頭向後看去,火光將爲首那人的臉映成黃色,後面還有十幾火把移動而來,聲音越來越近,直到萬構與姜尋並行看他一眼沒有理會繼續向前,許漢奎等人聽到大量馬蹄聲早已停下腳步,熄滅火把,人人抽出大刀,帶着馬隊的萬構大聲喊道:“許漢奎,膽小如鼠。”
聽到是萬構的聲音,許漢奎點起火把,馬隊將明遠鏢局衆人圍住,萬構居高臨下道:“許大鏢頭,你現在就像甕中之什麼,哦,上次你就是了。”
許漢奎冷臉嘲諷道:“萬大公子真是好人,被打了左臉還要風塵僕僕送右臉?”
萬構的臉被氣的更白了,眼神掃向那車人推的貨物頓時笑了起來,勒馬轉身,摸着馬的鬃毛道:“如臨大敵的樣子真有趣,謝謝你們的許大鏢頭吧,可憐那無辜的馬兒了。”
許漢奎滿臉怒氣用刀指着萬構道:“等老子送完了貨新賬舊賬一塊算。”
萬構聽完笑意全無,白色的臉上露出幾分猙獰,冷哼一聲道:“許莽夫,從小到大沒人敢打我,這只是一個開始,好戲還在後面。”說完,帶着馬上衆人奔騰離去。
畢達在許漢奎旁邊擔憂道:“怎麼辦鏢頭,萬構可是出了名的睚眥必報。”
許萬奎皺眉道:“憑他他還翻不起波浪,繼續啓程。”
走過寬闊的大路,又走過人跡罕至的小路,一連五天風餐露宿沒有歇息,姜尋的臉龐消瘦,離遠就能看出他面色是一種病態的白。即使冬季衆鏢師的身上散發的汗臭味隔着百米都能聞到,許漢奎從腰間拿出羊皮地圖仔細地研究,嘴角不由地露出笑意,喊道“兄弟們,再加把勁還有七百里就到黎郡了,到時候請大家享受。”
強子在旁邊粗狂的笑道:“黎郡滿春樓的胭脂還等着我呢。”
大鬍子在後面笑罵道:“可別到時候雙腿發軟走不回來。”
強子仰頭得意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衆鏢師邊推車邊笑,前面無人看管的馬拉的物也都有序行進,除了姜尋,在他的世界中只剩寒冷的風聲,胸口的疼痛早就麻木了,意識天旋地轉,能依靠的只有手中的寶劍,與前面病懨懨的老白馬真是同命相連,靠在貨物上,時而清醒時而迷糊,畢達扭頭看白馬的速度是看到姜尋的慘白的面色,對許漢奎道:“鏢頭,咱們帶這小兄弟好像出問題了。”
許漢奎下令停車,向老白馬走去,站在姜尋的面前,粗糙的大手搭在姜尋的額頭上,姜尋一顫,許漢奎皺眉道:“看樣子是染上風寒了。”說完,姜尋微微睜開眼睛,誰也沒看到他手中的聖影也露出一節利刃。
許漢奎從將地圖拿出來,吩咐道:“畢達告訴衆兄弟去隴河郡,以作歇息。”
衆鏢師多推三小時的車,終於看到隴河郡龐大的城池,外面還有不少帳篷,不用想就知道里面住的是遠方逃來的難民,看着這一幕許漢奎喊停隊伍,畢達猶豫道:“鏢頭過不過去。”
許漢奎眉毛皺成一團,道:“過。”
大鬍子罵道:“掃把星,掃把星。”
衆人拔出刀來,如履薄冰,外面難民骨瘦如柴,都喝着碗中的清粥眼神盯着許漢奎等人,要不是忌憚他們手中的大刀,和放粥的官兵恐怕早就撲上來了,許漢奎示意衆人收了刀,帶着貨物走到城前官兵的面前,一個青年走出道:“我是守城的朔開,你們來做什麼?”
許漢奎行禮道:“我們兄弟有人染上風寒,十分嚴重,希望去城中治療。”
朔開道:“進去可以,留下馬車我們代爲看管,不保證是否丟失。”
許漢奎拿着銀子就往朔開手中塞,朔開側身躲過厲聲道:“大膽,留你馬車乃是規定。”
後面的鏢師都急了,一個鏢局貨物沒送到前就脫其掌控這是萬萬不可能的,許漢奎又回頭看看姜尋咬牙道:“兄弟們,我進城與姜尋療傷,你們在此等候。”
朔開繼續道:“難民集聚,夜晚安全好自爲之。”聽完許漢奎確實犯了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又低頭請求幾遍皆是無果,正當朔開轉身要被官兵阻擋的時候,一塊令牌飛過朔開的側臉扎入城牆一側,周圍士兵大驚舉起長矛圍住許漢奎等人,朔開抽出令牌,上面寫着欽天府何算令,朔開趕忙命人散去,抱拳跪在老白馬前道:“守城衛朔開拜見大人。”
姜尋以擲完令牌再無力氣,聲音微弱道:“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