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茹像是穿透狂風暴雨的閃電,帶着對蘇流年的憤怒和嫉妒,帶着對顧錦城的摯愛和痛恨,帶着對自己的鄙夷和嘲諷,她比閃電更迅猛,比閃電更具有摧毀一切的力量!她無法控制,除了奔跑,除了發泄,她堆積在胸口的烈火瞬時就會將她燃燒殆盡!
她爲什麼不是蘇流年?爲什麼她沒有所謂的長相、身材和家世?
爲什麼,他們就是不肯接受自己?
“啊!”
柳茹的腳下一滑,踩着一根枯樹枝突然向前跌倒在了落葉叢中。
她趴在地上,蜷縮着,腳踝疼得難受,火燒火燒的。
柳茹抱着膝蓋試着動了動,可是她剛剛轉身,骨頭像是撕裂似的疼痛立刻席捲了她的全身。她忍住了眼眶裡的淚水,咬着牙,拼命在心裡同自己說着,這點傷算什麼?
可是她不知道爲什麼,心裡的聲音越大聲,她越是想哭。周圍的風瑟瑟的,落葉打着旋兒飄舞着,沒有人能幫她一把,沒有人能安慰她心中傷痛,自始至終,她的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什麼人,都沒有。
柳茹終於忍不住的潸然淚下,不是腳上的痛,而是心裡的孤獨與寂寥。
她從來沒有覺得這麼疲憊和無助過,眼淚像是斷線的珠子從她的臉頰滑落。
她抽了抽鼻子,覺得自己的身子好冷,她很想找個人,找一個人填補她內心的空缺,找一個人來證明她自己還是有魅力的,找一個人的擁抱來溫暖她的身心。可是,這個人是誰?
柳茹掏出了自己出門前撿起的電話,翻開通訊錄,鎖定在蕭翊帆的名字上。
她似乎沒有把蕭翊帆之前對她說的話當真,不假思索的就撥打了他的電話。
可是電話響了很久,很久很久,蕭翊帆還是沒有接。
柳茹頓了頓,掛斷之後又打了三四次,可是電話裡除了冰冷的忙音,什麼聲音都沒有。她忽然明白了,蕭翊帆這次是來真的了。她被人拋棄後又踐踏了,拋棄她的人是顧錦城,而踐踏她的人,卻是蕭翊帆!
“混蛋!混蛋!”
柳茹撕心裂肺的怒吼着,揮手就將手機扔了出去。
她的自信心立刻降到了零點以下,從小到大的自卑感立刻如同火山爆發似的噴涌而出。同學的嘲笑,老師的嘆氣,下屬的私語,上級的無奈,顧錦城的拒絕,蕭翊帆的背棄,蘇流年的笑臉,所有的一切像是幻燈片似的在她腦海裡輪換播放,她的腦袋就快要炸開來了!
“你一個人趴在這裡做什麼?這樣很舒服嗎?”
柳茹怒瞪着眼睛,一個男人不知死活的學着她的樣子躺了下來,似乎很愜意的樣子。柳茹不認識他,從來沒有在軍營裡見過。他一身便裝,飄逸有型的頭髮是金色的,不可能是軍營裡的人。
傑森扭頭看了她一眼,淺笑道:“好像是挺舒服的。所有的怨氣,所有的愛恨,似乎都被秋風帶走了。你知道嗎?原來落葉是有聲音的,傷心的時候,它的聲音是心碎的聲音;開心的時候,它的聲音是重回母親懷抱的笑聲。啊,現在你聽聽,是什麼聲音呢?”
柳茹轉移了目光,並沒有執着于傑森的身份,反正現在的她,腦海裡混亂一片,這個人是誰,她並不關心。反正以她現在這副窘迫又憔悴的樣子,沒有一個男人會對她有壞心思的。不認識的人,或許更好。人總是這麼的奇怪,對親近的人反而藏有秘密,對陌生的人反而更能毫無顧忌的敞開心扉。
哪怕有危險,也是自找的。
柳茹自嘲着冷笑了一聲,忘卻了腳上和心裡的痛,平躺在地上,望着頭頂錯綜複雜的枯樹枝,似乎天地間都是一片眩暈,她是誰,爲什麼煩惱,都變得一點都不重要了。風聲?柳茹豎着耳朵聽了聽,她根本聽不見任何風聲,難道,她真的是一個沒心的人嗎?
“我愛上了一個女人。”傑森忽然說道,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柳茹訴說。
柳茹沒有開口,格外的安靜,安靜得像是不存在的一個人。
“可是她不知道,甚至,我就不該愛上她。別人都以爲我們是姐弟,就連她也是這樣想的,可是我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弟弟。我卻不能說,因爲這是一個秘密。所以我選擇了放手,讓別的男人擁有了她。我以爲自己會不在乎的,結果我躲到了美國去,我才知道,我對她的在乎,不是國界能阻止的。”
在乎?柳茹心裡忽然冷笑起來,人,最應該在乎的,永遠都是自己。
傑森頓了頓,慢慢閉上了眼睛,道:“我選擇了放手去愛,可是心卻放不開。”
“我選擇了窮追不捨去愛,可是現在又不得不放棄!”柳茹終於咬牙切齒的開口了,而這一切都是蘇流年造成的!眼下只要她能保住自己的妹妹,不管讓她做什麼都可以,但是,所有的一切,她日後都會變本加厲報復在蘇流年的身上!
“也許,我能幫你!”
傑森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坐了起來,深邃的眸子撲閃着狡黠的光芒。
柳茹看着他,冷笑道:“你知道我遇見什麼麻煩了嗎?”
“你愛上了顧錦城,可是他不願意離開他的未婚妻。而你費盡心思在顧錦城的老媽面前演了苦肉戲,好不容易有機會了,半路卻殺出了一個程咬金,你被顧老太婆將了一軍。現在你在如何選擇間徘徊,對不對?”
柳茹立刻警惕的皺起了眉頭,坐起身來質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的名字,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是唯一一個能和顧老太婆抗衡的人,而且也是唯一一個能在這個時候對你出手相助的人。”
柳茹冷笑着上下打量了傑森一番,他很年輕,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我憑什麼相信你?顧老太太是江州首富,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就憑你一個人,想和她那頭獅子玩?你覺得,我會上當嗎?”
“她是一頭獅子,也是一頭老獅子了。”傑森說笑着站起身來,拍了拍自己的褲子,拾起遠處柳茹的手機遞給她,笑道,“過一會兒,你老媽應該會給你打電話說一個好消息,就當是我給你的見面禮。”
柳茹半信半疑的盯着傑森,碰巧他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掃了眼屏幕,果然是張桂鳳打來的,她*了過來,接通了。
“哎呀,我的女兒啊!剛纔老李他們給我打電話啊,說是我欠的錢都有人出面替我還上了!”
柳茹什麼話都沒說,怔怔的盯着傑森,她難以置信這一切都是眼前這個男人做的。張桂鳳還在激動的嘰嘰喳喳說着,柳茹立刻掛斷了電話,望着傑森道:“你是怎麼做到的?所有的欠條,都在顧老太太的手上,不是嗎?你是顧家的人?”
“你也太瞧得起顧家了。”傑森冷笑道,“從你們那個偏僻的小村子回到江州的豪宅別墅,起碼都要一整天的時間,欠條和房契、地契都還在路上,我命人半路下手,豈不是更方便嗎?”
“你爲什麼要幫我?”
“因爲將來,你也會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你這麼有權有勢,我未必有這個能力幫你。”
“我說你能幫,你就能幫。”傑森揚着眉梢笑道。
柳茹抿了抿紅脣,道:“好!不過,我們家的房契和地契,你現在必須給我。”
“誠意!就當做你願意幫我的誠意,大功告成的時候,我自然會還給你。”
柳茹深思了片刻,既然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身後再沒有回頭路了,而她更不願意前功盡棄,索性不如徹底豁出去!她仰起頭質問道:“我怎麼知道你將來不會後悔?”
“一個破房子和幾畝除了耕地並無他用的地,我圖來做什麼?”
柳茹咬了咬牙根,終於說道:“好!不過有一件事你必須幫我做到!我的妹妹,她叫做柳意,現在在江州財經大學讀大三,企業管理專業,她成績很好,是我們家唯一的希望,但是顧老太太似乎已經派人去過,我要你確認我妹妹平安無事。”
“好。”
傑森說着向柳茹伸出了手,手心朝上。
柳茹看了他一眼,纔將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心裡,傑森一拉,她才站了起來。
“唔,好痛……”
腳踝上的痛立刻燒進了柳茹的心裡,她這才發現自己摔得不輕,膝蓋上都是傷。傑森打量了她的傷口一番,道:“看來你得去一趟醫務室才行。”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柳茹皺了皺眉,環顧四周,原來她不知不覺已經跑了這麼遠了,她自己一個人根本沒辦法去醫務室。傑森看出了她的尷尬,竟然猛地一下將她打橫抱了起來。柳茹一驚,拼命捶打着傑森的胸口,道:“你想做什麼啊?”
“放心。你這種類型的女人,不是我的口味。”
傑森的目光落在了柳茹平平的胸口上,冷笑着抱着她朝醫務室的方向走去。
柳茹滿臉通紅,想要拒絕傑森,可是現在他卻是她唯一能求助的對象。
“說了老半天,你愛的女人究竟是誰?”柳茹問道。
傑森目不斜視,淡淡地回道:“一個不該你問的問題,也不該我回答。”
柳茹知趣的閉上了嘴,什麼話都沒說。到了醫務室之後,傑森徑直離開了。
軍醫小王忍不住的多看了傑森幾眼,向柳茹打聽道:“我們軍營什麼時候來了一個這麼大的大帥哥啊?和顧少校和蕭少校有得一比啊!”
柳茹也望着傑森的背影回道:“我只知道,他是一個受了傷的男人。”
小王不懂柳茹的意思,也沒有多問,只是看着她腳踝上的傷連連搖頭。
“我的傷,什麼時候能好?”柳茹見小王的臉色不好,心裡也擔憂起來。
“傷得很重,只怕在百年文藝匯演前是好不了了。”
“不行!”柳茹猛地抓住了小王的手腕,面目猙獰,着急地說道,“我不管你用什麼藥,用什麼方法,百年文藝匯演的舞臺一定是屬於我的!你懂不懂!”