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樂小汐的情緒趨於穩定。
兩個護士拿着一個大大的白色袋子走了進來,朝雷勁琛示意他們要對患者的遺體進行整理。
雷勁琛猶豫了一下,點頭。
可她們的手剛還沒觸碰到樂媽媽的身體剛剛還乖順的樂小汐突然間就炸毛了,紅着眼想要撲上去阻止,旁邊的江雅瓏連忙圈住她的腰將人帶了回來,“小汐,我們都知道你現在很難受,可是你總不能看着你媽媽一直躺在這兒吧,即便走,我們也要讓她走的體體面面的啊!”
樂樂小汐根本聽不進去她在說什麼,她只知道這個女人在阻止她,阻止她保護她媽媽。
這個女人,這個一而再再而三傷害她、傷害她媽媽的女人,此刻還在惺惺作態,樂小汐狠狠地瞪着她,咬牙切齒,“放開我!”
雷老爺子也在最短的時間內接到了消息,他緊趕慢趕過來就看到這一幕。
別看江雅瓏看着瘦瘦弱弱的,她的力氣可一點都不小心,竟然能鉗制住暴怒中的樂小汐。
樂小汐並不安分,掩藏在內心深處的恨意在一瞬間爆發,她大力掙脫江雅瓏的鉗制,眼看着要撲到病牀上去,就在這時,一隻白皙細嫩的手掌輕飄飄地握住了她的手握。
樂小汐紅着眼看過去。
喬安皺眉,看向牀邊牀檔的地方,聲音冰冷,“樂小汐,你不想要你的孩子了嗎?”
樂小汐一怔,下意識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頓時覺得脊背發寒,頭皮發麻。
牀檔的位置,一柄閃着寒光的手術刀別在上面,刀口朝外,如果樂小汐剛纔真的撲上去,肚子裡的孩子很可能……
樂小汐嚇出了一身冷汗,腦袋緊繃的某跟神經“啵”就碎了,她的身體軟軟的倒了下去。
同樣被嚇得不輕的雷勁琛根本沒有時間去質疑爲什麼牀邊會彆着手術刀的問題,忙將樂小汐打橫抱起,送到休息室休息。
樂小汐覺得一切都像是在做夢,可一切都好清晰。
她木愣愣地坐在牀上發呆,病房的門突然被打開,江雅瓏微笑着走了進來,她邊走邊說,“起死回生需要的是手術中幾乎每一步精準的成功。”她走近,俯下身子微笑看着她,聲音無比詭異猙獰,“但要捏碎賤命只要根本沒人注意到的一個動作。”
她的目光緩緩下移,落在她的肚子上。
樂小汐本能的護着肚子。
江雅瓏繼續微笑,“我勸你別做無用之功,我想要讓一個人死,有千萬種方法,而對付你,只需要動動嘴。”
說着她笑了,並不難聽的笑,笑聲清脆,“你說——你肚子裡的孩子能不能保得住?”
連空氣彷彿都凝結了一般,天空驟然間變暗,而江雅瓏的那張臉,卻越發的清晰,樂小汐幾乎目疵欲裂,她倏然睜開眼,正對上江雅瓏擔憂的眼神,她的臉就那麼放大在面前,恍惚中,她看到江雅瓏嘴巴一張一合,她說:“樂小汐,你已經失去了樂安蘇,接下來,你想要Veky怎麼死?”
樂小汐氣的渾身顫抖,一個巴掌掄了上去。
江雅瓏詫異地捂着臉倒退兩步,委屈地看着樂小汐,“小汐你……”
“小汐,我知道你媽媽去世你很傷心,但你不能拿小雅初期,從你昏迷之後小雅一直照顧你,連飯都沒來得及吃,你怎麼能這麼對她呢?”雷老爺子不開心的聲音響起。
樂小汐驚訝地看過去,雷老爺子、林晚晴、江家父子都過來了,林晚晴擔憂地看着她,見她看過來,連忙走了上去,不着痕跡的將江雅瓏擠了出去,握着樂小汐的手問道,“小汐,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樂小汐眨眨眼,垂下眼睫掩飾眸中的恨意與驚恐,啞着嗓子,“媽媽,我這是……”
“你已經昏睡了一天了,可把我跟你爸爸急壞了。”她用眼角餘光掃了一眼不開心的雷老爺子跟委屈的捂着臉的江雅瓏,聲音溫柔,“有沒有覺得那裡不舒服?想不想吃東西?”
樂小汐搖頭,“我媽……”
林晚晴手一頓,表情有些難過,“她已經被送到冷櫃了。”
冷櫃。
樂小汐沉默。
那邊,江雅瓏溫聲細語的安慰雷老爺子,樂小汐可能是睡迷糊了,所以纔會做出那樣的舉動,她也沒有受傷,而且樂小汐現在情緒不穩定什麼的,讓雷老爺子不要不開心。
她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在提醒雷老爺子樂小汐剛纔做了什麼事。
樂小汐越聽越惱火,幾乎失控的狠狠盯着江雅瓏,“江雅瓏你別假惺惺的,是你還是了我媽媽還要還是我的孩子,你裝模做樣給誰看?滾!滾出去!”
雷老爺子一噎,眼瞅着江雅瓏委屈的像是要哭出來似得,更加不滿,皺眉,“小汐,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呢,小雅是你的姑姑,你不叫姑姑就算了,怎麼有的沒的都往她頭上算?”
這時薄悠羽也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老神在在地解釋,“樂小姐這時太累了,先前你就出現過恍惚的症狀,現在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爲她潛意識裡認定小雅是兇手。”她乾淨利索的把江雅瓏摘了出來,又輕柔柔的勸解樂小汐,“樂小汐,你這種情況要多休息,調節好心情,我們仔細看過手術視頻,也讓最權威的專家分析過,在手術中的每一步都是正確的無可挑剔的,樂女士……命中有此一劫。”
雷勁琛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病房,幾乎將整個過程都看在眼裡。
江雅瓏扯了扯薄悠羽的袖子,捂着臉委委屈屈地搖搖頭,聲音柔軟地說不怪樂小汐,話裡話外的意思是樂小汐現在是無理取鬧,不過鑑於樂媽媽剛剛去世她也理解。
樂小汐環視一圈,悲涼的笑笑,這麼多人,沒有一個人相信她,沒有一個人懷疑江雅瓏。
雷老爺子跟江老爺子也勸說樂小汐,可能真的是太累了所以纔會出現那樣的幻覺,讓她好好休息。
所有人的臉上都寫着“你無理取鬧,江雅瓏多麼委屈”,鼻尖酸酸的,喉嚨也乾的難受,樂小汐看向雷勁琛,他依舊面癱着臉,眸中雖有擔心卻並無對江雅瓏的懷疑,那一瞬間,樂小汐覺得她心臟的某一部分慢慢的、慢慢的碎裂。
她閉眼深吸一口氣,“你們都出去。” 既然都不相信她,既然都那麼相信江雅瓏,還站在這裡幹什麼?給她添堵嗎?讓她難受嗎?
呵呵……
“小汐……”
“出去!”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默不作聲的離開了,雷勁琛躊躇了一下,走到病牀前,“小汐。”他乾燥的大手覆樂小汐的臉頰上,樂小汐卻覺得身體一震泛涼,她閉緊眼睛,“你也出去。”
“小汐,別這樣。”雷勁琛難受的要命,他知道作爲丈夫,他是該相信樂小汐的,可她的猜測實在太匪夷所思了,衆人也不是沒有懷疑過手術過程中出了問題,他聯繫了最頂尖的醫學專家對手術的整個過程進行了評估,證明手術的每一步都沒有問題。
而樂媽媽的後續護理也沒有任何問題,所以樂媽媽的去世,沒有任何人爲的原因,只能說,她命該如此。
樂小汐睜開眼,直直的望進他漆黑的眼眸,“你也覺得我冤枉了江雅瓏?”
雷勁琛猶猶豫豫地保持沉默。
“呵……”樂小汐輕笑一聲,她的聲音很輕很輕,輕的就像羽毛刮過心尖,不痛不癢卻鑽心的難受。
雷勁琛想要抱抱她,想要給她冰涼的體溫一點溫暖。
樂小汐揮開了他的手,躺在牀上轉了個身背對着雷勁琛,悶悶地道:“我想休息一會兒,麻煩你出去。”
連這個男人都不相信她,她憑什麼指望別人相信她。
關門聲音輕輕響起,樂小汐沒有動,她的眼睛空洞而無神,從今以後,這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會像樂媽媽一樣堅定不移的相信她,再也沒有了。
迷迷糊糊的,她又睡着了,睡夢中,她回到了曾經的家。
樂媽媽笑着招呼她,拿出一大堆可愛的小老虎鞋子、帽子,還有她親手做的小衣服,“看看,當我們可愛的小Veky出生就可以穿這些了。”
她一件一件的給樂小汐講述該怎麼穿,什麼時候穿,穿的時候要注意些什麼。
窗外的陽光從程亮的亮金色到濃烈的橘黃色,房間裡的光線越來越暗。
樂小汐靜靜地坐在樂媽媽的身邊,“媽,孩子都還沒出生呢你就做了這麼多。”
“不多。”樂媽媽手腳麻利的收拾起來,“我還想給小Veky做很多衣服呢,夠他穿到十八歲!”
樂小汐傻笑,笑着笑着就開始流淚。
樂媽媽急了,急忙捧着她的臉心疼的不得了,“你這孩子,這是怎麼了?”
“沒。”樂小汐抹了把臉,眼淚更加肆無忌憚,她張開雙臂抱住樂媽媽,“媽,不要離開我,別丟下我一個人。”
樂媽媽輕輕拍了下她的腦袋,聲音溫柔和藹,“你這傻孩子,媽媽啊總有一天要離開你的,不過媽媽相信,我們堅強的小汐一定會勇敢的對不對?”
樂小汐下巴抵在樂媽媽的肩膀上,搖頭,哭泣着拒絕,“不,沒有媽你在,我一定會變成一個懦夫,所以媽,別丟下我一個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