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海亮繼續過來爲張柺子扎針,喜鳳嫂端茶送水招待他。
喜鳳問:“海亮,俺家柺子是不是真的遇到了鬼?”
王海亮說:“扯淡!這個世界上哪有鬼?一般都是自己嚇自己?”
喜鳳問:“那柺子哥怎麼會變成一個女人?而且他的聲音那麼像老實嬸?”
王海亮說:“應該是巧合,老實嬸是自己誤殺,柺子哥的心裡過意不去,特別糾結,所以就崩潰了,產生了精神分裂,這種精神分裂在醫學上稱爲雙重人格,他把自己當成了老實嬸。”
喜鳳嫂說:“柺子哥誤殺了人,那他會不會坐牢?會不會被抓走蹲大獄?”
海亮搖搖頭笑道:“應該不會,我已經跟上面說明了,上面考慮到柺子哥的態度好,精神又產生了分裂,所以不予追究,這本來就是個誤會,責任不在他身上。”
“喔……。”喜鳳嫂這才虛口氣:“俺猜,這個世界上一定有鬼,那天晚上,老師嬸的鬼混俺也見過?”
王海亮一愣:“你也見過?在哪兒?”
於是,喜鳳嫂把自己七八天前去廁所撒尿,一下子看到了老實嬸的臉,白得像紙,牙齒這麼長,眼睛這麼大,手指甲跟刀子一樣,這麼尖……
她一邊說一邊比劃,手忙腳亂,臉上淨是恐怖之色。
王海亮噗嗤一笑說:“扯淡!所有的女鬼都是這個樣子,怎麼可能?”
喜鳳不樂意了,分辨到:“你還不信,嫂子給你把她的像畫出來。”
喜鳳嫂衝進屋子,拿出了紙筆,在紙上畫了起來。
她的畫工不好,但是大致卻把老實嬸的樣子畫得九八不離十。特別是嘴角上的那一粒美人痣,畫的非常仔細。
看着喜鳳嫂那副認真的樣子,看着張柺子憔悴的面容,海亮不得不相信了。
這是千百年都難遇到的怪事,老實嬸死在了家裡,20天都沒有人知道。難道是冤死,陰魂不散,這才纏着張柺子跟憨子?
這個猜測連他自己都覺得扯淡。
張柺子多多少少跟李老實的女人有點恩怨,可這關憨子屁事?
憨子是山外人,一直在山上修路,不要說見過老實嬸,村子都沒來過。女人怎麼會纏上他?
王海亮越發的迷惑了,這不天方夜譚嘛?
他多了心眼,幫着張柺子紮了針,餵了藥以後,就把那個畫像揣在了懷裡。
他想拿到工地上,給憨子看看,每天晚上纏着他的,是不是這個女人。
海亮趕到工地上的時候,憨子正在工地的大食堂挑水劈柴,海亮從懷裡掏出了那張畫像,在憨子的眼前晃了晃,問:“憨子,你看,你每天夜裡看到那個拘走你的女人,是不是她?”
海亮手裡的畫像一展,憨子只看了一眼,手裡的扁擔掉在了地上,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臉色變得鐵青。
“拿走!海亮哥,把她拿走,就是這女人!她爬俺的帳篷,一張鬼臉……!”
王海亮更加迷惑不解了:“憨子,你確定是這個女人?”
憨子說:“沒錯,就是她,雖然不太像,可九八不離十了,俺見過的那個,比她的臉白,比她的樣子更可怕!”
王海亮心裡忽悠一下,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天底下真的有冤鬼纏身一說?
一個兩個人這麼說,海亮不當回事,現在憨子,張柺子,還有喜鳳嫂都這麼說,海亮就不得不懷疑了……。
老實嬸的鬼魂並沒有消失,反而變本加厲,一直在騷擾大梁山的村民。
老實嬸鬼魂的第三次出現,是這一年的夏末秋初,大梁山的山果上市以後。
那時候,女人的屍體已經被埋掉一個多月了。
大梁山的山果再一次熟透了,滴滴墜墜壓彎了枝頭。
山果隊的人將這些山果摘下來,風乾以後保存,然後裝在麻袋裡,利用運輸隊的人送出大山。
今年雨水調勻,大梁山的糧食豐收了,山果也豐收了,王海亮的收入又增加了不少,足足20多萬。
這個時候,不單單張喜來的貨車涌進了大梁山,其他銷售商的貨車也涌進了大梁山。源源不斷的訂單接踵而來。
村子裡吃不完的糧食,柳編,藥材,還有村民餵養的大豬,統統被運輸隊運了出去。
而他們換來的,卻是渣渣響的鈔票。
王海亮爲大梁山人找到了一條致富之路,當那些山民拿到工資的時候,一個個喜笑顏開。
家裡的新房有希望了,電視機有希望了,摩托車也有希望了。
很多人拿到錢以後晚上高興地睡不着,不三不四的事兒也懶得想了。
現在有錢了,王海亮買了人生中的第一輛摩托車,也買了人生中的第一個大哥大。
這樣,他就可以每天回家,而且可以不出門跟山外的人做生意。
新車開回家的第一天,村裡人跟看稀罕那樣,圍着摩托車打轉轉。都想上去騎一騎。
那個大哥大也被工地上的後生們搶來奪去,把玉珠心疼地不行。
“你們這些猴崽子,小心給奪壞了,拿過來,拿過來!”玉珠跟他們搶奪。
男人有出息了,玉珠的臉上覺得風光無限,她慶幸自己的眼力,當初選擇了王海亮。
晚上,玉珠怎麼也睡不着,抱着男人粗壯的腰肢,這邊那邊在男人的身上蹭啊蹭。
玉珠說:“海亮,咱家是不是該添一臺電視機了,聽說城裡人家家戶戶有電視,俺也想看電視。”
海亮說:“行。”
“那給咱屋買一臺,給公婆也買一臺,好不好?”
“好。”
玉珠說:“你怎麼這麼敷衍俺?俺問你話呢?”
海亮說:“聽着呢,我累。”
“切,有錢了還累?”
“是啊,累死了。”
“那你怎麼纔不累?”
“看你怎麼表現了。”
“那你要俺怎麼表現?”
海亮說:“衣服解下,躺炕上別動彈,我怎麼擺弄你都不要反抗,這樣就是最好的表現。”
“嘻嘻嘻,你好壞!”玉珠翻身把海亮壓在了身下,在男人的臉上撕咬起來。
女人啃男人的臉,咬男人的脣,兩隻小手在男人的肚子上來回的摩擦。
王海亮一翻身,把玉珠壓在了身子下頭,不一會兒的功夫,玉珠的呢喃聲就從窗口裡飄了出來。
開始的時候是輕聲的呢喃,再後來就是高聲嚎叫。
王海亮這麼一牽頭,村子裡的每一對夫妻全都受到了感染,每家每戶都開始嚎叫了。
“嗯嗯嗯…………”
“嗷嗷嗷…………”
“咿咿咿咿……”
“呀呀呀…………”
1987年秋天的大梁山很不平靜,每天夜裡村民的家裡都會掀起潮聲一片。
那一年,山裡的所有男人都不再出山打工,而是跟着海亮上了山。
那一年,蒼老師的媽媽可能還是閨女,也可能不再是閨女,城裡出現了富二代,那些富二代已經開始撞人了。
那一年,天還是那麼的藍,水還是那麼綠,大梁山變得異常繁榮。村民的腰包開始鼓了起來。
那一年,因爲村子裡男人跟女人還是在躁動,嚇得雞鴨不再產蛋,豬肉也開始掉膘,所以雞蛋跟豬肉的價格一路飆升。
那一年,村子裡已經開始有人蓋起了新房,電視機,摩托車,這些新鮮的物件正在悄悄走進山村。
那一年,那山,那狗,那些人,以及大梁山的狼,所有的一切都在發生着改變……
海亮聽了媳婦玉珠的話,買了三臺電視機,熊貓牌的,第一臺送給了他的爹老子王慶祥,第二臺留着自己看,第三臺送給了二丫的娘……大白梨。
王海亮是孝順的,雖然他跟二丫沒有成親,大白梨不是他丈母孃。可全村的人都知道他跟二丫的關係。
二丫是因爲海亮才死的,海亮早把張大毛當成了親爹老子,把大白梨當成了親孃。
他一直在代替二丫盡孝,讓大白梨的日子好過一點。
海亮特意把一臺清晰的電視機送給了大白梨。
村子裡沒有電,海亮就用蓄電池,白天將電池送上工地,用發電機充電,夜裡就拿回來,用蓄電池看電視。
他在屋子的外頭架設了天線,將天線引進了屋子裡,插上了電視機的插頭,告訴大白梨找臺和選臺的方法。然後就離開了。
海亮幫着買了電視機,大白梨的心裡甭提多高興了,屁顛屁顛美得不行,逢人就誇,這電視機是海亮送給她的。
張大毛坐牢以後,大白梨的日子一點都不難過。
那時候村子裡的電視機很少,一共才那麼三臺,所以每天晚上,大白梨的家,王海亮的家,都是人滿爲患。
很多人下工以後不回家,站在院子裡不走,非要看一會兒電視才離開。心滿意足以後纔回家吃飯。
有的鄰居端着飯碗,早早就到大白梨的家裡去站位置,看到夜深人靜以後才離開。
大白梨也非常地好客,總是把電視機搬到院子裡,聲音開得很大,沏上茶水來招待鄉親們。
女人把胸膛拔得高高的,臉上也洋溢着微笑,家裡熱鬧,大白梨就非常興奮。
這天晚上,人全部散去以後,大白梨將電視機搬進了屋子,打開了開關,準備看一會兒電視再睡覺。
哪知道電視剛剛打開,忽然,畫面上閃出一個人的影子,是個女人,披頭散髮,雙眼發紅,嘴巴一張,那獠牙伸出來老長。
女人十指如鉤,衝着大白梨哈哈哈哈一陣仰天大笑。
把大白梨嚇得媽呀一聲向後跌倒,頓時人事不省。
她摔倒了,電視機也甩在了地上,砸得粉碎,屋子裡冒出一股濃煙。
喜鳳嫂跟張柺子住大白梨隔壁。喜鳳半夜聽到了巨大的聲響,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慌慌張張翻過牆頭過來查看。
進屋子一看,喜鳳嚇得頭髮根發炸,只見大白梨已經昏死過去了,嘴角上噴出一口血,人倒在地上,那臺電視機也摔的爆裂了。
喜鳳嗷地一嗓子,六神無主,抹頭就跑,一溜煙地衝進了王海亮的家。
進門以後,氣喘吁吁,拉着王海亮的手就往外拖:“海亮哥,不好了,大白梨嬸子……大白梨嬸子不行了。”
王海亮還沒睡,趕緊問:“咋回事,彆着急,慢慢說。”
喜鳳道:“俺嬸子昏倒了,不知道看到了啥?好像……死了。”
“啊?”不要說王海亮,玉珠也嚇了一跳,兩個人急急忙忙跟着喜鳳往張大毛家跑。
王海亮撲進屋子,看到這一切,立刻明白大白梨是驚嚇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