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高了警惕心的樂小汐在提說到樂媽媽的病情時,卻有些恍惚。
迷迷糊糊中,她又站在了醫院。
照顧樂媽媽的小護士欣喜地說了媽媽醒了。
樂小汐喜極而泣,拔腿就跑。
牀上的樂媽媽臉色有些蒼白,眼神卻很亮,而那種亮,無端讓樂小汐渾身一寒。
她正準備說什麼,場景一換,輪到她躺在牀上,穿着醫院的病號服,很多人圍在牀邊,樂媽媽、雷勁琛、雷老爺子……所有人都在嘰嘰喳喳說什麼,匯成一股尖銳的嘈雜聲直刺她的腦海。
她的懷裡抱着一個小小軟軟的孩子,孩子緊閉着眼,唆着手指頭。
樂小汐忍不住想要湊上去親了親小孩的臉蛋,很清明的知道,這就是她的孩子,小Veky。
就在她心念一動的瞬間,小Veky忽地睜開了眼。
那是一雙波光瀲灩的桃花眼,縱然小孩子還小,臉還沒有張開,樂小汐也能清楚的感覺到,那是一雙她很熟悉的桃花眼,腦海裡猛地竄出一個人,樂小汐嚇了一跳,差點沒把懷裡的孩子扔出去,她急忙認真打量着孩子。
眼睛、鼻子、臉、甚至連耳朵都那麼像,樂小汐慌了,特麼的,她的兒子怎麼跟凌昊煜那麼像?
“喂,你真要親我,我會吐的!”凌昊煜幽幽的聲音響起。
樂小汐嚇得倒退兩步,一睜眼就看到凌昊煜那張堪比妖孽的臉。
跟小Veky一模一樣的桃花眼眨巴眨巴望着她。
心跳的跟擂鼓似得,樂小汐懵了,胡亂解釋了兩句。
薄悠羽淡淡地看着她,突然道:“你剛剛看到的就是你心裡真正想要的,預示着接下來發生的就是這個方向。”接着甚至將她剛剛幻象裡看到一五一十的描述了出來。
樂小汐嚇懵了,特麼別逗了好嗎?她跟凌昊煜半點關係都沒有,她也確定以及肯定她喜歡的、愛的那個人是雷勁琛,跟凌昊煜有幾毛錢關係,不過陷入慌亂的樂小汐根本沒有精力去反駁薄悠羽的話,她只是侷促的道謝。
心中卻閃過一絲怪異,她總覺得這個薄悠羽說不出的陰鬱,她剛剛是陷入了一種幻夢當中吧?那不是催眠師的特長?恰好薄悠羽又是個催眠師,恰好又是薄悠羽在她身邊、跟她說話的時候出現那種幻象,而且她怎麼知道她在幻象裡看見了什麼,那麼篤定的態度又鬧哪樣?
凌昊煜目光閃了閃,怪叫:“你覺得我像Veky嗎?雷勁琛會殺了我的!”
樂小汐噗嗤笑了,張嘴準備說什麼。
雷勁琛與江雅瓏回來了。
他用詢問地目光看向樂小汐,貌似他剛剛聽到凌昊煜鬼叫什麼,還提到了他的名字。
樂小汐莫名有些心虛,眼神躲閃着不敢與他對視。
“喂,你們要在那裡站到什麼時候?”喬安蹦蹦跳跳地過來了,一眼瞅到凌昊煜誇張的表情頓時樂了,“凌昊煜,你的演技太浮誇了!”
凌昊煜眯眼。
兩人笑笑鬧鬧將剛纔的鬧劇忽悠過去了。
既然接到了江雅瓏,能跟雷老爺子交差了,一切看起來很圓滿。
樂小汐不放心樂媽媽,因此準備先去看看她。
幾人剛出了電梯,監護室的一個護士風風火火的衝了出來,“3號牀準備搶救!”
3號牀?樂小汐呆了,那不是樂媽媽的牀號嗎?她腳下一軟差點一個踉蹌倒栽蔥。
雷勁琛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樂小汐攀着他的手臂站了起來,猛地推開他跌跌撞撞地朝監護室跑去。
她這一推可是用上了全身的勁,雷勁琛一個沒注意腳下踉蹌着倒退了兩步才穩住身形,也顧不得說什麼,衝了上去強硬得摟抱着跌跌撞撞,把一條直線走成了曲線的樂小汐禁錮在懷裡。
樂小汐擡頭看了他一眼,琥珀色的眼眸中焦急、擔憂凝成一片,看的雷勁琛心裡一揪,抿着薄脣一言不發地摟抱起她直衝監護室。
後面幾人也急急忙忙跟了上去,誰也沒有看到,江雅瓏漂亮的杏眼中一閃而逝的狠戾陰毒。
醫生已經開始急救了,不大的空間裡塞滿了醫生護士救護儀器,醫院病房的隔音效果不錯,門一關,完全就是兩個世界,樂小汐扒在玻璃上,目光緊緊鎖在被擋住了大半身子的樂媽媽身上。
她看不清醫生在做什麼,從她這個角度只能看到監護儀上詭異的曲線。
代表心率的那條線起伏並不規律,一會兒綿密一會兒近乎於疏散,漸漸地甚至拉成了一條直線。
樂小汐不是醫生,更不會操控監護儀,可那上面的線條若是變成了扁平的直線她知道那代表着什麼。
她緊張得咬着脣,蒼白的脣瓣沒有一點血色,小臉更是慘白失去了血色,眼睛死死盯着那條越來越扁平的直線。
雷勁琛站在她身後充當護花使者,生怕承受不住緊張的壓力,倒了下去。
縱然聽不到聲音,光從醫生護士緊張凌亂的動作也能看出情況的緊急,樂小汐腦袋迷迷糊糊跟團漿糊似得,她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又能做什麼,只能像壁虎似得扒在玻璃上,祈禱老天保佑她媽媽能安然無恙。
很快,病房裡的醫生護士動作都緩慢了下來。
樂小汐本就雜亂的心一滯,她僵硬的眼珠緩緩移到監護以上,慢慢落在代表心率的那條線上,霎時懵了。
一條直線,不止心率,氧飽和度那跟線也是直線……
一瞬間,樂小汐的腦袋一片空白,她呆呆得望着臉色依舊蒼白、雙目緊閉的樂媽媽,眼淚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從眼眶溢出來,瞬間淚流滿面。
“不可能……不可能……”她的身子驟然變得一片冰涼,嘴脣顫抖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腳下跟生了根似得,怎麼也挪不動,“不可能……”她偏着頭看向雷勁琛,眼中滿含祈求,“這不是真的……對不對?”
乾澀暗啞的聲音如同不堪重負地木門,彷彿下一刻就會拍在地上,化爲荒蕪。
雷勁琛張了張嘴,不忍的別開視線,大手輕撫着她的脖頸,給她安慰。
樂小汐突然一巴掌拍開他的手,目帶哀怨地望着他搖頭,眼淚大可大可撲簌簌的往下落,“這不可能!”她捂着臉,順着玻璃緩緩滑到了地上,怎麼可能呢?
那個向來溫聲軟語的女人,那個陪伴了她二十多年、給了她所有愛的女人,那個在前兩天還言笑晏晏的說她傻孩子的人,那個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爲什麼眨眼之間永遠睡着了,她再也不會笑看着她興致高昂地抒發她的理想,她再也不會做她最喜歡吃的飯菜,她再也不會眉目憂鬱地擔心她生活的好不好。
她走了?
監護室的門打開。
戴着白口罩的醫生緩緩掀下口罩,表情淡漠,“對不起,我們盡力了,請節哀順變。”
樂小汐呆呆地看着他們鞠躬,看着他們離開,突然躥了起來,衝上去拽住醫生的白大褂,哀求道:“求求你再看看,再看看,求求你,我媽媽不可能……不可能的,她答應我要陪我跟寶寶的,她不可能……”
她語無倫次地哀求,求醫生不要放棄她媽媽。
醫生拍了拍她的手,看向趕過來的雷勁琛。
“爲什麼……”話出口,雷勁琛才發生聲音有些乾澀,脣舌乾涸的厲害,雷勁琛下意識舔了舔嘴脣,將樂小汐轉給後面的凌昊煜,壓低了聲音,“怎麼這麼突然?”
明明早上醫生還說中午就可以醒過來了,怎麼突然就……
醫生沉默了一下,“目前我們也不知道,患者的心臟像是突然間枯竭,目前只能說可能因爲自體免疫爆發的可能,如果要進一步研究,就要對屍體進行解剖。”
樂小汐被凌昊煜禁錮着也並不安分,拼命掙扎,耳朵聽到“解剖”兩個字,瞬間爆了,“我不許!我不允許!”
她美麗溫婉的母親,那麼愛乾淨的母親,她絕不可能讓她連死都不安穩。
她掙扎着,眼角餘光突然發現病房裡的護士在拆樂媽媽的氧氣罩,頓時目疵欲裂,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猛地掙脫了凌昊煜的束縛,擠進病房,瘋狂的阻攔着護士拿掉氧氣罩,“你幹什麼?”
她尖聲嘶叫,“你要幹什麼?不許拿走它!我媽媽還需要,你爲什麼要拿走它?”
護士似乎經歷了太多類似的事情,並沒有強硬得要求收回氧氣罩,只是默默的退了出去。
樂小汐怔怔的拿着氧氣罩發呆,片刻,她手忙腳亂的把氧氣罩摁在樂媽媽嘴上,“媽,你快吸兩口,有氧氣纔好呼吸。”她的手抖的厲害,一連幾次都沒有成功,聲音哽咽着捂着臉痛哭起來。
雷勁琛默默走了過來,抱住她。
這一次樂小汐並沒有拒絕,她太累了。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一天,爲什麼上天要讓她染上如此悲愴的色調,爲什麼要帶走她的媽媽,她無理取鬧、她胡攪蠻纏,但她心裡跟明鏡似得,她知道,她的媽媽去了,去了另外一個沒有她這麼個糟心女兒的世界。
所有人都沉默着,目前說什麼話對她來說都是多餘的,她不需要安慰,不需要開解,她只是太傷心了,她只是太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