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4章

笑聲響徹天際,仍在地面抱頭嗷嗷叫,抑或仍在廝殺的人們終於反應過來,愣愣擡頭,看到天上堆滿密密層層的烏雲頓時駭然色變。

現在可是晚上,那些陰雲厚重清晰,彷彿近在咫尺伸手可攬。

灼眼的電光如火蛇般在雲層裡閃爍躥動,發出暗暗悶悶的聲響,彷彿下一刻就要劈在衆人的頭上。所有的負面情緒和掙扎,在滅頂之災的危機前煙消雲散。

被嚇得肝膽俱裂的人們剛要四散逃竄,眼角的餘光卻掠到天上的漩渦中心緩緩降落一道身影。

那是一名年青女子,身着淺綠雪白相間的仿古衣裳。

闊鬆的褲腿,束腕的袖子,身上的衣帶迎風颯颯。腳踏軟度適中的布鞋,一頭烏黑柔軟的短髮被夜風颳得凌亂。因爲短,不遮眼,看起來倒也舒適清爽。

衣着光鮮亮眼,卻渾身黑氣繚繞,眉心更是浮現一簇魔氣氤氳的印記。

她面帶微笑,卻目如寒星,聲音在夜空悠悠迴響:

“給在中靈界顧念同鄉之情,極力提攜你修煉到金丹的恩人之後賜姓,還要對方天天跪拜稱自己爲祖宗,這是什麼新時代的白眼狼概念嗎?還是你齊氏天生壞種的緣故?”

天生的壞種,好事都是自己爭氣的緣故,壞事都在別人身上找原因。

如果自己過得不好,那一定是別人害的。如果自己落難有人相救,那一定是別人有眼光,看出自己是可造之才,那就賜對方的後人改名換姓作爲報答吧。

“原來你纔是那女巫的徒弟。”齊老祖沒有回答她的話,嘴邊浮出一絲淺笑,“小小年紀,就算入魔也該躲起來潛心修煉纔是,怎的這般想不開跑出來送死?”

近四百年前,逃回本土休養的她欲蘊養充滿怨戾的煞氣助自己返回中靈界。

生怕自己的所爲被人察覺,故而選擇西方爲陣眼。

萬萬沒想到,她的一番心血竟被那個被自己選爲主祭品的黑女巫給識破。爲掙脫她的控制,對方不惜以自爆的方式毀了她所有的法器。

對方死前的詛咒,她不以爲然。

區區一個西方巫者的詛咒,也想跟自己這從中靈界歸來的金丹修士相抗衡?可她是萬萬沒想到,對方的徒弟竟是這方世界的氣運之子。

巧的是,自己正好要奪取氣運之子的氣運。

真是天道有輪轉,恩怨有源頭。所以,她現在是來爲那女巫報仇麼?入魔的黑巫居然還顧念師徒之情?

倒是罕見,也意味着此女子尚未徹底黑化。

“因爲好奇呀,”桑月亦以淺笑迴應,“想來看看,飛昇到中靈界卻被一個小靈界的男人哄得神魂顛倒人財兩失,還差點被採補成乾屍的女修是何等愚蠢模樣。”

真真想不通,這齊氏都飛昇到中靈界了,如何還看得上身在小靈界的舊情.人?是該誇獎她重情義呢,還是該嘲笑她色令智昏?

被她一再拿舊事奚落,饒是攏共活了近千年的齊老祖亦不免破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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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恩成友,大恩成仇。

孟氏老祖確實幫了她許多,她卻偷了他的晉階靈植給那負心人,且自己的一番心血還被辜負。她對孟老祖的恩情無以爲報亦無顏以對,那隻能恩將仇報。

沒有理由,她恨那負心人,卻也討厭孟家後人。

每每看到孟家後人,她就想起那得天獨厚、深得宗門上下愛戴看重的孟氏老祖在中靈界是何等的順遂。

像她這種普通小修千辛萬苦九死一生都未必能得到的至寶,在他眼裡不過是等閒之物,可隨手贈人。而她不僅要舔着臉雙手去接,還要銘記對方的恩情。

世間的不公平,到了靈界居然也無法避免。

有些人,生來便是爲了享福的。

而有些人,生來就是爲了嚐遍人間疾苦怨憎會,生來便是爲了體驗食君之嗟來之食,被大恩壓得永遠擡不起頭的憋屈之怒。

現如今,她跟孟老祖勢同水火已成定局。

她逃回地球之前曾被他所在的宗門全界緝拿,可見事情不僅敗露,他這次也不打算息事寧人饒她一回。

既如此,她又何必對他的後人心慈手軟?

強行在動亂時期擄走他的後人,打着報恩之名行戕害之舉。

逐點逐點地把他的後人一個個弄死,當然,表面看來全是意外。有的是回世俗歷練時身殞,有的是對尊長不敬被廢道行逐出山門,在途中想不開而自裁。

剩下剛纔那老兒和齊玉嬌,前者老邁已無法生育,餘生只能苟延殘喘;後者成了承載業力的器皿,絕無存活的可能。

恩將仇報,她視若尋常。

孟老祖給的各種靈植、法寶都是好東西,她無法不接受。送上門的東西拒接的是傻子,而對方那張施恩的嘴臉令人厭惡。

她是沒辦法讓對方領教一下那種感受,便由他的後人代爲承受唄。

但最讓她怨憤的是那負心人崔氏,她顧念舊日的結侶情分一再給他資源,他不感激就算了,居然還反咬一口險些要了她的命!

一腔真心錯付,讓她對崔氏一族深惡痛絕。

不僅給他們改名換姓,甚至將他們打壓成族裡最低等的奴僕。女的爲倡供人取樂,男的爲僕,餘生皆是她齊氏女子腳下的一條狗。

“你個黃口小兒懂什麼?”齊老祖笑着,但面目猙獰,戾氣盡顯,“重情有什麼錯?重情就活該被辜負?你不就因爲重情不惜入魔也要找我爲師報仇麼?”

可恨的崔氏,她恨不得即刻將他碎屍萬段!雖然眼下不在,但是無妨,她和他很快就能見面了。

“重情二字出自你口真叫人噁心,”桑月一臉的嫌棄,“孟氏重情,被你還了個滅族套餐。你是重欲,修煉百年仍捨不得崔氏那具血肉之軀帶給你的溫存……”

“妖女無禮!”一聲暴喝,長髮男子閃身而至。

身爲小輩,豈能任人當面羞辱自家的老祖宗?

說時遲那時快,一直在觀戰的屠夫人未到,劍先至,直戳長髮男子的額頭,迫使對方不得不側身避開。就在他閃避的當口,屠夫已經掠到跟前揮劍砍落。

眨眼之間,兩人就在兩位女修之間天與地的距離打了起來。

“這有什麼不好說的?”桑月仍在火上澆油,淺笑兮兮道,“不就美色誤人嗎,可比你家老祖宗忘恩負義的名聲好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